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評書大師單田芳的傳奇人生

逝者|評書大師單田芳的傳奇人生


上世紀70年代末,“八個樣板戲”壟斷天下的局面悄然結束,久違的相聲、大鼓、快板、評書,又出現在全國各地的電臺裡。收音機這種小玩意兒,給中國帶來了大面積的歡樂。那時,人們都記得鞍山市曲藝團劉蘭芳播講的長篇評書《岳飛傳》:“槍挑小梁王,大鬧武科場”、“哈密蚩下書,潞安州失守”、“高寵戰四猛,槍挑鐵滑車”、“錘震金禪子,雷鼓戰金山”……環環緊扣,一回接一回地聽下去,億萬聽眾都陷在忠臣孝子的故事裡,著迷了。很多人以為,中國的評書演員,似乎只有劉蘭芳。

就在《岳飛傳》大紅大紫的時候,收音機裡忽然響起一個“啞巴嗓子”,這位演員似乎非常蒼老,他那“怪味兒”的《隋唐演義》像變魔術似地打開了書場。雖說電波不長腿,大江南北都知道:東北出了個單田芳。這個人是誰?怎麼才露面?他早幹嗎去了?

一個人成名後,難免會有成群的好事者出來打聽他的出身門第,甚至祖宗八代的歷史淵源,似乎能與名人攀上一點“轉折親”便顯得格外光彩。單田芳走紅之後也不例外,他的家譜被敷衍成了很多版本。每當提起自己的“祖根”來,單田芳就笑,假如上溯三代,的確是盤根錯節,一言難盡。

東北人都把單田芳稱作地道的老鄉,其實,只能說關東那片黑土地是他成就事業的人生階梯。早在上世紀50年代,單田芳就在遼寧鞍山成家立業、拜師學藝,從1956年第一次登臺,到獲得評書界“板凳頭大王”的稱號,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他便走紅東北三省,那時候,單田芳剛剛21歲,稱得上少年得志。可惜,好景不長,1968年之後,單田芳莫名其妙地從曲藝舞臺上消失了。“文革”十年,整個社會都亂了章法,當收音機裡再次傳出單田芳的評書時,他已經兩世為人,不知褪過幾層皮了。

1979年“五一節”,春暖花開。闊別觀眾十年之久的單田芳重新登上了三尺書檯,應該說,這次不同尋常的復出才是他真正意義的“成名”,在極短的時間裡,單田芳的知名度迅速攀升,不但紅遍了東北三省,也紅遍了全中國——那時候,單田芳已不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而是45歲的中年人了,拿他自己的話說:“前半輩子,我淨倒黴了。”

逝者|評書大師單田芳的傳奇人生


“文革”後,單田芳重返舞臺

東北這片黑土地是一塊事業的跳板,成全了單田芳擁書入關,走向全國,這裡沉積著他大半生的愛恨情仇、榮辱譭譽,恐怕永遠也割捨不掉;但是,如果論起家譜來,單田芳的祖輩、父輩,乃至他的出生地都不在東北,這裡至多算是他的“第二故鄉”。

動盪的世道,飄搖的單家,雖說總是戰戰兢兢,有驚無險,然而,為了活下去,當家的奶奶還是做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讓永魁、永槐走大哥永生那條路——從藝說書。老太太這句話,為單家兩代未來幾十年的生活道路埋下了關鍵的伏筆。

如今,評書說到單田芳這個份兒上,當然是鳳毛麟角。然而,當他的父輩拜師學藝的時候,並未想過將來要成為萬人景仰的“評書表演藝術家”,再說直白一點,吃“開口飯”的曲藝行從來都是“撂地兒”,比花子乞丐體面不到哪兒去。梨園行也是如此,晚清時代,儘管戲曲演員在北京城或者天津衛紅得發紫,地位卻相當低賤,據說,戲子的子女只能唱戲,連婚嫁都無法與普通百姓平起平坐。好不容易熬成了“角兒”還得朝妓女打千兒請安。可以想像,在單永魁兄弟下海的年代,藝術根本就不值幾個小錢兒,如果不是為了一口飽飯,誰肯趟這潭渾水呀。

還不錯,單家哥兒仨靠曲藝活了!單永生投師西河大鼓,人送雅號“八歲紅”,三絃、書鼓、鴛鴦板,一登臺便來了精氣神,他剛剛十四五歲,就已經遠近馳名了。永魁則傍著大哥,彈得一手好三絃。也許是命吧,三絃彈來了著名西河大鼓演員王香桂,曲藝為媒,倆人結婚了。從此,奠定了一個奇特的“曲藝世家”:單田芳的父母、叔伯,乃至三位舅舅都是“門兒裡”出身,難怪他說自己是曲藝燻出來的“蟲兒”,恐怕早在孃胎裡就開始入行了。


逝者|評書大師單田芳的傳奇人生


單田芳的父親單永魁和家人

再回到單家的歷史。投身曲藝,就等於默認了“吉普賽式”的生活——四海為家,飄若浮萍,走南闖北就是為了說書吃飯。天津是當時的曲藝重鎮,單永魁、王香桂夫婦在城裡租賃了一座狹窄的四合院,兩人搭伴兒說書也能養家餬口。已是深冬,鵝毛大雪飄飄灑灑,九河下梢一片白。書場裡卻極為熱鬧,燈光搖曳,人頭攢動,觀眾們交頭接耳地巴望著演員登場。

此時,王香桂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本來,天氣惡劣,滿可以守在家裡養養神,但是,她執意不聽丈夫的勸阻,非要唱完最後一場不可。單永魁脾氣綿軟,實在拗不過,也只好依從了老婆。王香桂挺著大肚子趕了一個多鐘頭的夜路,才準時到達茶社。弦師單永魁一邊伴奏一邊替妻子捏著冷汗,心裡不住地禱告:“老天有眼,保佑他們母子平安。千萬別出什麼意外呀……”

臺上說的是王香桂的拿手活兒——《楊家將》,故事環環相扣,吸引住了臺下的每一位聽眾。大概說到兩個小時,王香桂頓感下腹巨痛,看來小寶寶就要出生了。“不識相”的小傢伙兒在母腹裡快意地掙扎著,驚得整座書場一片唏噓:“眼看就要生啦!”“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孩子生到書檯上啊!大夥兒趕快幫幫忙吧……”

立刻,停演救人。深更半夜,大雪紛飛,到哪兒去叫現成的黃包車?只有靠人抬了。大汗淋漓的王香桂平躺在一塊救急的門板上,二百多名觀眾自發地組織起來,一撥兒接一撥兒地把她送進了天津市中心的協和醫院。頂著北國凜冽的寒風,踩著馬路上厚厚的積雪,在評書迷們自動形成的人牆中,中國未來的評書大師即將誕生,

產房大門緊閉,忽然從裡面傳出一聲響亮的嬰啼——單田芳來了。那個落滿雪花的午夜恰好是1935年11月11日。

弄璋之喜,也算人生一大快事。單家人個個兒樂得合不攏嘴兒。賓朋聚攏在襁褓周圍說笑著:“呦!寬眉大眼,白白胖胖,又揮胳膊又登腿兒,真招人待見。”“長大以後,準錯不了。唸書考學,升官發財。你們老單家,淨等著改換門庭,光宗耀祖吧……”

善意的祝福其實並不能改變這個小寶寶的前途與命運。他起勁兒地揮舞著肥白的小胳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要在陌生的世界裡大幹一場。誰也不敢說,等待孩子的,究竟是福,還是禍。

本文節選自《評書大師單田芳的傳奇人生》

當代中國出版社

2008年10月出版


逝者|評書大師單田芳的傳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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