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呂志勇|見面(老式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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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吕志勇|见面(老式相亲)

見面的時候,正是隆冬。

懂得“見面”就是相親的人,都記得那個年代:冬天和婚姻是最佳搭檔。如果誰不是冬天出嫁或者娶親,一定是出了問題。女人們會沿街串門,說一冬天,說好幾年。

那年月,天寒地凍,那種冷是真材實料,鑽骨頭的冷。可再寒冷的氣流,也凍不住活躍的荷爾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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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在冬天見面或者娶親,是因為冬天是農閒。只有城裡人才有資格選擇國慶、五一結婚。

成功的見面有三個要素:

一、不要讓比你帥的人陪同;

二、要會聊天;

三、媒人一定要硬。

具備了這三個條件,一般成功率是極高的。

而那些失敗了的見面,往往都和這三個要素有關。要麼是姑娘看上了陪同你見面的發小,要麼是陪同的相中了你的準媳婦兒;再或者你是個“繃嘴芝麻”,一老實一跌,不會和姑娘聊天,難以贏得芳心;職業媒人給你亂配姻緣,心不向著你……如此種種,只好收拾破碎心,再踏相親路。

見面考驗方式多種多樣,各有絕招。

有位叔叔,媒人要求他“偶然路過”某路段,讓女方看一看走路是否有問題,氣得他回來後怒罵:“不去見面了。他孃的,你當是買騾子?還拉出來遛遛。”

有當場考驗會不會打算盤的,有提問家裡幾口人、房屋如何分配的,有問會不會跳“迪斯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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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叔叔見面時,燈光昏暗,看了一晚上,回來後說:“倒沒啥大意見,就是覺得有點老。”後來一問,才知道看了一晚上老婆的嬸子。

到年齡的青年男女,像熟透的瓜,得抓緊摘。去見面,就是去“佔下一家”。佔下了,心就安了。

那時,正宗的婚姻,都是從見面開始的。即便青梅竹馬,也要安排一場正式的見面。

我“熟透”準備見面時,其實還很“不熟”。頭天晚上,娘早早就定好了調子:“就一人去。咱個兒低,別叫相中人家了。”

我雖然心裡並不認同孃的觀點,可見面是大事。大事上,你是抗不過大人的。鄉村裡,規矩就是規矩,沒有為什麼。那時的中國,“爹理”就是最大的道理。有爺爺在,爹的話就不太靈。

娘最擔心的,就是我說話。因為我從小木訥、害羞、說話臉紅。從我十來歲起,娘張嘴就說:“天天繃著那嘴,瞧你到時候見面,誰替你。”擔心是她的擔心,我一點也不擔心。我知道,對男人來說,沉默是金。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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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見面,在我姥姥家附近。

一個高挑的姑娘,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羽絨服,漆黑的頭髮瀑布一樣,眼睛又大,皮膚也白,很是迷人。我和她坐在單獨的屋子裡,剛開始短暫的沉默後,我覺得作為男人,要打破僵局,主動選擇有“意義”的話開頭:“這幾天小天可真夠冷的。”姑娘答:“可不,穿的這羽絨服還冷的很。”說話間,她將那條絨絨的圍巾動了一下,我彷彿一下找到了焦點,問:“這圍巾你織的?”她肯定地點點頭。這樣話題就熱鬧起來,我極盡所能地誇她心靈手巧,這樣面對面拍一個姑娘的馬屁,一點也不臉紅。

談話很愉快,我覺得“可以談下去”,姑娘也沒意見。

可剛回到姥姥家,親戚當即否定:“這可不行啊,咱不知道就算了,知道可絕對不行。”她說姑娘的手略有毛病。娘怪我看人不細。

我惱了:“大冷天,人家戴著手套!叫我咋看?”氣得一路上不跟娘說話。人生的很多第一次,常這樣無聲無息地,像雪一樣化掉了。

第二次見面,是在鄰村。

黃昏時分,來到媒人家。簡單介紹後,媒人將我領到了姑娘家。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我邊聊邊觀察。姑娘面色較黑,大眼睛,鼻子大,薄嘴唇。或許我已經有過經驗,或許姑娘比我更害羞,總之,這次我完全掌握了主動權,聊的還算及格。

後來,她硬留我吃飯。大晚上的,做了麵條吃。我吃的很矜持,但麵條很好吃,還有雞蛋。不想這卻觸碰了見面的“潛規則”——不同意就不要端人家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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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媒人和我的父母很難堪。嘮叨、嘟囔之後,一向強硬的娘卻護著我:“真不願意,也不能強求,一輩子呢。”

後來又經歷了無數次見面,卻都不再如這兩次正式,很多就是一提就知道是誰,我一如既往地不願意。

娘開始慌,反覆給我講:別挑了,就咱家這條件,就你這模樣,誰給你就是瞎了眼,能娶上就不賴了……說一大堆劣勢,要逼我就範。我曾一度失望:這輩子娶不上俊俏媳婦了!

可叫我特別感到奇怪的是,娘一向按她的思路辦事,唯獨在婚姻這件事上,說歸說,卻始終由著我。我很感激!如果父母給安排婚姻,或者硬拆散兩個人,那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情。

直到我和老婆見面。一回家,我眯著小眼興高采烈地跟娘說:“就她,這個真願意!”心裡祈禱:蒼天可憐我!

這是一次碰運氣的見面,稀裡糊塗地正好巧妙迎合了“成功三要素”。

我一個人去的;

我也已經掌握了撩姑娘的部分技巧;

媒人是她本家嫂子,關係足夠硬且非常願意促成這樁婚姻。

也是冬天,我穿了件當時很流行、前一段還網紅的“劉德華同款”軍大衣,燙了頭,換了一雙鋥亮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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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她在屋裡正和她嫂子聊天,聽到我進來,嫂子給我丟個眼神,我一撩布門簾就進去裡間,活像《潛伏》裡地下黨接頭。

她面朝東坐在床上。我抬眼一望,“噔”地心裡一撲騰:終於等到你!

我差不多要高興得笑出聲來——如此小妞,到手了!

常年煩躁化作一時安寧。此刻,“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她穿了一件淺藍色底兒的布衫,上面有黃色、白色的小碎花;雙眼忽閃忽閃,大而亮;白念念的長方臉;唇線分明,蘋果肌飽滿;兩個酒窩若隱若現;黑漆漆的學生頭,正好是我的菜;腳上穿了方口、淺跟黑皮鞋,一雙腳不胖不瘦地套在鞋面裡……

當時只知道她是電焊工,具體談的啥我都忘記了。因為那時我已經心亂了,迫不及待地想結束,告訴媒人我願意。然後再踅回來繼續聊。可又實在不捨得離開。

唯一不太滿意的是,她兩手裂開的口子,滿是皴皮,我心裡對自己說:“小閨女,以後養養就好了。”多年以後,她的手一直沒有達到粉嫩細膩的程度。

心裡有了底,我開始巧舌如簧地炫耀我村的優勢:“平展展的,地也都是大塊兒,能開進拖拉機。”

還變著法兒“劇透”:“俺家有個50摩托車。”小姑娘一般都愛搭摩托車兜風。

並且主動坦白:“俺家倆院子,住的不緊張。”

娶她的時候,是個下雪天。老話說:“下雪天兒,喳喳女兒。”可見,老話也有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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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她身材高,改良了基因,那天和一個朋友聊天,他教給我一個辦法:“誰再說你低,你就說——請看兒子!”

後來她剛有反悔之意,說:“坐摩托車上,他還沒我高!”我的老天,我在前面優哉遊哉帶著她兜風,她在後面和我比個頭!

媒人不屑一顧地說:“摩托車座是斜的,後面高!”媒人硬不硬,確實很關鍵。

多年以後總結經驗,見面時很哲學:醜的想娶俊俏的,矮的想娶高個頭……一般心頭想,都朝著互補這個方向。而那些真正的郎才女貌、很般配,反而並不多見。老話說:“好白菜都叫豬拱了。”也是有道理的。癩蛤蟆往往能吃到天鵝肉,主要是敢想、敢幹!

姻緣天成。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我們只管負責相親。

見面的故事到此為止。我慶幸,娘做了兩件很偉大的事——生育了我、給我找了個好媳婦兒。遂了我願。


呂志勇筆名大愛無痕。70後暢銷書作家。創作至今已在《北京文學》《啄木鳥》等報刊發表文字400餘萬。作品屢被《讀者》《特別關注》《青年文摘》等轉載。已出版長篇《鳳舞未央呂雉傳》(四部)《曝光》《商場無兄弟》《忠臣碩鼠和珅》《勤勉的昏君崇禎》《仁慈的暴君朱棣》《西西皇后》等十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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