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論全真·重陽祖論道

所謂全真者,純真不假之意也。人誰無真心,一轉便非了;人誰無真意,一雜便亡了;人誰無真情,一偏便差了。初心為真,變幻即為假心;始意為真,計較即為假意;至情為真,乖戾即為假情。所謂初心者,即固有之心也;所謂始意者,即朕兆之意也;所謂至情者,及本性之情也。心中有真意、真情,情中方見真心、真意。由真心發而為真意,由真意發而為真情。是情即自然景象,無時非天機之呈露。然則人可不真哉!人不真心,即無真意,無真意即無真情。嘗見修道之士,動則私念迭起,念之私即心不真處;靜則慾念相循,念在欲即心不真處。私慾不絕,發或全無真意,或半真半假,即半真半假之際,正天人相乘之時。是意也,情所不能掩也。驗真道先驗真情,驗真情即可知心真與未真,知意真與未真。故修真之道,必以意始,意誠心亦誠,即心所發之情亦誠矣,誠斯真也。誠若不真,見之於言,則言不由衷,非真言也;見之於行,則行不率性,非真行也。修之者,修去心外之心,意外之意,情外之情。當於舉念發言時,提起天良,放下人心,不許疑二其心、混雜其意、誤用其意,方為真心、真意、真情。一毫不假,即是真道。真道遍行,故謂之全真也。

——《七真傳》第二回

仙佛聖賢只此心,何須泥塑與裝金。世間點燭燒香者,笑倒慈悲觀世音。

成仙成佛成聖賢,都在這心內用功夫。心正而身亦正,所行之事亦正;心邪而身亦邪,所行之事亦邪。故修行之人,必先正其心而後誠其意。蓋心不正而意不誠,意不誠,妄念百端,永失真道。

妄念一生神即遷,神遷六賊亂心田。心田一亂身無主,六道輪迴在目前。

——《七真傳》第五回

重陽祖師論道

道者,覺路也,使人歸於覺路而出迷途也。然必由淺入深,以小致大,依次序做去,方可有功。但凡學道者先要煉性,蓋性本先天之物,必須將他煉得圓陀陀、光灼灼,方為妙用。夫性與情,連性情發動,如龍虎之猖狂。若不煉之,使其降伏,焉能去其猖狂而歸於虛無也?煉性之道,要混混沌沌,不識不知,無人無我,煉之方得入法。降龍伏虎之道既行,又必鎖心猿而拴意馬。所謂心猿意馬者,心如猿猴之狡,意如烈馬之馳,故必拴之鎖之,使猿無所施其狡,馬無所逞其馳,使歸於靜定。靜定之功,能奪天地造化、陰陽妙理。能靜則萬慮俱消,能定則一念不萌。順而行之為凡,逆而行之為仙。要使心內無一毫雜念,莫一點障礙,空空洞洞,不著一物;杳杳冥冥,莫得一樣。所謂一絲不掛,一塵不染,此乃道之大略。更有深奧不可名狀,只可心領意會。

——《七真傳》第七回

重陽祖師論先天

先天者渾沌一氣也,無色無聲,不識不知,有何所似?有言似者,便非先天也。似之一字,便失妙諦,不可以似言之。但言先天有所似,即著於相也。一著於相,便失先天之體。

人言先天在這裡,這裡已屬於不是;人言先天在那裡,那裡也非先天義。

說來說去無一物,即將一字來擬議。休說一字是先天,一字原來也不是。

你今欲知先天理,筆下與你判詳細。性本先天最靈物,能煉真性即先天。

——《七真傳》第七回

心外求仙路就差,水中月影鏡中花。先天妙理君知否,只在一心便可誇。

性本先天之物,圓陀陀,光灼灼,雖有其名而無其形。不識不知,難畫難描,有何所似?吾今勉強圖個形象,汝當自識。〇,是渾渾沌沌,天地未分,日月未判之象,名曰無極。無而生有,故於圈內生出一點⊙,是名太極。這一點生天生地生萬物,這先天由太極而生,這一點即為一氣,故曰先天一氣。這性從先天而發,發於未有其身之前,著於已沒其身之後。這一點靈性,是不生不滅之根,故曰靈根。這靈根無人不有,只是凡人自昧耳。自昧者自迷耳,自迷本性,遂使妄念齊生,邪侈隨念而入,永失先天,不聞大道也。苦海無邊,何所是岸?嗟乎,悟道者無幾人,行者少實參。先天隨處皆可驗,莫以人心問先天。若以人心問於先天,先天原不可得。將道心問於先天,先天即在目前。人心者即一心闇昧貪求之心也,道心者即天良發現之心也。天良既發現,先天不求而自得也。又要卻病,卻病者非卻風寒暑熱之病,要卻貪嗔痴愛之病。此病一卻,百病不生。可以延年益壽,可以成佛作仙,為聖為賢。

除病之道,要除病根,尋著其根,病不難除也。其病多半從貪嗔痴愛得來,又由酒色財氣所致。是故,修行之人,必先除酒色財氣,去其外感,後絕貪嗔痴愛,去其內傷,病根自拔,病體自愈,然後大道可修,長生可得。今指酒字而言,有人知酒之為害於道也,誓必除之,及見酒猶津津以戒自持,或因人勸,或見人行令,而遂有欲飲之意。本不曾飲,而此意一起,即如飲也,此乃酒之病根也。除者須於起意之時除之,方能拔淨其根。有人知色之為害於道者,誓必除之,及見色猶念念以戒自持,或嬌姿獻媚、窈窕呈情,而心意頗動,遂有羨慕之情。本不曾通,而此情一起,即如通也,此乃色之病根也。除者須於起情之時除之,方可盡去其根。可見酒色之病根,皆藏於心意之間。欲去病根之道,先正其心,後誠其意,而病根自斷也。其病根之不斷者,由心意之未正也。心意未正,偶發一念,雖不曾飲,而此意已欲飲也;雖不曾通,而此情已欲通也。先時原無此想,因感外而動內,猶水中之月、岸石激水,水動則月亦與俱動。雖無其實,而形影已搖也,真道不可得也。欲求斷根之法,儒有非禮勿視、非禮勿動、見如不見、聞如未聞;釋有忘人忘我忘眾生之語;道有視之不見、聽之不聞之說,此皆可以鋤酒色之病根也。至於財字難言矣,有因道緣未就,而暫作計較者;有因身家甚窮,而姑求生活者;其勢不得不然,尚有略跡原心之例。其餘若講門面者,有講聲勢赫奕、衣服飲食者,有講田園廬舍者,以及奇技巧淫者,常在名場利藪中打擾,屢於算盤鬥秤內苛求。既欲求名求利,又欲成仙成佛,這個樣兒也來學道,豈不可笑?至於氣字,人人未平,剛氣誰人有,正氣誰人養?不過使一切浮氣、躁氣、血氣、俗氣,或於貌上流露,或於言中爭勝,或於事中爭強,或於忿中逞雄,認氣不認理,安有浩然之氣哉?如此等人,也來學道,豈不可笑?此等病根,欲求絕斷之法,儒曰:不義之富貴於我如浮雲,又曰持其志勿暴其氣;釋曰:不受福德,得成於忍;道曰:悉破慳貪,慈心下氣。此皆可以除財氣之病根也。以上四端,欲斬斷病根,必正其心念,儒在乎醒,釋在乎覺,道在乎悟。能醒能覺能悟,則天下事看得透徹也。

論打坐之法

靜坐忘情,止念心死神活。厚鋪坐褥,寬解衣袋,於子時向東微微盤膝打坐。握固端身,叩齒咽津,舌抵上顎,耳以反聽。微開其目,以垂眼簾,以神光返照於臍下,故曰玄關。靜坐之工,須止妄念,有一毫妄念,則神不純陽,而功難成也。又要忘情,情不忘則心緒不寧,道亦難成也。

厚鋪坐褥者,使可耐坐而身不倦也。寬衣松帶者,使氣得以行往也。子時者,乃陽氣發生之時也,而向東者取生氣也。盤膝而坐者,收養神氣也。握固者,即拳手以兩拇指掐第三指,為忘形也。端身直脊者,使兩間通達而氣不擁塞也。唇齒相叩,使重樓無耗氣之患。口乃氣竅,口開則氣散,故宜閉之耳。耳通精竅,逐於音聲,故返聽而不聞。微開目者,使不坐於黑暗也。目為神竅,目傷於色,神從色散。全開則神露,全閉則神暗,故半垂簾也。目光自玄宮返照於臍下,猶天之日月光明而生萬物也。寡言語以聚氣,使氣不漏於口;絕音聲以養精,使精不漏於耳;空色相以凝神,使神不漏於目。故謂之無漏真人也。此乃打坐之工,入德之門矣,不可視為虛妄。勤而行之,自有應效,休得懈怠,自誤前程。大道無窮,取之不竭,用之不盡。要使貫通萬化,不可執其一端。要誠心向道,真心改過,方可有益於身心也。道不向不成,一時一刻,不離本體;一言一動,必由寸衷。惺惺不昧,念念皆仁,此真向道也。過不改不除,如病在私,則以公心去其私;病在欲,則以理心去其欲;病在偏,則以中心去其偏;病在傲,則以和心去其傲。凡病在此處,即於此處治病。求功如此,隨起隨覺,隨覺隨掃,隨掃隨滅,自然心中和如春風,朗如星月,闊如天地,靜如山嶽。漸漸氣滿溢,默運乎一元,充周乎四體。不知不覺之間,而大道成也。道理精微,道法無邊,一體貫通,萬派朝宗。要活活潑潑做來,自自然然行去,方為有功。冷冷浸浸,孤孤單單,坐在這裡,總是無益。豈不知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這樣死坐,使陰陽不能相通,怎能懷胎?怎能產嬰兒?我與你講,若要這個不離那個,你若要那個,依然不離這個。

——《七真傳》第八回

嗟乎!世之修道者,或在事上修,或在貌上修,或在口上修,皆失之遠矣,於道原無分毫。又有從耳目上修,肚腹上修,恭敬上修,一切有為之法,皆非道也。有失真道之體,不可謂之道也。其形流露,不可盡言。有近於旁門者,有假託修煉者,有浮華重而鎮靜少者,有心志切而力量弱者,皆各有病。病在這個太輕,病在那個太重,都未由中自然做去,故樂在此而憂在彼,進一寸而退一丈,未有大道之妙趣,而實不知也。總之人心不滅,道心不徹。人心不滅者,未看淡俗情,衣服恐其不華麗,飲食恐其不鮮美,聲名恐其不彰揚,才華恐其不顯露,銀錢貨物恐其不多,田園屋宇恐其不廣,一切不能看淡而有求福之心。時而有欲安之意,時而有貧苦之嘆,時而有奢侈之思,滿腔私慾,此即所謂人心也。不滅者,不能看淡世俗使之去也。凡人皆具真性,是有造之道器,可成之根基,卻因不能看淡世俗,而使道心不能徹也。所謂道心者,有也淡,無也淡,美也淡,醜也淡,得也淡,失也淡,毀也淡,譽也淡,生也淡,死也淡,能看淡一切,便是道心。此心用來修道,而道可成;用來降魔,而魔自消也。修道者,可不去其人心,而存其道心耶?但願人人皆發道心而成正果也。

——《七真傳》第九回

大道不分男和女,離了陰陽道不成。因你背了造化爐,靜坐孤修氣轉枯。

女子無夫為怨女,男子無妻是曠夫。我今明明對你講,一陰一陽不可無。

陰陽配合是正理,黃婆歡飲手提壺。西家女,東家郎,彼此和好兩相當。

只因黃婆為媒證,配合夫婦入洞房。二八相當歸交感,結成胎孕在身傍。

十月工夫溫養足,產個嬰兒比人強。你今依我這樣做,立到天宮朝玉皇。

學道之人,要虛心下氣,不恥下問,方是得一步進一步,一步高似一步,積絲累寸,積寸累尺,積尺累丈,以十成千,以千成萬。道之妙處,不以數計,故曰道妙無窮。灰心枯坐,不明陰陽之理,不識造化之機,也不去師傅跟前領教,礙以男女之別,遂起人我之見。死守此法,終不能了道。

一陰一陽之謂道,離了陰陽道不成。這陰陽是陽火陰符之陰陽也,非謂男婚女嫁,治世之陰陽也。這個是言如此妙理,惜你不悟;那個是言這般玄機,嘆汝不識。獨陽不長者,陽屬火,火多必躁,不能成丹;孤陰不生者,陰生水,水多必溢,不能成丹。此孤陰獨陽者,比譬水火不能濟也。總而言之,修道之人,要水火相濟,陰陽貫通,方可還丹。說你背了造化爐者,明說你不明真陰真陽之理也。曠夫怨女,亦孤陰不生,獨陽不長之義也。故明與你講學道之人,不可無此陰陽,此陰陽者乃還丹之妙用。黃婆者真意也,以真意會通陰陽,如提壺歡飲良美矣。真意屬土,土色黃,故喻之為婆。西家女金也,金旺於西,故曰西家女。東家郎木也,木旺於東,故曰東家兩相當。二八,一斤之數也。金非木之子不克,木非金之子不生。於陰陽造化,五行生剋之理也。修道者必以意會通,如媒之說合兩家,使金木相逢,兩無間隔,如夫妻之好。洞房者丹庭也,使金木歸於丹庭。金者魄也,木者魂也,聚此魂魄於一處,戀戀不捨,依依相偎,魂不離魄,魄不離魂,似夫妻一般,兩下相當。汞也是八兩,鉛也是八兩,交感是結丹之處,是言魂魄相依精氣,若有所感,凝結其中,如懷胎也。十月者,十為數足。溫養者,火候也。此言精氣凝結,以火候煅煉成丹。足乃圓滿之謂,工程圓滿,嬰兒降生。嬰兒是真氣所化之神也,此神從泥丸宮出來,上朝金闕而為真人,豈不是神仙麼?

——《七真傳》第九回

人身以氣為本,以心為根,以性為幕。天地相去八萬四千裡,人心腎相去八寸四分。腎是內腎,臍下三寸三分是也,正串著一脈以通息之,浮沉息總百脈,一呼則百脈皆開,一吸則百脈皆閉。天地造化流行,亦不外乎呼吸二字。人呼吸在心腎之間,則血氣自順,元氣自固,七情不肆,百病不治而自消也。打坐之法,每子午卯酉時,於靜室內厚鋪坐褥,於褥上盤膝而坐。微目視臍,以棉花塞耳,心絕念慮。以意隨呼吸,一往一來,上下隨呼吸之間,勿遲勿速,任其自然。坐一柱香久,覺得口鼻之氣不粗,漸漸柔細。又一柱香久,覺得口鼻之氣,似有若無。然後緩緩伸腳開目,去耳塞,下坐行數步,又側身偃臥。片時起來,啜粥湯半碗。不可作勞,切勿惱怒,以損工夫而傷真氣也。

打坐工夫不在多,全憑煉氣與除魔。且將障礙一齊去,勿使心頭有網羅。

障礙不消煩惱聚,羅網不解怎娑婆。分明至理相傳授,切勿因循自坎坷。

——《七真傳》第十二回

人身活子時,是先賢法天象地,以吾人體內先天元炁之消息,而擬外界自然陰陽盈虛消息之時。因其初動之時,無有定時,故謂之為活。既稱之活,則不拘一日之陰六時與陽六時,只自吾身之變化而論。活子時,是修行入門的一道關鍵的門檻,是打坐修行中真實的體驗,是後天靜極而先天一炁自動,故曰一陽來複活子時,而不是想像出來的。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至於如何知道活子時到來,還須打坐修行,活子時來時自知。早上醒來之時,並非活子時。

世之奇吾者,皆以為吾為異也,夫吾豈肯異哉?不過蠢耳庸耳愚耳已矣。吾何愚?不貪不垢,不想不妄。蠢也,不知計慮,不明巧拙。愚也,不言怪異,不落塵俗。庸也,世人說我蠢,笑我愚,責我庸,吾轉痛世人之至蠢至愚至庸,而不知振拔。吾即以至蠢至愚至庸之道,以醒悟世人。汝等不能知心,即不知道。故修道者,必自煉心始。然煉於未發,尤貴煉於既發。如遊心放心諸雜念心,皆既發之心也。而欲使之寂然不動,殆必守其心,定其心,收其心。夫守心是守其未動時,定心是定其必動時,收心是收其已動時。收之不易,先要隨起隨收。收之愈疾,守之愈堅。守之愈堅,定之愈永。此乃我道門修心之妙,要使此心空無一物。蓋心者,即先天一氣之真陽結成。故心屬火,非純陽無陰也,陽中自有真陰也,故心形上有三數覆下,下有偃月載上。可見陽非陰不長,陰非陽不生,真陰從真陽,故以心名。所以動一毫妄念,心內就短少一分真氣;一事入心,便添一種魔障。故心一起,即不以心名,是名曰念。念字之形,人有二心也。人有二心,不能專一,故百事無成,至於道更遠也。

心為一身之主,有一無二。若起二心,是謂之念也。此念一萌,便生出許多虛妄之事而心不能作主,致使此身陷於沉溺。嗟乎!難以拔度也。煉心之言,即煉道之訣也。煉道者若不先將心煉好,縱有妙道亦煉不成。

——《七真傳》第十二回

嗟嘆凡夫不悟空,迷花戀酒逞英雄。春宵漏永歡娛促,歲月長時死限攻。

弄巧常如貓捕鼠,光陰卻似箭離弓。不知使得精神盡,願把此身葬土中。

修行念頭,細中有細。有一念之私,即有一毫渣滓在心。有一念之慾,心中即有一大魔障。蓋私慾一起,即失先天,必去私慾,方可存先天。先天者一氣之也,私慾起則火動,火動則氣散,氣一散何有先天,又何以審火候?私重則氣敝,又何以復靈機?欲甚則氣枯,又何以得奧妙?其機如此。私念當除不當除,慾念當除不當除,妄念當除不當除?有私念者聽吾言必戒,有慾念者必戒,有妄念者必戒。總要將心養得寂然不動,然後念頭可滅,念滅則私盡,私盡則欲淨,欲淨則陽純,陽純而陰消也。真仙大佛,無不從中得來,皆於念頭處下手,不可視為具談。

——《七真傳》第十三回

重陽祖師論靜

我教以靜為主,這靜字上可以參贊化育,下可以包羅萬象。我將這靜字為汝等宣說,不但修行悟道可用,即齊家治國亦不可少也。

靜之一字,妙理無窮。但言靜者多,而知靜者少,故欲靜而不能靜矣,是未尋著靜之根源。靜之根源,先要看空世界。靜之門,當從不靜處下斬絕工夫,靜之終當於常靜時用防備妙法。念頭一起,隨即消滅,滅而復生,不使之生。生而即滅,使其永滅。靜之極,不靜自靜,何嘗言靜,何嘗言不靜?止於至善者,莫過於靜。靜之於斯,泰山崩前而不驚也。非故不驚也,崩前而若未崩前也。美女當前而不動,非故當前不動,而若未當前也。至於動作行為,待人接物,其鎮靜之功,自然有不知其所以然者。父母見之頑者慈也,兄弟見之戾者和也,妻子見之悍者順也,朋友見之偽者誠也,俗者見之粗者細也,士人見之肆者斂也。以此忠君,忠是性分;以此愛民,是真實之愛,非姑息之愛。有何不行之道,不伸之志哉?斯言非奇也,而奇不可言。不特靜中靜,而動中亦靜,動靜俱靜,道可有成。佛言明心見性,非靜不能明與見也;儒言窮理盡性,非靜不能窮與盡也;道言修真養性,非靜不能修與養也。靜者,三教之命脈,不特此也。試看一日非夜之靜,無以為晝之動之本;四時非冬之靜,無以為春之動之本。是道本於靜,自然之理也。道本自然,舍靜從何入門?

這靜字,是三教不離的工夫。士農工商,王侯將相,都要由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父母能靜,而子自孝;君王能靜,而臣自忠。弟兄能靜而和睦,朋友能靜而信實,夫婦能靜則順從。

——《七真傳》第十三回

性命雙修之法,要內外俱有。缺外功則德行不全,缺內功則本源不清。夫外功者,平生居心,須使無虧。一言必謹,言有功也;一行必慎,行有功也。一事不苟,一介必嚴,莫非功之所積,功之所推。夫內功者何?惺惺勿致於昏昧,防意如防城之險,空空不著一物,守心更比守身之嚴。時而天人介於幾希,天人即交戰之會也。吾將內功重而言之,蓋內功不可以色見,不可以相求,不可以僥倖,不可以苟安。掃去一毫之色相,即有一毫之陽生;掃去無端之色相,即有無端之陽生。將色相掃盡,不留些子芥蒂,則純陽之體也。有等修道者,非不信心堅固,而弊在速成。工夫未到,便思證果。又有習吾道者,非不加意盤旋,而弊在安閒。日日淹淹欲睡,時時悶悶不樂,精神不振,艱於行持,不肯用工。豈不知一長一技,用盡無限心機,方得隨心應手;半絲半縷,費盡了許多氣力,方稱心而足意。豈學神仙者不下苦工乎?知之非難,行之為難,必勉為行之,方無負我心。

——《七真傳》第十五回

磨磚枉自用工夫,靜坐枯修氣轉枯。兩下俱為費力事,一言提醒破迷途。

——《七真傳》第十六回

王玉陽祖師論內丹

聞說西方種異蓮,花開十丈藕如船。靈臺自有祗圓樹,本地風光即佛天。

夫真陰真陽者,陰陽二氣也。真陽之氣藏於肝,真陰之氣聚於肺。肝者木也,聚魂之所;肺者金也,藏魄之地。金為兌女,木為震男。木旺於東,金產於西,故喻以東家郎西家女。而欲使金木相逢,魂不離魄,魄不離魂,如夫戀妻,如妻依夫,此即陰陽會合之理也。然必要借黃婆勾引,方得相見。黃婆者真意也,言是必借真意會通,可使金木兩無間隔,方能如夫妻之好。意屬土而多情,其色黃而好動,故喻之為婆。東西往來會通兩家,如媒妁一般。懷胎者是言真氣凝結于丹田之內,如有孕之狀。真氣具足,發現於神,故曰神為氣之子,氣乃神之母,故有嬰兒降生之言。到此地步,大丹成也,可與天地同老,日月同休。

——《七真傳》第十八回

郝太古曰:“慧劍高懸星斗寒,群魔束手難生端。蒲團坐斷三更月,九轉還丹龍虎蟠。”

王玉陽曰:“仙亭覽古敘溫寒,考證玄工最的端。捉得金烏並玉兔,自然虎踞與龍蟠。”

譚長真曰:“道法無邊神鬼寒,超凡入聖豈無端。一拳打破痴迷網,偃月爐中龍虎蟠。”

劉長生曰:“提起今人心膽寒,霓裳飄處始生端。聰明反做痴迷漢,說甚仙山龍虎蟠。”

王玉陽曰:“視之不見,聽之不聞,自無色相。”郝太古曰:“人我兩忘,色相自空。”

譚長真曰:“有志者可以使巧,無志者可以守拙。各有妙用,不必深言。”

——《七真傳》第十九回

邱祖論出家

所謂出家者,出塵離俗也。必先有一番看破塵俗之意,隱居求道之心,方可謂之真心出家也。若一時妄冀成仙,或因氣忿,或貪安閒而出家者,是借道為由,而實安頓其身也。故猛勇心易起,長遠心難得,

以道為可有可無,所以終失玄妙。又有幼失依怙,老來孤獨來出家者,不過借吾門以棲身,有何看破之事?總而言之,既來者則安之,管他看得破看不破。來在三寶地,都是有緣人。進吾門者不窮,出吾門者不富。既入吾門,當體吾心。上者參玄打坐,中者誦經禮誥,下者作苦做工,亦可以了出家人之事。人所不能者,我勉而能之;人所不忍者,我必忍之。能者能絕情慾,忍者能忍飢寒,如此則過於人也。要使心中空虛,勿容一毫障礙,勿起一點偏私。不惟無人,更且無我。以我所無,而魔從何有哉?要在此虛無之中求道,工夫自得。若於做作上坐工夫,反失真道。凡事量力而行,不過不及。識其大者成其大,識其小者成其小。傍繩墨而去,循規矩而來。雖不能成仙佛,亦不失為好人也,不枉出家一場。若止知挽髻是道,削髮即僧,五蘊不空,四相未忘。外面儼然衣冠,內裡幾同禽獸,名利之心不淡,是非之心常存。奢華為念,只恐衣服飲食不及人;僥倖在意,常望所作所為皆如願。如此之人,雖說出家,竟未出家。名呼為道,全不在道。以此看來,不及還俗歸家,染苦為樂,何必久戀玄門,指道營生,造下無邊罪過,今生既不能超拔,來世猶墜於苦海。是今生之福果未得,而來世之罪孽早種,當自思省。

雖發心為僧為道,必謹遵法言法訓。當要慈心下氣,恭敬一切。不可使性縱情,忘念千般。更宜捨己從人,最忌傷生害命。勿謂我不如人,遂起嫉妒之心;休言他不及我,便生輕慢之意。莫將好勝心凌辱於人,休起鞏高念,驕傲乎己。我不如他,是我修積未到;他不及我,是他時運未來。道無大小,吏無尊卑。不論富貴貧賤,何分尊卑老幼?有道者為大,有德者為尊。好學者如金如玉,不好學者如草如茅。不貴金銀財寶,只重仁義道德。天子出家不為貴,乞丐出家不為賤。爾等既要出家,當作斯念,不宜富貴動其心,貧賤移其志。視我身為已死之人,今於死中得活。當大起一個念頭,求個不死之法,方可謂之至人也。不到苦之極處,苦根不盡,智慧難開。今願爾等當於苦處求之,受一番苦,即退一番魔;受十分苦,而魔氣全消也。

——《七真傳》第二十七回

佛以空空設教,道以虛無為宗。空者無也,虛者亦無也,看來總是一理。

——《七真傳》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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