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電影《我不是藥神》
這個夏天大家記住了一個女明星的名字,譚卓
作為電影中唯一的女演員
譚卓精湛的演技絲毫不輸大爺們兒
最近又因為在爆款劇
《延禧攻略》中飾演高貴妃備受關注
這是一個從小長於富賈之家的東北姑娘,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都被外界喚作電影界的“文藝女神”,卻又始終是一個相對神秘的存在——她很少參與拍攝之外的公開活動,沒有真人秀,沒有私人生活的新聞,似乎多年來都在力爭營造一種“我不存在”的效果。今年開始,《暴裂無聲》《我不是藥神》《延禧攻略》接連上映,把她拱到聚光燈下。
有行業內相熟的朋友認真問她:“譚卓你告訴我,你到底偷偷拍了多少戲?”她便認認真真地而略帶傲嬌地回:“沒有啊,我不過就是拍一個是一個。”
不是野蠻生長
譚卓從小以“塑料袋”的名號跟著母親生活,母親從過政,經過商做過老師,後來自己做買賣開夜總會,做得風生水起。但演戲,譚卓卻沒想到過要從生活中借鑑什麼範本,或者去模仿誰。
“我是感受型的,我看到了這個角色,看到這個劇本,那個人自己就會出來。”
她從不刻意收斂自己的特性甚或口音,有時候講話到激昂處,猛虎下山般的東北口音會冒出頭來,她樂得永遠知道來處,“我身上流淌著正宗的東北血液,那種豪爽、仗義、俠氣……我願意全世界都是好朋友,你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的,你告訴我,就算你跟我沒什麼關係,我也願意。”
今年春節她回東北,在路上放眼望去,“田野無邊無垠,沒有邊兒的大平原,中間有一兩棵樹,你見到這樣的場景,就明白東北人為什麼這種性格了,這種寬廣豁達,一覽無餘,什麼遮擋都沒有。”
越長大,去過越多地方,回來的時候她才越感受到這種盤在她生命裡的根系,多麼天真和可愛。
可她又不是全然的野蠻生長,有朋友形容她血液裡好像一直淌著刀子,她特別認同,但與此同時,她又是常有熱淚掛在眼角的人,淚點這些年越來越低,動不動就感動。拍《我不是藥神》的時候,大家給徐崢過生日,是個驚喜,蛋糕一出來,徐崢還沒怎麼著,譚卓倒是哇一下先哭了。她是真的為大家之間的情誼而感動,脆弱敏感得讓人有點咋舌。
她也曾經說過,自己隨時會離開這個圈子。
是的,矛盾,她不迴避這個詞。她身上明晃晃聳立著諸多對立的特質:堅毅又柔軟,現實而理想。喜歡貂和珠寶,不喜歡棉布裙子,但平時又幾乎不戴任何首飾,連工作之外畫一點淡妝都讓她覺得“無所適從”。
可塑性很強
大約十年前,她拍《春風沉醉的夜晚》時,導演婁燁的一句話讓她記到現在:世界上所有的東西,存在就是存在的道理。我們每個人的認知和視野其實是很有侷限性的,世界之大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人的所想亦然。譚卓一下子就釋然了,自己既然矛盾就矛盾吧,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就當一切都是客觀的、自然的、合理的。
電影《暴裂無聲》中,譚卓的大多數戲份是坐在家裡的炕上,拍攝間隙,調整機位、燈光的時候,她還是在那個場景裡一動不動,“她要尋找環境的反射和刺激,不能有太多的干擾。”
電影中有一場戲是翠霞向丈夫講述孩子找不到了,拍攝時第一鏡譚卓就哭了。第二條,譚卓眼裡含著淚,還未哭出來,嘴唇抖動著,忻鈺坤把這條剪進了成片,這是他沒有預想到的處理方式。他說,他寫劇本是強劇情的,對人物的投入會有所削弱,譚卓幫他把這部分從五分補到了十分,“這會使我從此改變對角色和演員之間關係的認識。”
“譚卓是可塑性非常強的女演員,她的詮釋沒有過多的痕跡,人物是真實的,所以能打動觀眾。”忻鈺坤說,“她也在不斷尋求突破,不是說要走某個戲路,而是一直想如何提升,如何成長。”
接演角色越來越多,爭議隨之而來。長期被貼上文藝片標籤的譚卓因為出演於正製片的宮廷劇《延禧攻略》被網友指責。“還有人說我商業了,問我以後文藝片還拍不拍。”譚卓說,“拍啊,拍這兩類戲滿足的是我不同的需求。”
她更願意把文藝片說成嚴肅電影,反映某種現實或者討論一個社會話題,《暴裂無聲》和《我不是藥神》都屬於這個範疇。導演、編劇忻鈺坤記得,《我不是藥神》殺青的那天晚上,譚卓和他微信聊了很久,“她當時說了很多感性的話,類似年輕導演現在在做的電影是多麼珍貴,所有對於當下、對於社會、對於人的感受和呈現是多麼真實,她覺得很幸運能跟大家一起合作。”
對話 週末
- 模樣越來越清晰
《週末》:你常說自己過去是依賴直覺表演,現在才逐漸成為職業的演員,這兩種狀態的區別是什麼?
譚卓:原來是懵的,不知道表演是怎麼回事;現在摸到一點門道了。《春風沉醉的夜晚》就是不知道的狀態,當時婁燁不指揮我,讓我自己去演,靠直覺和本能。《暴裂無聲》就有很大差別,因為在塑造人物。所以《春風》的時候,那個人物是跳進跳出的,非常不穩定,但是到《暴裂無聲》,人是穩的,就說明清楚了。
《週末》:這種轉變是怎麼實現的?
譚卓:朋友說是因為我自己的模樣越來越清晰了。做什麼選擇,什麼是我的原則,我想清楚了,去做決定。這個是可以看出來的,思考和對錶演的呈現,是相通的。《如夢之夢》的時候,大家能感覺到我在舞臺上的變化,第一年不自信是因為不確定,等到逐漸長大,穩定下來,就開始出現人物的光芒。
《週末》:你的堅定感會投射到角色中?
譚卓:當然。
《週末》:你選擇角色的標準是什麼?
譚卓:忻鈺坤當時沒有想到我會接《暴裂無聲》,因為戲份非常少。但我看了劇本感覺裡面挺有力量的,看完晚上做噩夢,孩子那部分也挺打動我,我就答應來。做決定的初衷還是蠻重要的,對我來說就是要我覺得這個東西好。
《週末》:你之前說過你表演不太依賴方法論,所以會很痛,這個怎麼理解?
譚卓:我對角色沒有防備心,把自己撕開了全扔進角色裡,所以會很受角色的折磨和傷害。有技術型的演員,比如通過技術讓自己哭,或者有一套自己表演的經驗,做什麼樣的動作,什麼樣的情緒,通過一些方法去設計和實現它。另外一種感受型的,沒有什麼設定,感受當下,觸動了什麼就發生什麼。
2.不在意別人說我商業
《週末》:從小家境優渥,後來家裡突然破產,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是什麼?
譚卓:我在舒適的環境中長大,這不只是財富上的,也是精神層面的,所以當突然間一無所有,我的勇敢和擔當就很清晰地表現出來,我沒有任何害怕或者緊張或者惶恐,就是“OK,我來解決這些” 。那時候我讀高中,週一到週五晚上放學就備課,週末起大早去做家教,找培訓班去做老師。我覺得榮辱不驚是一個人的體面。
《週末》:這是你的驕傲嗎?
譚卓:會是吧,如果你往這個上面歸類。但其實我不會說這是我驕傲的,因為那會讓人過於在乎自己,太在乎自己不是什麼很好的事情。
《週末》:從事藝術工作的人一般都很敏感,你情感上的軟肋是什麼?
譚卓:我看不了飢苦。苦難和柔軟,會讓我的脆弱崩塌。
《週末》:過去你拍的多是文藝電影,現在拍了一些商業片之後,對這兩者有沒有新的認識?
譚卓:文藝電影,我把它定義成嚴肅電影。文藝電影特小眾,因為它用一種小眾的語言去呈現,商業電影用一種大眾的語言講同樣的事兒,難度係數就增加很多。你要把對十個人講的話讓一萬個人懂,讓十萬個人懂,這之間都是有思考、有探討的。
《週末》:那你在意別人說你“商業了”的評價嗎?
譚卓:我不在意,這種定義也不能改變我什麼。我拍於正老師的戲,碰到了一聊,覺得那個角色挺有意思的,我就可以試一下。我一直正兒八經地演戲,但是演這種劇,我也會很high。並且在這裡,我希望有好的表演呈現出來,比如你還是用《春風沉醉的夜晚》的這種表演,非常自然化的、細微的,那在那個戲裡就是失敗的。什麼類型的戲做什麼樣狀態的表演,這也是我要思考的。我從中也得到了很大的快樂。產生興趣、滿足興趣,我的工作線索是這樣的。
另外我還是會去拍文藝片。兩個角度,首先我也有很多的侷限、困惑、迷茫,我需要這些東西去照見我自己,讓我停下來想一想,受些啟發,多些思考。另外文藝電影反映嚴肅的問題,這是我在這個行業裡,能做的對社會的貢獻。
3.我接受遊戲規則
《週末》:從十年前拍了《春風沉醉的夜晚》入行,你接戲的頻率一直不高,但是最近參演的電影、電視劇多了起來,調整工作節奏的原因是什麼?
譚卓:其實是之前拍的戲趕一起上映了。我2015年底回國,可能因為生活中的經歷和思考,對錶演有些想法,想要去實踐,找工作就更積極了 。
另外一方面,我在經過一段很藝術化、很閒散、自我的生活之後,經歷過青少年的浪蕩無知之後,責任感會越來越清晰,對世界的認識也會越來越清晰,我覺得錢還是很重要的,我需要賺錢。
《週末》:為了賺錢,很少有人會直接這麼說,你完全不避諱。
譚卓: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與此同時,如何賺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比如有的工作出很高的價錢找我,但是戲下不去眼。那還是自己怎麼高興怎麼來,不去了。錢還可以再賺,別做完這個事兒一直後悔。比如有一些綜藝節目請我,我想想也沒有去。
《週末》:你對綜藝的態度是反對的?
譚卓:不是完全不去。跟我通過做藝術作品來表達一樣,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我不想說很多話。有人說,你要表達可以寫書啊,或者做編劇導演,我都不想去做,藝術作品不用說話,這是語言終止處,額外的東西,更無限。有時候我們說出來的話,是不精準不真實的。
我之前學主持專業,做過一段時間主持人,新聞主播、電臺主持人、現場主持人,我非常不喜歡這個工作,因為完全不是你自己,你是被駕馭的,經常要說一些模板式的話,所以我就很討厭說話。
《週末》:可身為演員,不得不接受採訪,這會讓你不舒服嗎?
譚卓:我有一段挺反感採訪的,很多采訪者,問的問題非常沒意思,我覺得我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得到尊重。後來覺得這是我的工作,還是要做這個事情,所以我會跟我的採訪者溝通,你可以不侷限你的問題,可以真的在我們的交流中去問我,談真的感受。
我對自己的要求是,我當下是這麼想的,我就貢獻我當下真實的思考,不管我以後是否推翻它,也不管對錯。這是有風險的,這不是說“我跟大家合作超開心的”“我覺得都很好啊”……而是說
出真實的想法,可能被非議、被詬病、被質疑,但這個是有價值的。當別人討論或者否定的時候,你也能從中得到新的認識,這是有機的。圖片來源於《週末》報2018年9/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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