「公子,我不占你便宜,我是醫生,你把衣服脫了行嗎?」

我身下是無底懸崖,那一刻我居然一點也不害怕。我不由得對他笑了,伸腳去踩旁邊的石壁,他同時往上拉,我腳踹石壁,藉著力被他拉了上來。

剛拉上來,他便抱著我往外一路滾了出去,我看見地上我們待過的地方一點點地塌陷下去,等我們滾出洞口後,整條地道已經塌成了一片空地,地道大門轟然闔上,藤條垂落下來,再沒了洞門的痕跡。

我和蕭琅抱在一起,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感,我不由得紅了眼眶。他靜靜地注視著我,卻還是隻說:“沈雪晚,你真蠢。”

“你剛才該扔下我。”他說得認真。我笑了笑:“可是我不認識路。”

“你認識的,”他閉上眼睛,慢慢道,“我知道。剛才有一段路我暈過去了,沒有給你指路,但你走過來了。雪晚,”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女孩子?”

說完,他沒再說話,似乎是在休息。我也躺在地上,我感覺胸很疼,我覺得,我也需要休息…… 我們倆一閉眼,就徹徹底底睡了過去,等再次睜開眼睛時,我這才發現原來已是正午。

我們逃出來的時候是半夜,一睜眼就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我推了推蕭琅,他也睜開了眼睛,慢慢坐了起來。他似乎有著堪比蟑螂的頑強生命力,休息一個晚上,他的傷勢減輕了很多,就連因中毒而產生的烏紫色的瘀斑也褪了,雖然看上去還很虛弱,但其實已經好了很多。

他打量了一下週圍,隨後皺眉道:“我們先換身衣服,然後進城找大夫。”

“公子,我不佔你便宜,我是醫生,你把衣服脫了行嗎?”

說著,他來扶我,我一動便覺得肋骨疼,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他皺了皺眉,將手搭在我的脈搏上,隨後道:“你斷了根骨頭,能自己換衣服嗎?”

“能、能,”我趕忙點頭,“你把衣服給我,你自己尋個地方換,我保證不看你。”

“你不用擔心,要看也不是我吃虧,你就盡情看吧。”蕭琅又忍不住調侃。

“我覺得我們遲早要取消婚事,所以身為朋友我不能不擔心你以後的另一半啊。”

“你操心得還真夠寬的。”他冷笑出聲,從揹包裡掏出蕭重給我們準備的衣服砸到我臉上,而後轉身走到了一邊的草叢裡。我艱難地換上衣服,又等了一陣子,便看到他穿著與大楚服飾不同的衣服,提著一把藤條椅子回來。

蕭重給的衣服,男人的是純白的袍子,用一根黑色的帶子綁住腰;女人的則要複雜些,同樣是純白色,卻籠了一層絲在外面,用編織成花瓣模樣的扣子將衣服在肩部扣起來,露出肩膀和整條手臂,顯得格外柔美。

蕭琅很適合穿那樣的袍子,自帶著一股聖潔的味道,而我可能不大適合,因為蕭琅回頭看換好衣服的我時,瞬間就變了臉色。

“他們怎麼能這樣穿衣服……”他反反覆覆就只會說這一句話,“怎麼可以這樣穿……”

“入鄉隨俗……”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雖然醜,但你多擔待。” 他沒再說話,盯著我看了半天,終於道:“算了,我先揹你下山。”

說著,他走過來,將我抱到了那藤椅上,然後蹲下身來,將椅子背了起來。我有些害怕:“這藤椅牢固嗎?”

“特殊手法編的,”他的音調有些鬱悶,“你放心用。我以前從一個巧匠那裡學來的,看著簡陋,但其實結構很巧妙,很結實。”

“哦哦。”他說結實,我不知為什麼,也就安下心來。意識到的時候我不由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不靠譜的蕭琅在我腦子裡慢慢淡去,這個想法讓我驚慌失措。

他揹著我下山,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認路的,沒走多久,的確看到了人走出來的小路,沿著小路又走了半個時辰,我們終於進了城。

首陽山裡面的城市和大楚差不多,外圍卻是大片麥田,穿著白袍的男女在麥田裡勞作,見到我們竟都抬起頭來問好。

他們問好,蕭琅也回之以禮,揮著手同他們問好,彷彿是在這裡早已生活了很久的人。這裡人並不是很多,只要穿著他們的服飾,不管認識不認識,都會問好。

走進城裡,我們更覺得這個族的人很熱情,我們問路,便有好心人直接給我們帶路去客棧。到了客棧,見我和蕭琅帶傷,不用我們開口,客棧老闆便去請了大夫,還同我們說如果現在不方便,住店可以欠賬。這樣熱情樸實的民風,讓我震驚。

大夫來之前,客棧老闆給我們備好了熱水,用一塊布隔著,我和蕭琅各自在一個熱水桶裡洗澡。蕭琅沉默了好久,慢慢對我說:“我總覺得,對你太好的人,必定有詐……” “我也覺得,感覺這座城裡的人簡直像演出來的……”

“我早就聽說這裡民風樸實……”蕭琅似乎在回憶,“好像的確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

“但不管怎麼樣,我受到了衝擊。我感受到,這個世界雖然壞人很多,但是好人更多。”

“我也是,”蕭琅肯定道,“我也感受到,這個世界雖然壞人更多,但是好人也是有的。”

我一時沒了言語。許久後,我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蕭琅啊,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說。” “你以前覺得這世上有好人嗎?”

“有啊,我自己。” 我覺得我已知道了答案,想必蕭琅一定有十分悲慘的童年。在桶裡泡了很久,客棧老闆敲門告知大夫來了,我和蕭琅便各自出浴,穿好了衣服,恭恭敬敬地去等大夫。

“公子,我不佔你便宜,我是醫生,你把衣服脫了行嗎?”

來的是個女大夫,她先給我固定了肋骨,而後去給蕭琅診脈。診了片刻後,這個大夫一臉沉痛地轉頭問我:“你是家屬?”

“是。”我點頭。

大夫搖了搖頭道:“趕緊準備後事吧,這人沒救了。

” 我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夫開始從藥箱裡拿出工具來:“絕命丸、冷香散,一種毒就夠把人毒死了,他還兩種都集齊了,我現在只能幫他把背上那些帶毒的暗器取了,讓他少受點苦,其他的,你們該吃吃該喝喝,反正活不久了,不要虧待自己。”

說著,她拿著鑷子看著蕭琅道:“公子,我不佔你便宜,我是醫生,你把衣服脫了行嗎?”

蕭琅不說話,他笑了笑:“大夫,你這鑷子我買了。雪晚,送客。”

說完,他便放下了一錠銀子。那女大夫愣了愣,隨後站起來道:“這個藥箱都給你們了。姑娘,這個是鑷子、銀針、繃帶、止血的藥、驅毒的藥、回血的藥……”

她轉過頭來,朝著我快速介紹著藥箱裡的東西。說了好久以後,她終於停了下來,拿起銀子,說了句“告辭”後匆匆離開,留我和蕭琅在屋裡面面相覷,片刻後,他開始脫衣服。

他一脫衣服,我就害怕,下意識就想跑。我總覺著他只要把衣服脫了,我就得嫁給他了。

然而我剛準備跑,他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冷笑道:“你覺得我的手有多長,能把背上的暗器都取出來?”

他一說,我便停住了腳步,覺得自己的心思實在是太齷齪了,怎麼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於是我毅然地轉身,回到他身後,舉起了鑷子和紗布,坐到了他的旁邊。

他已經脫了衣服,露出了整個背部,背上密密麻麻全是毒砂,正往外冒著血珠,整個背血紅一片,皮膚下全是烏紫之色,看得人心生恐怖。我突然想到是他揹著我下了山,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不由得道:“你都這樣了,怎麼不早點說?”

說著,我便拿著鑷子去取那些毒砂。每取一粒,便有血冒出來,我總覺著這樣是極疼的,他卻不動不響,甚至開口說話時,語調都沒有變過:“這都是小事。我跟你說過,以前這樣的毒我都受過上百種”他反而安慰我,“我們過的就是這種刀尖舔血的日子,比這還重的傷我見多了。”

“可是你都要死了。”我說話語氣竟有些焦急。他笑出聲來:“憑冷香散、絕命丸這種貨色的□□就想要我的命,我蕭琅早死了幾百回了。沒事的,”

他回頭看我,撫上我的頭髮,像是在安慰一隻小貓,溫柔道,“我不會有事,有你在,我永遠都會好好的活著。”

他一轉身,我便看見了他白皙的胸膛、纖細的腰肢,還有腰間的腹肌線條。沒有了背上的累累傷痕,便可看出他身材之完美。

我想我或許是沒見識,也許楚離陌不會像我這樣沒出息,我之前從未覺得男人的身體有多麼好看,然而此時此刻看著蕭琅,我卻移不開目光了,只覺得造物主果真對世上的人有所偏袒,譬如蕭琅,他一定是造物主最疼愛的人。

我盯著他看,他就一動不動,含著笑讓我看。片刻後,他低笑出聲來,自己慢慢穿上衣服,然後抬手往我鼻尖輕輕一抹,我這才覺得嘴上好像沾上了黏稠的液體。

我微微側目,便看見他的手放在我臉頰旁邊,指尖還有著鮮紅的血。 “沈雪晚,”他似乎很是愉悅,“我想,你是不是傷得很重?你看,你流鼻血了。

我聽了他的話,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吸了吸鼻子,又想鼻血不是鼻涕,吸不回來,正巧他拿出了一方素帕,我便從容地接了過來。

擦乾淨臉上的鼻血後,我解釋道:“這裡天氣燥熱,我想或許我是有些上火。咱們下次還是讓大夫來做這種事吧……”

“公子,我不佔你便宜,我是醫生,你把衣服脫了行嗎?”

“男大夫可以,”他淡淡道,“女大夫,不行。”

“你不是男人嘛怎麼還在乎這些?”聽了他的話,我不由得有些奇怪。他冷笑一聲,也不知鬧什麼彆扭,竟不再說話,穿好衣服起身坐到鏡子面前開始梳妝。我一看他梳妝就怕,趕忙道,“蕭琅,咱商量件事!”

他不說話,默然地抬頭看我。我趕忙過去,從他手裡拿過眉筆,又將桌上的胭脂水粉統統收走,一起扔進了箱子裡,然後抵住箱子,尷尬地笑道:“我覺得你已經夠美了,不需要再梳妝打扮。你看你現在,”

我指著他素淨的臉和披散著的長髮,認真道,“已經很美了。”

他臉上露出了鄙視的表情,從桌上拿過梳子,慢慢道:“你不就是覺得我化妝不好看嗎?其實我也覺得,”

他一點點地梳理好自己的頭髮,對著鏡子,從桌上捻起一輪白玉圓月額飾,穿過頭髮,固定在額間後,慢慢道,“這世上最美的,便是我本來的容顏。”

他說這話的時候無比自信,我一時竟什麼都說不出來。誠然,我的確不曾見過比蕭琅更好看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然而,這話我可以說,別人可以說,由蕭琅自己說出來,我總覺得不能接受。

可我又不敢說什麼,我發現我已經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怕他,只能胡亂點點頭,岔開了話題道:“蕭琅,我覺得你戴的這塊玉佩是要額外收費的。”

“我樂意,”他冷哼出聲,“怎麼,這點錢都不打算花?你還是個女人嗎?”

“沒有這個意思,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趕忙將我身上偷偷藏著的銀票都拿了出來,交到他手裡讓他清點。他當著我的面把我的銀票數得嘩嘩作響,然後將銀票放進了口袋,接著給了我一錠銀子,囑咐我道:“省著點花。”

我突然覺得十分感激,他居然還給了我一錠銀子!

我們倆交換了錢,兩個病號互相攙扶著去吃了飯,回來便覺得十分疲憊,各自尋了房間裡的床,便睡了上去。

首陽山的床是一張帶著暖氣的長臺,將床墊直接鋪在長臺上,再放上枕頭被子,一個房間裡想要幾張床就有幾張床。好在床墊厚實,睡上去也不覺難受,於是我沉沉睡去,就像吃了迷藥一般不省人事。

等第二天早上,陽光落到我臉上時,我被這溫和的陽光喚醒,忍不住伸了個懶腰,緊接著就碰到了一個溫暖的東西。我忍不住摸了摸,隨後便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道:“別鬧。”

這聲音讓我瞬間清醒,我猛地起身,果不其然,我看到蕭琅躺在我身邊,一轉頭,看到我自己的床在遙遠的另一邊。

我思索了很久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看著我凌亂的床和目前的情況,根據我的推測,最有可能的便是昨夜我從我的床,一路滾到了他的床上!

我悲痛地矇住了臉。片刻後,機智的我決定悄悄地、悄悄地離開被窩,偽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 於是我輕輕掀開了被子,艱難而輕巧地探出了腳,然而就在一瞬間,我聽到蕭琅因為過於憤怒而壓低的話語,帶著一貫的冷嘲:“你怎麼在我床上?”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感覺一切都完了。深吸了好幾口氣,我終於轉過頭,微笑道:“關於這個,我也不知道。”

一轉頭,我更覺不好,只見從被子裡探出半個身子的他睡衣帶子已經被解開,衣服也敞開來,露出大片大片胸膛。他躺在床上,帶著殺氣衝我微笑,比畫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那這個衣服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

“興許……是你做了什麼夢,自己解開了呢?”我笑得很是尷尬。

“老子活了二十三年,怎麼頭一次和你睡一個房間就學會自己解衣服了?” 完了完了,他用了“老子”,想必是憤怒到了極點。

我只能哭喪著臉:“真的,你信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沒說話,片刻後,他坐直了身子,自己拉上了衣服帶子,冷笑出聲:“多大點事兒。” 一聽他這麼說,我立刻放下心來,隨後便聽見他一面倒茶一面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嫁給我?”

我一下子便崩潰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出聲:“我……我只打算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那我就當那個人。”

“我……我父親不會允許身為皇子的你……當……我的……夫君……”我閉著眼睛,顫抖著用了所有勇氣,才慢慢說出這句話。

“明白,”他端起茶杯,十分通情達理的模樣,瞭然地點了點頭,“你這是不打算負責了。”

剛說完,他就把杯子猛地砸到了地上,杯子的碎片濺得滿地都是,他頃刻間就移到了我面前,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怒道:“人渣!沈雪晚你個人渣!你是不是覺得我蕭琅特別好欺負?!”

“不是!”我快哭出來了,總覺得他手裡的小扇隨時會像解剖火麒麟一樣解剖了我,嚇得我趕緊道,“我負責!我一定負責!我回去就嫁你!”

“嗯,”他似乎很滿意,放開了我,隨後直起身拍了拍手,繼續回去倒水,“那我們算口頭夫妻了。今晚就把你那張床撤了吧。”

“咱們畢竟……”

“你打算賴賬?!”

“公子,我不佔你便宜,我是醫生,你把衣服脫了行嗎?”

“沒有,”我果斷地拒絕,為表決心,忙道,“今晚就撤,這床絕不能留!”

“晚晚,”聽到我的話,他羞澀地一笑,低頭道,“也不用這麼心急啦,討厭。” 我沒說話,內心在滴血。我發現我根本搞不懂這個男人在想什麼,但我知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想,我儘管是個女人,和他睡一張床,確切地說,和這麼一個大美男睡一張床,儘管說出去有損聲名,但我絕對沒有吃虧。

至於回去嫁不嫁他……這個問題,得問我父親大人。不是我不想他,只是我父親容不下他。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微笑起來,我想,沈雪晚,你真是太機智了!

懷著有父親為我擋刀的想法,我終於安下心來。當天晚上蕭琅讓人撤了我的床,我也沒有非常抗拒,還同以往一樣,洗漱以後直接進了被窩。等蕭琅睡到我身邊時,我才覺得有些緊張,整個人繃緊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他起初背對著我睡,後來忽地笑出聲來,翻過身道:“你怎麼這麼害怕,我難道還會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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