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王朔的《动物凶猛》改编的姜文导演作品《阳光灿烂的日子》,
把残酷不堪回首的“文革”,变成了马小军们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故事以“文革”为背景,其主人公马小军及其朋友们都是部队大院子女,
这群特殊的群体,有着令人称羡的家庭背景,遗传自父辈的血性使他们自傲、狂放不羁,
在十五六岁荷尔蒙旺盛的时期,他们如动物般凶猛。
由于处在特殊时代的政治环境所造就的社会,
在家庭的约束“真空”后,少年们形成了一种极度“失重”的青春期。
他们自由,没有任何忌惮的自由,学校正常上课秩序的废弛,让他们有了充分的时间玩闹。
王朔曾经对“文革”发表过这样的看法:“文化大革命再不好,但它打乱了生活秩序,给个性发展提供了机会,使小孩儿摆脱了学校那种陈腐教育的束缚,所谓长知识的阶段全在社会上,学校里的东西对于这种东西来讲是毫无意义的。你要升学,就好像迫使你就范。”
在一次莫名其妙被抓进派出所进行教育后,
马小军受到惊吓,脱离了“兄弟组织”,
在空洞无趣的日子里,他迷恋上了钥匙。
马小军喜欢用一把平平常常的钥匙经过潜心揣摩、不断测试终于打开那种机关复杂的锁。
但马小军开锁并不是做贼,他享受着开锁的乐趣,并沉醉于成功的满足感,
他从未拿过被开锁人家中价值十元以上的物品,
即便拿了也是纯粹出于喜爱并非贪婪,
有时还会替过于邋遢的人家打扫一下房间,把没叠的被子叠好……
开锁让他乐此不彼,也消磨了在脱离了原有“坏朋友们”后,在新环境下显得无比悠长的时光。
一次游行示威结束后,马小军在街上碰见刘忆苦他们,
他满心欢喜重新加入集体,但兄弟们谈论的新话题——女人,
让他感到了一种脱离组织的孤单和落伍于潮流的悲哀。
然而,没过多久,重新融入集体的机会来了。
兄弟汪若海在院门口被东六四条的人给“拍了”,大家气势汹汹地转身在屋里找家伙干架。
马小军想要在集体中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得到认同,
要得到认同,打架必不可少。
混乱中,刘忆苦他们抓住了一个正要往院门里钻的孩子,紧紧围住他。
被抓住的孩子是马小军曾经相当要好的同学,
但是为了集体的认同,他无视了曾经的情谊,
不声不响地用手中的砖头在同学身上一通乱砸,
直到大家都散开跑走,仍没歇手,
最后把那块已经粘上血腥的砖头垂直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才跑开。
马小军的英勇无畏大家有目共睹,他再次赢得了集体的认同。
打架是英雄情结,与英雄情结相辅相成的是性爱情愫,
在英雄情结结束后,性爱情愫也会随之而来。
书中革命者的无畏和勇气使少年们激动不已心驰神往,
而其中最使他们着迷和醉心的是革命者们和资产阶级妇女的恋爱片段。
那些书中涉及性爱的张页犹如扑克牌中的王牌,都被翻得格外旧。
对性的懵懂认识,给这群无拘无束的少年们有了除打架外的另一伟大追求——拍婆子。
于北蓓是“我们”真正接触的第一个女孩子,
最初的接触和她无意识表现的亲近,让马小军激动不已,兴奋异常。
马小军很在意于北蓓,认为她睡在刘忆苦家是对他的“背叛”。
但当于北蓓面对男孩们的质问却从容应对时,他又如释重负,变得快活起来。
之后,大家恶作剧导演的于北蓓对马小军的吻,更是让他晕乎乎的,思维混乱,语无伦次。
于北蓓不过是一个启蒙,遇见米兰,
马小军发觉她才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灵中最隐秘的部分。
逃课后的马小军用“万能钥匙”打开了米兰家,看到了米兰的照片,
“她十分鲜艳,以致使我明知道那画面上没有花仍有目睹花丛的感觉。”
“那个黄昏,我已经丧失了对外部世界的正常反应,视野有多大,她的形象便有多大;想象力有多丰富,她的神情就有多少种暗示。”
马小军日复一日守候在那栋普通的楼房前,殷切期待着画中人出现。
直到“我”遇见米兰的那天,才结束了这个未知的等候。
马小军死乞白赖地认了米兰为姐姐,然后成为了她家里的常客。
他喜欢和米兰在一起,几乎天天到米兰家和她相会。
为了满足虚荣心,马小军把米兰介绍给了好兄弟们,
但是后来米兰却和刘忆苦越来越亲近,马小军渐渐成为个不轻不重的角色。
他再次尝到了“背叛”的苦涩。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讽刺米兰,对米兰的措辞愈来愈尖刻,常常搞得她很难堪。
他像个气急败坏的孩子想要靠夸张的动作来吸引人们的关注,
对米兰态度与一开始大相径庭。
他过于轻信自己的地位牢不可破,
不懂米兰对他的亲近与对刘忆苦的亲近之不同,
马小军陷入了由义气、恋情和欲望所交汇而成的沼泽里。
马小军忍受不了了,他决定去向米兰讨个说法,
然而冲动让他的欲望上升到了极点,动物本能被彻底释放,
强奸米兰未遂后,马小军被集体孤立。
夏天在是个危险的季节,炎热的天气使人群比其他季节裸露得多,因此很难掩饰欲望。
绝望的马小军决定去死,他独自来到人工体育场游泳池跳水,
十米跳台头晕目眩,七米跳台依然恐怖,
无意识流露出的死亡冲动被恐惧击退,他选择了五米跳台。
在水中,是一片温情脉脉的空虚,
他麻木又迟钝,不断沉入水中,又挣扎着浮上来。
光影交错中,他看到岸上的人们伸出手给他。
那是他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们,以及青春萌动想念着的女孩们。
当他欣喜地伸出手,准备重回青春的时候,那些人转而抬脚,一次次将他踢回泳池。
他慌乱四顾,绝望地呛水,
同时还在期待着岸上的人们把他拉上去,
然而他们只是给他一脚,再给他一脚。
反复之后,岸上的人影渐渐模糊,消失。
马小军终于发现其实整个游泳池除了自己别无他人。
他最终仰面浮了起来,静静躺在了这方碧蓝的池水之上。
回岸无望的马小军成了彻底的孤寂。
“我抽抽嗒嗒地哭了,边游边绝望地无声饮泣”,
夏天也在那个时候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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