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90餘種鯨類中，最具傳奇色彩的，或許就是抹香鯨了。它們有近20米長的龐然身軀、攻城錘般的碩大頭顱；能潛入2000多米的深海，與海怪般的巨型魷魚搏殺……在過去兩個世紀的捕鯨活動中，兇暴的抹香鯨提供了最多的傳奇素材，甚至被視為海洋洪荒之力的化身。
圖片來源：atlasobscura-com
為深潛而生的身體
抹香鯨是著名的潛水能手，食物幾乎完全來自不見陽光的深海，成年後在深海待的時間比在海面還久。它們的潛水深度一般為300~800米，與現代核潛艇相當，但“下限”遠遠超出。目前已知的抹香鯨深潛紀錄是2250米，潛水時間可達80分鐘。
（不過根據近年觀測，抹香鯨未必是哺乳動物中的潛水冠軍：南象海豹能潛2388米深、在水下待2個小時；而居氏喙鯨能潛2992米深、在水下待137分鐘！）
大頭裡面裝的啥？
抹香鯨遊得慢，很大程度是因為它們的大腦袋——長度佔全身的1/3，讓它們看上去如同大蝌蚪一樣頭重腳輕，遊起來能不費勁嗎。腦袋這麼大，到底有啥用？
的確，抹香鯨擁有所有動物中最大的大腦，重達7~8公斤，幾乎是人類大腦的4倍！但相比龐大的身軀，大腦的體積就不算啥了。抹香鯨頭部主要裝的不是這個，而是額隆體、腦油器兩個器官。
抹香鯨的大頭裡，主要是腦油器（上）和額隆體（下）。圖片來源：factzoo.com
額隆體是齒鯨家族的標配，是一團結構特殊的固態脂肪。至於腦油器，裡面儲存著特殊的油脂，這便是當年曾讓無數捕鯨人捨命追尋的“鯨腦油”。一頭成年雄抹香鯨，頭部的鯨腦油可達1900升。
鯨腦油（鯨蠟）熔點約30℃，是優質工業原料。攝影：葉哲涵
和其他齒鯨一樣，抹香鯨在水下主要靠回聲定位導航，而額隆體、腦油器就相當於折射光線的透鏡，能把聲波多次折射，加強到更高的功率，再發射出去。通過靈活操控腦油器、額隆體周圍的肌肉，抹香鯨能像晃動手電筒一樣調節聲波方向，朝各個方向掃描。
腦油器除了加強回聲定位，還是浮力調節器：鯨腦油熔點約30℃，可以通過調整腦油器周圍的供血，使其在下潛時凝固、上浮時融化，從而調節抹香鯨頭部的體積，改變身體密度，幫助在海中沉浮。可惜鯨腦油也是優質工業原料，特別適合當潤滑油，這就給數以萬計的抹香鯨帶來了殺身之禍。
真正的一個鼻孔出氣
抹香鯨的鼻孔位於頭頂左邊，不像海豚那樣位於頭頂中央。圖片來源：fanpop.com
和其他齒鯨一樣，抹香鯨只有一個左鼻孔能喘氣兒。這唯一的通氣孔由括約肌（就是控制人體尿道、肛門的那種）控制，在水下自動關閉。
抹香鯨的右鼻孔則隱藏在額頭內部，不能呼吸，而是形成了一個名為“猴唇”的精巧結構，相當於嗓子——在水下，猴唇藉助鼻腔裡的少量空氣，就能發出複雜的聲波。這聲波既可用來回聲定位，又是它們和同類交流的“語言”。
憋氣高手 但不靠肺活量
抹香鯨休息時豎立在水中，但下潛之前必須充分呼吸。圖片來源：happiest.com
身為頂尖憋氣能手，抹香鯨的肺活量卻不大，深潛時肺部還會跟著胸腔一起受壓塌陷、變得更小。實際上，抹香鯨在海面吸入的氧氣，約有50%都儲存在了全身肌肉中的肌紅蛋白、以及血管中的血紅蛋白裡（人類的這一比例不到15%）。
抹香鯨每次深潛之前，都得先使勁呼吸至少5分鐘，給全身充氧。在自然界，沒有天敵的它們當然可以如此悠閒，可要是遇上人類的捕鯨船，這就成了致命弱點。
鐵腸胃與龍涎“翔”
塊狀的龍涎香。圖片來源：phys.org
抹香鯨的雙頜強壯無比，卻不能咀嚼，吃東西都是囫圇吞下，交給腸胃處理。它們的胃酸腐蝕性極強，能把絕大部分食物都變成一灘肉糜，送進漫長的小腸之旅——成年雄鯨的小腸，長度可達140多米！
只有少數魷魚、烏賊的堅硬喙狀嘴，得以逃過抹香鯨腸胃的分解。它們堆積在大腸內，在腸道微生物作用下聚成硬塊，這便是著名的“龍涎香”。龍涎香屬於“糞石”（翔的特殊形態），味道也難聞。把它乾燥後磨碎，加入其他香水原料中作為定香劑，才能發揮它的獨特香氣。一般認為從抹香鯨體內自然排出、被海水長期泡過的龍涎香品質才好，這倒是免了為此殺生，但也使它成了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
海洋巨獸的真相
抹香鯨與大王魷搏鬥想象圖。圖片來源：goodpixtool.com
叫大王也沒用，遇上就是菜
“抹香鯨大戰大王烏賊”的畫面，大概是不少80後90後的童年記憶。其實在通常情況下，抹香鯨主要吃那些更常見、更好抓的獵物——中小型的烏賊、槍烏賊、章魚等頭足類動物，以及各種深海魚類。
至於大王烏賊，其實屬於槍烏賊（魷魚）一族，叫大王魷更合適。它的腕足有好幾米長、帶有吸盤，能在抹香鯨的皮膚上留下傷疤。但它們也就這點本事了——成年抹香鯨的體重是大王魷的幾十上百倍，力量完全碾壓，在水下也不怕傳說中的“觸手堵鼻孔”，而大王魷卻難以承受海面附近的水壓。對抹香鯨來說，大王魷只是有點麻煩的獵物，夠不上生死對手。
女鯨留家族，男鯨四處闖
抹香鯨群主要由雌鯨和未成年鯨組成。圖片來源：xray-mag.com
外表粗獷的抹香鯨，其實和海豚一樣情感細膩。雌鯨一般終生留在10~25頭的鯨家族中，和雌性親屬和未成年鯨共同生活。每天一家人吵吵鬧鬧，快快樂樂，就這樣度過長達70~80歲的一生。
至於雄鯨，它們在家族中長成20歲左右的大小夥子，才會離家闖蕩。年輕雄鯨時常結成“兄弟會”，和年齡相仿的小夥伴一起廝混。更年長的雄鯨大叔們則獨來獨往，偶爾臨時加入一個雌鯨家族尋找一夜情。
雄性抹香鯨（上）的平均體重是雌性（下）的3倍，且更加好鬥。繪圖：孟凡萌
抹香鯨是雌雄“身高差”最大的鯨類之一，成年雌鯨平均體長約11米、重14噸，而成年雄鯨平均體長約16米、重41噸，少數能超過20米。雄鯨的大塊頭，可能是在求偶競爭中演化出來的。
深海霸主何處去？
擱淺身亡的抹香鯨。圖片來源：factzoo.com
自從人類18世紀點開了遠洋捕鯨科技，抹香鯨就因一身好油被列為重點目標。二戰後，每年捕鯨總數中超過20%都是抹香鯨，僅1964年就有29255頭被捕殺！直到1988年，國際社會才正式禁捕抹香鯨，目前全球海洋裡估計還有數十萬頭。
儘管不用再擔心捕鯨叉，但在如今這個人類主宰的海洋，抹香鯨還得勉力適應——受漁業捕撈影響，越來越多的抹香鯨冒險游到近海覓食，近年在我國沿海已有多頭抹香鯨擱淺身亡。
海洋中的工業汙染物，又讓食物鏈頂端的它們吃不上“放心菜”，體內積累各種有毒汙染物。海上航運的噪音，更讓抹香鯨不勝其擾……海洋雖大，又有多少是留給它們的呢？
博物小館自然市集 天然呆系列鯨豚模型--抹香鯨
撰文 | 子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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