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感慨,究竟TVB還能愛幾年?

這個夏天的小熒幕之戰可以用很多主題去概括,比如“清宮之戰”,比如“注水盛宴”,又比如“滿目荒涼,撲無可撲”……

但我想了想,自己感受最深的反而是“懷舊”。

這種感覺是全方位的,可以從某一個人說開去,比如佘詩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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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延禧攻略》裡SLAY全場的演技讓人根本來不及思考她偶爾對不上的口型和配音(其實她自己想用普通話演,但劇組建議她還是用粵語上陣好帶情緒),也不在意後期於正說她戲份不是最多但片酬卻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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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層遞進的飽滿詮釋,讓她把嫻妃這個角色從單純善良到後期陰辣狠毒,卻仍私心能和皇上“歲歲常相見”的多面性都給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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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佘詩曼自己也說不是天份型選手,剛從港姐被選中演金庸劇主角,一度是香港人民群槽的對象,現在的成果都是後天磨礪。

比如大家都誇的質感眼神,是《金枝欲孽》時被戚其義逼著練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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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又可以從劇作本身質量說起,兩部清宮戲同時上檔,觀眾們卻追得起勁卻仍然懷念十幾年前的《金枝欲孽》,覺得它情節緊湊又刻畫得當,每個人物都有可愛可憐之處,而且放到今天來看仍不過時。

在那之前的清宮戲似乎都把篇幅留給了萬古帝王的千秋功業,於是一個戚其義,一個愛“飛紙仔”的周旭明交出了這部關注後宮女人命運的作品,成就了當年的收視狂潮,也“衍生”了這麼些年來那麼多“爆款製造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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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欲孽》被奉為神作,又只是因為女人間逞兇鬥狠到了極致嗎?

說到底,它只是以紅牆黃瓦四面牆來劃定一方舞臺,內核仍是大喜大悲交錯的人生。連帶著“鬥”也帶著TVB擅長的職場劇影子,讓觀眾得以從“之乎者也”中照見步步為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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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今年大熱劇的悲劇人物也能總結出TVB的千般好來,會有這樣想法的人當然是在“懷舊”了。

當然“懷舊”也有很多種原因,對現狀不滿或是連未來都不再期待,沉浸在TVB輝煌時代裡的人大抵也是因為這個雄霸一方的電視工業神話是有腦子的,拍盡各類題材,在幾十集的跌宕起伏裡濃縮人生真味,而不是如當下流行的那樣,單線程、金手指或是無腦瑪麗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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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TVB當初的風光多多少少有香港地區經濟發達、思想領先的因素在,可即使是優勢正在逐漸消失的現在,只要三色臺肯好好打磨一部劇,你會發現它的各方面水準依舊是令人驚豔的。

比如這部《再創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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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名字也知道這是對神作《創世紀》的再延續,走商戰路線。

但又融入了TVB拿手的家族劇元素,幾大富商家族之間的角力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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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題很簡單,全香港的經濟命脈都只掌握在幾個龍頭老大手裡,誰先在混亂中率先出局,誰就能做到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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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時的第一首富是方松蔭和他的天蔭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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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次貸危機,雷曼兄弟公司一朝宣佈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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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想往上爬的賀天生(郭晉安)來說,這正是難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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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等方家的“敗家子”Paul不斷將錢砸進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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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市場慘淡時,天蔭公司股票大跌,再趁機大批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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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天生在商場上的穩準狠絕不是沒人幫手,他有個最強拍檔章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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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無論是野心還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派都完全互補。

與其說他們倆是一對恩愛夫妻,倒不如說是互有好感互相成就的兩個人在共同利益前的強強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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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裡買股票,暗裡安排人給Paul少買毒品,讓人人都知的花花公子Paul體質又虛又弱,一high即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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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敢拿Paul少沾毒的證據去換方家最重要的天蔭大廈,而且還要你對外放話說“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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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手段毒辣,對下又善用權勢壓人。

一邊誇口你聰明,一邊用功名利祿來做條件交換,至於你怎麼發現的、打算要做什麼,他完全不打算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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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賀天生和章明晰而言,他們從底層爬起來,在金融風暴裡能屹立不倒已經很奇蹟很了不起。

那種草根一朝得勢的嘴臉在這時候突然顯現出來,一定要讓全香港人看到自己風光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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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這些“伺機而動”“見利就收”“用錢可搞定一切”的學問,不到十年,賀天生搖身一變成為香港首富集團傲堂的董事,還勉強擠進2018香港十大富豪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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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慾望會不會隨著自己的水漲船高而漸漸消停呢?

答案當然是No。

他還要想進太平山俱樂部——儘管沒什麼實質用處,但加入才算是真正得到了權貴認同,才能去結交更多有用的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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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躺著做“十大富豪”,他也要在跟“外人”萬學禮聯手做局來控制傲堂的股份,把卓家人一步步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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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達成目的,他不介意假扮好人,去關心剛剛喪兄的“商場菜鳥”卓定垚,假扮自己可靠又能提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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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早就暗暗下定主意,要把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推上董事會主席寶座,自己順理成章做傀儡的操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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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賀天生的計謀如果樣樣都能得逞而沒天敵,那就不是TVB劇了,而是起點爽文。

他曾經慧眼識中過私募基金代理人高哲,不斷遊說對方加入自己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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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高哲跟賀天生完全是相反的兩類人,對於事業成功的理解從來都不一樣,每每相談,總是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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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兩個人都曾在08年次貸危機中預算出雷曼兄弟的垮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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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高哲雖然有過人的專業素養,卻深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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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更願意維穩救市,至少沒那麼多人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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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高哲曾經設計過一款迷你債券,使用非常複雜,並不適合賣給散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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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賀天生就利用了散戶們不懂金融操作原理、只想存錢進銀行保本賺點小利息的心理去兜售迷你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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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散戶們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錢都變成了泡沫,經不起打擊的那些走投無路,只能選擇用死來終結自己無盡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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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天生和高哲這對雙男主,雖然有相似的眼光和謀略,但格局和志向都不相似。

兩個人註定水火不容,視彼此為自己的黑白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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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到2018,賀天生一路飛昇。

而高哲也在這十年間完成了自己的身份轉換——從傲堂離開後,他現時要作為彼列基金亞太區負責人受命回港,目標是吃下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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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高哲又一步步踏入了賀天生早已布好的藍圖裡,有意無意地破壞著對方經營多年的穩定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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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天生要推卓定垚當主席,高哲卻在旁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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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天生給卓定垚推薦人選做地產部總經理,說好會自帶“禮物”讓董事會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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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哲就讓自己的人去搞定合作計劃,連賀天生想安插自己人的機會也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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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懂卻被迫上位的卓定垚(傲堂)、蟄伏多年的賀天生、有備而來的高哲(彼列),三方人馬要把首富集團董事會當舞臺,再來上演一場彼此廝殺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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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利”字為先,一個純真善良,一個理性清醒,三足鼎立的模式從來都不會過時。

也有不少人覺得,既然開篇是2008,又是《再創世紀》,為什麼不能沿用當年葉榮添成功實現“無煙城”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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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創世紀》的監製關樹明說,這本來就是和《創世紀》有分別,時間過去那麼久,他希望一切都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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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富豪家族的年輕一代而言,不但要守家族的基業,還要開拓印有自己名號的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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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講商戰,要講起伏沉淪,但《再創世紀》偏偏節奏非常緊湊,只有34集——在現在動輒近百的“大劇”裡簡直精巧到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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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如關樹明所說,形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講人性。

於是這部戲裡每個人都是多面可咀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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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職員出身的賀天生一直為了出頭在努力迎合老闆的種種刁難,日復一日的掙扎裡,他對有錢人有鄙夷但更多的是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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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勉強擠進上流社會後,他又不斷設計不斷上位,要做能攪動一片風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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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跟他搭檔的章明晰,之所以能跟上賀天生的步伐,是因為她沒有半點猶豫寡決,只想自己掌握權力。

因為她本來就是男權觀念下的犧牲品,父親因為她是女兒而看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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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加入天蔭,辛辛苦苦為Paul少做牛做馬,但對方只覺得她是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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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少在平常工作裡就狂吃她豆腐不算,更是以“撒氣”為由將她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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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更是用“手腳不乾淨”為由,要將她從天蔭集團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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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她和賀天生結婚,也在不斷盤算離婚後自己能分到多少——靠自己,才是最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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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反映了底層人物向上的“貪”,於是聯手將Paul少解決掉。

但富家子的Paul難道不是栽在了貪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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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高哲則是在光明與陰暗中不斷徘徊。

因為他有個遠在加拿大的女朋友Janice,但兩人最大的分歧就在於對金融操作的認知上,Jancie總覺得那是血肉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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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迷你債引發一系列問題之後,他試著去質問賀天生,但賀天生卻點破了高哲起初也並未將一切風險全部說明的小心思,然後把一切問題都推給了散戶們的“賭徒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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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本可以平靜下去,但是那對跳樓夫婦的死亡徹底打亂了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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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是自己女友的親生父母時,受害散戶們的質問也叩擊著他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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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懷著自己的目的拉開做戲,禮義廉恥全不重要,只要赤裸裸的慾望撕破了臉皮。

曾經裝乖買巧的人一朝上位,就會輕易地把過去的上級踩在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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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朋友也未必會一直真心相待,因為商場只有永遠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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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混戰中沒有絕對的正義,也沒有絕對的邪惡,甚至連愛都不是驅動一切發展的原因,只有利益不斷逼迫著人做選擇。

平心而論,《再創世紀》和當年的《創世紀》相比,還有很多瑕疵。比如劇集拍攝的色調,為了證明經費在燃燒而過度放縱的場景拍攝,以及商戰部分的燒腦程度並沒有達到2018年看慣美劇英劇的觀眾們想要的水平。

但從故事的立意、節奏的緊湊和演員們在線的好演技上,它仍然足以回答相當一部分人“為什麼還要繼續熱愛TVB”的問題。

神創世紀,同時也預示了人類的墮落。人再創世紀,是為了在浮沉間照亮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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