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不掉的吸毒前女友(下)

甘微微的存款,总有吸完的那一天。于是他们决定以贩养吸。

李乐通过甘微微的毒友,获知了一个进货渠道,就带了20万前往广东惠东县的一家鞋厂,准备拿一条货(当年冰毒的进价是160元/克,一条冰毒1000克)。

这个鞋厂表面上进行着正常的生产经营,暗地里却卖毒品。李乐以下鞋子订单的名义去见工厂老板,商谈的时候,他用起了暗语:“你们县里的苦瓜上市了吧,不晓得怎么卖,想带点回去。”

“平海大顶苦瓜吗?这是我们县里的特产,不值钱的东西还买什么?明天送你一些带回去,你要多少?”老板接下了。

“不要多,尝个鲜就行,两斤吧!”

毒品交易中的暗语,只有一条线上的人才会知道。确认了李乐的身份,老板就拿出一份鞋子的订单协议。李乐签完字,要当场打款,第二天工厂就会派人给他送货。

送货的工人对毒品交易并不知情,他以为自己送的只是鞋样子。如果送货途中出了意外,工厂可以推卸责任,李乐也可以凭着协议要求退款。

最终,李乐顺利拿到了货。他到当地的水果批发市场,进了五千多元的水果,发往南京。在水果打包封装的过程中,李乐将毒品混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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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微微负责贩卖。进价160元/克的毒品,她发给熟人是400元/克,发给陌生人是600元/克。他们边吸边卖,短短一个多月,一条货就剩了不到一半,进货的钱不仅全部收回,甚至还有了几万元的盈利。

第一次尝到了贩毒的甜头,他们很开心。甘微微就带着几个毒友,聚众吸毒狂欢。

那天,一位女毒友吸毒后产生了幻觉,在阳台上,她把四楼当成一楼,一脚踩了下去。甘微微等人还在屋里毒劲上头,丝毫不知道,楼下的居民已经报警了。

警察破门而入,当场缴获了400克冰毒。警方找不到他们贩毒的证据,最后就以非法持有毒品罪和留容他人吸毒罪,逮捕了他们。

2006年4月,李乐被认定为主犯,获刑10年;甘薇微为从犯,获刑8年。李乐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他真心悔过,在牢里拼命干活。因为表现良好,他减了3年刑,2013年4月就被提前释放了。

经过7年牢狱生活的淬炼,李乐的毒瘾已经彻底根除了。在教导员突然造访烧烤店之前,他压根没想过,这辈子还会见到甘微微——这个女人,早就被他划归于颓废的往事,连同7年的牢狱经历,在记忆之中一笔勾销了。

5


甘微微临近刑满,被调到了出监监区接受职业技能培训。这里的电脑能查询全省服刑人员的行政奖励,她查到李乐获得了6个监狱表扬,已经先于她出狱了。

刑满释放对于甘微微而言,是一件可怕的事,除了李乐,她想不到别的依靠了。为了重新和李乐取得联系,她乘上烹饪课之机,拿刀对准了自己的颈动脉。狱警命令她放下菜刀,她说:“我要见李乐,不然就死。”

女子监狱查到李乐是甘微微的同案犯,已经刑满,于是就联系了他的教导员。那天,李乐赶到现场,看到那个把菜刀架在脖子上的女人,顿感陌生。

她头发花白,皮肤松弛,两个眼袋像被蜂虫蛰了一般浮肿。8年牢狱生活,让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是当年那个风韵犹存的甘微微了。

他冲她喊:“甘微微,把刀放下!”

“李乐!我怕!我马上要刑满了,出去了我不知道去哪儿。出狱你来接我,我就放下刀,我出去了没人理,还不如死了!”

“我来接你!你先放下刀。”那天,李乐对她许下了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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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攀在酒桌上套出李乐和甘微微的事情之后,就劝李乐不要去接她,李乐不听。甘微微刑满那天,高攀又去劝,可李乐早就出发了。

那天,烧烤店里没什么生意,高攀一伙人就在狭小的店铺里打“掼蛋”。李乐领着甘微微回来,高攀吃了一惊,面前这个神情呆滞的妇女,看起来比他妈还老。

他把李乐拉到店外骂:“你他妈的以后不会要养她吧?这种江湖老逼,关八百年也戒不了毒,你信不信,她一会儿就会问你要东西?”

高攀说的没错,甘微微一杯水没喝完,就当着大家的面问李乐:“还有东西啊?”李乐朝她摇摇头,“我早戒了!”甘微微不甘心,“你问问这些小杆子还有没有?”

“小杆子”,她指的是高攀这群打牌的人。高攀一听就来火了,揪着她的头发就往店外扔,开口便骂:“你个老女人!给脸不要脸,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甘微微躺在地上,满地打滚撒泼,嘴里不停地喊:“啊呀,活闹鬼打人啦!”

李乐哄了半天才把她带离烧烤店,安顿进了宾馆。他回来后,高攀警告他:“你会被她毁掉你知不知道?她这个屌样!你懂的!金山银山也要败光哇!”

“那我不管她呀?她没人管呀!她就认识我一个人,找上我了,我不管她,就看着她死呀?”

高攀当场就把桌子掀了,扑克牌到处乱飞,脖子上青筋爆起,指着李乐骂:“你个呆逼,你还分得清是非啊?她这种货,死了才好!你还管她?你是给屎胀饱了!”

高攀是我们这一帮人的头,虽然兄弟们平时打打杀杀惯了,但见了高攀的怒脸,还是个个犯怂,谁也不敢劝话。李乐那天却像吃了豹子胆,顶撞他:“我用不着你管!”

高攀一脚踢翻了他,带着兄弟们离开了。走的时候,他还回头骂:“算老子今天犯闲!管你个呆逼的事,你和那个老女人晚上睡去吧!再溜两壶冰!货不够,老子找熟人给你们送!最好溜死你们这对傻逼。”

可走了没多远,高攀又带着兄弟们折回来了,他把李乐拉到面前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喜欢老妇女?”李乐知道高攀是为他好,挨了一脚也没放在心上,应着他的话就笑了,“怎么可能?以前还可以,现在她都多少岁了!”

“那好,我来想办法,把她老头老太(父母)找出来,让他们来管。” 高攀搭着他的肩膀说。

6


高攀在派出所有朋友,很快查出了甘微微父母的联系方式。在马鞍山一栋老式的居民楼里,他们找到了甘微微的父母。

快七十岁的老头把这一群人往外轰,等他们真要离开的时候,甘微微的母亲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对老头子说:“还是去看看吧!”

两个老人随车来到南京,在宾馆里劝女儿和他们一去马鞍山生活。甘微微扭头不肯,两个老人就抹眼泪,高攀看了来气,想要揍她,被李乐拉住了。

李乐走过去,和甘微微并坐在床头,对她说:“你都几十岁的人了,也吃过不少苦头,回去和父母过几年正常日子吧!你看你老头老太也都七十几岁了,不要让他们再给你操心嘞。”甘微微转过头,“我不去马鞍山,我就要在南京!”

她年迈的父母只好又搬回南京,李乐看他们可怜,就在烧烤店附近给他们租了一套两居室。

甘微微的安置问题解决了,李乐的一桩心事算是放下来了,烧烤店也扩大了规模。高攀他们还是天天集聚于此,嚷嚷着叫李乐赶紧找个工厂妹结婚,“不然,小潘西一个个都给兄弟们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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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烧烤店里正忙得热乎,甘微微的母亲突然跑到店里来说:“微微疯了,叫了活闹鬼到家里跟她爸要存折。”

李乐迅速找来高攀,一群人一进屋就看见3个活闹鬼正把老头的手往长条板凳上钉(催债的手段,把人手按在木板凳上,在指缝间钉钉子,钉子夹紧不会造成外伤,但手指会胀痛难忍)。

高攀上去问:“跟哪个混的啊?”三个人说,是跟鼓楼区小光头混的。南京城里有点名气的活闹鬼,高攀都认识,他接着说:“秦淮的大牙你们还听说过啊?”三个人点点头,高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就是老子!你们懂的哇!”

当即,三个活闹鬼从屋里撤了出去,走的时候冲着甘微微留话:“三天之内不交钱,扒了你的皮。”

原来,甘微微出来后,还惦记着吸毒。她不去马鞍山,就是想找回原来的毒品圈子。她说自己坐牢时间长了,脑子坏了,以头疼为由,频频拿父母的医保卡折返小药店。她把医保卡里的钱套现,用来购买冰毒。

复吸的甘微微变得神经质。她当着父母的面溜冰,没钱了就砸家里的东西,父母不给钱她就借高利贷,还不上,就带债主回家逼要存折。

那天,李乐看见甘微微70岁的老父亲被钉在长条板凳上,老泪纵横的样子,当场就发了火。高攀更是忍无可忍,开车把甘微微带到了紫金山上,一群人用皮带把她吊在一棵榉树上,让她反省。

甘微微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小杆子!老娘死都不怕!你们吃你妈逼的屎去吧!”

甘微微的父母彻底怕了这个女儿,央求李乐把他们送回马鞍山。绕了一圈,甘微微还是要李乐管,高攀很来火,但他没骂李乐,只是心烦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那天,他陪李乐在烧烤店里坐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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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乐想联系甘微微户籍所在地的司法局,让他们出面劝她接受社区戒毒。高攀说:“甘微微打死也不可能接受社区戒毒的,要戒,她8年牢坐下来,早就戒了。” 李乐愤愤,“那就让她再戒8年!”

高攀说的果然没错,社区工作人员刚表明来意,甘微微就大骂,还跑进卫生间端出一桶厕纸往他们身上泼。抗拒社区戒毒的后果就是——要被送去强制戒毒2年。

甘微微进戒毒所的那天,李乐和高攀给她送生活物品。她往李乐脸上啐唾沫,“你个白眼狼!老娘以前白喂你了!”

7


接下来几个月,一到甘微微的会见日,我就劝李乐:“你狗日的还去看她?你是不是变态啊?对个老女人你这么上心?她坐牢8年都没戒毒,你觉得她从戒毒所出来就能戒掉吗?” 高攀也常来帮腔:“兄弟!别天真了,为这种女人耽误了自己,不值得!”

李乐总是不说话,手用力地翻转着烤串,升腾起来的烟雾,熏得人眼睛疼。

高攀极易被干扰,有时候他刚说:“别去了,出来还是黏上你!”李乐岔开话题:“送暖手宝进去,不知道里面收不收?”高攀就会回答,“应该收啵!你烦这神!送了再说,不收再拿回来呗!你呆啊!”

他又一次忘了我们劝李乐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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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年过去了,今年9月,李乐会见回来,兴奋地告诉我们:“甘微微的戒毒评估已经达到80分了,马上就可以提前转社区戒毒了。”

我们问他,甘微微哪天出来。李乐说:“她没说准确日子,怕我去接她耽误了生意,我给她打了2000块钱,她自己回来……”

9月21号深夜,整条尧化门的夜市街道,只有李乐的烧烤店里仍在喧闹。李乐的电话响了,是甘微微打来的,她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喊:“有人要杀我!快来救我!”

李乐焦急万分。甘微微说了一个宾馆的房间号,我们一群人就迅速赶了过去。

推门进去,只见里面一片狼藉。白色床单上一大片湿漉,半瓶脉动洒了出来,一只冰壶滚到了房间门口。甘微微裹着被子蹲在床边,眯着眼睛,朝我们张开手臂,“来呀!杀我啊!”

李乐捂着脸蹲在门口,我们拖着他离开,并把房门重重地摔上。站在深夜萧条的街市里,李乐突然挣开了我们的手臂,掏出手机报了警。

那个晚上,我和高攀谁也没有骂甘微微,只是默默地帮李乐准备甘微微的生活物品。天一亮,她又会被送进戒毒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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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个月26号,是甘微微的会见日。李乐要去看她,我和高攀谁也没有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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