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財經社 牛耕
編 | 鹿鳴
8月28日，百合網和世紀佳緣發佈了合併後首個半年報：營業收入6.12億元，同比大漲239%。上半年淨虧損6671萬元，公司解釋為預計盈利，因此首次確認了遞延所得稅資產，以及合併時的成本和費用。
在國內，百合佳緣集團註冊用戶3億人，月活用戶750萬，已牢牢坐穩了嚴肅婚戀老大。
但這一切與龔海燕無關。創立世紀佳緣15年後，她早已清退所有股份，把成果讓給了復星國際的郭廣昌。從自己的公司出局後，她三次創業卻全部失敗，心灰意冷。“我再也沒有勇氣和決心堅持了”，她說。
十五年前，世紀佳緣創立時，自由戀愛之風第一次吹過中國大地。龔海燕逃離了小山村，戴著厚厚的玻璃瓶底眼鏡，還不相信會有男人喜歡她。十五年後，90後嫌棄相親已經過時，沒人再為得不到性知識而苦惱。世紀佳緣跨過了整整一箇中國的慾望時代。
而叱吒一時的“小龍女”龔海燕，曾是自由戀愛的女性先鋒，功成名就的商業鉅子。如今，只有談起她錯過的機會，才會偶然被提及。
小龍女橫空出世
在世紀佳緣創辦的年代，它給中國青年打開了“自由戀愛”的曙光。
龔海燕1976年出生於湖南鄉下。她嘴唇薄，體態羸弱，不受村裡男孩子歡迎。自卑是她童年的底色。後來她對外國記者歐逸文說：“如果有人喜歡過我，我還真想聽聽原因是什麼。”
儘管無人青睞，她很早就顯露出商業頭腦。她挨家挨戶叫賣冰棍，很快就摸索出哪些家長拗不過孩子，制定出最佳路線。“不管做什麼，都得有策略。”她說。
但一次拖拉機事故，讓她右腿骨折。家裡背上債務，她不得不輟學去廣東的松下工廠打工。每天，她要焊接2000條電線。憑一篇《我愛松下，我愛我家》文章，她成功當上廠刊編輯。
直到有一天，她聽說了老同學近況。“我真是軟弱又愚蠢”，她說，中國經濟在起飛，她卻卡在了最底層。她回鄉重新考大學。“你都21歲了，找個人嫁了吧。”她不。三年後，她以縣城最高分考上北大，然後去復旦讀了新聞學碩士。
在北大，有龔海燕不願提及的一段往事。她與盲人音樂家方瓊結成伴侶，轟動校園。龔海燕說，她欣賞方瓊的才華，不在乎旁人目光。後來，她又與方瓊分手，他辦音樂會、開盲人按摩店的積蓄成了龔海燕創業的啟動資金。“為了公司利益，掌舵人需要心狠手辣。”很多年後她說。
2002年，中國男女首次沐浴到“自由戀愛”的空氣。安全套使用普及，結婚率降低到20年最低點，離婚率卻突破1%。在網上，人們熱衷於搜索“木子美”，這是一個大膽將幽會細節公開的女人。前所未有的青年男女被拋進婚戀市場。他們既苦惱找不到對象，又堅決抵抗著長輩撮合。
26歲的龔海燕也是春心萌動的一員。她花了500元，在一家相親平臺上挑選了12位男士，卻無一回信。“你長得醜，還想追這些優質男？”平臺回覆說。後來經過調查，這些人的資料都是假的。
她決定親自動手：用FrontPage設計出網頁，註冊了域名Love21.cn（後來變成世紀佳緣），並拉到15000美元投資。註冊人數以每天2000人增加。有的地方不通網，人們就用平郵寄來照片。
“他們不是為了搭訕、找樂子，就是要結婚。”龔海燕說。
世紀佳緣搖身一變，成了自由戀愛的先鋒鬥士。“如果婆婆把你當成生育機器，丈夫又袖手旁觀，你就離開。”龔海燕說。
她開了博客，取名小龍女——她屬龍，也有恐龍之意。博客上的來信狗血程度，絕不遜於咪蒙和連嶽。《頻繁跟我要錢她一年換三個同居男人》、《老男友激烈房事致流產再找藉口不結婚》是最近兩篇的標題。
世紀佳緣發展迅猛。2007年，它獲得新東方徐小平、王強、錢永強的4000萬元投資。2009年，它的註冊會員已接近2000萬。2011年，世紀佳緣登陸納斯達克，龔海燕身家達到4.3億元。
甚至龔海燕自己，也在世紀佳緣上找到了丈夫。他是一位要求苛刻的博士後。“我可以想出世上有4名女生符合他的標準，包括我自己。”她說。
與世紀佳緣分道揚鑣
當世紀佳緣日漸壯大，龔海燕卻與它分道揚鑣。人們至今難以說清，哪些是創企之陣痛，哪些是她的個人性格使然。
2007年，正是世紀佳緣的奪命飛奔之年。它與百合網、嫁我網、中國交友中心的總註冊人數超過2000萬，一旦掉隊就可能一蹶不振。另一方面，世紀佳緣也尚未盈利：它不像普通會員收費，網絡廣告也不足以覆蓋成本。龔海燕就在喜悅和焦慮之間徘徊。
此時，周鷹等6人卻以辭職向龔海燕逼宮。他掌管市場部，2006年剛被評為中國十大策劃師。但此時與兩位“龔海燕的人”發生矛盾，要求龔海燕做出選擇。辭職後，他們帶走了大量會員數據，據稱還刪除了電腦資料。龔海燕則表示，重要的會員手機號都在自己手裡，“他們帶不走多少東西。”
這一狗血逼宮讓外界發現，世紀佳緣遠不是一家現代公司。而龔海燕的個人威望也不足以服眾。
同一年，新東方徐小平、王強、錢永強向世紀佳緣投資4000萬元。龔海燕還不知道，這早已暗中標好了價格。
2011年上市前夕，“假會員訴訟”又忽然突襲處在上市緘默期的世紀佳緣。北京東易律師事務所代理委託人發起訴訟，舉報自己作為付費會員，卻在世紀佳緣收到虛假信息欺騙。“這可能導致IPO暫停，投資者重新評估世紀佳緣的價值。”艾瑞諮詢的一位副總經理向《經濟參考報》表示。
隨後的一年，世紀佳緣深陷虛假信息、酒託婚託泥潭。另一邊，投資人也在持續施壓。在2012年聖誕節，龔海燕辭任CEO，退居聯席董事長。曾逼宮俞敏洪失敗的王強、徐小平都成了懷疑對象，據媒體報道，最初掌權的就是錢小強，而非龔海燕。
“一件事做了10個年頭，對我而言其實是太久了。”身心俱疲的龔海燕向《中國經濟週刊》坦言。
創業三連敗心灰意冷
辭職第二天，她就創辦了91Talk，專做英語口語教育。“沒從世紀佳緣帶走一個員工。”有媒體報道。真格基金的王強，原本口頭答應投資，但開始走流程了卻忽然放棄。“口語市場很小，沒有大的發展空間。”王強說。
當時，口語只佔新東方業務的2%。如今看來，王強的判斷錯得離譜。VIPKID的估值已達30億美元，噠噠英語估值3億美元，51Talk市值1.84億美元。如果91Talk能撐到十年後，前途恐怕也不會差。
世紀佳緣做的是一錘子買賣：結婚沒有復購，因此獲客成本、營銷費用居高不下。龔海燕一直在尋找一條盈利模式更健康的賽道。如今真投身英語，她卻看走了眼。91Talk的付費用戶卡在10萬人瓶頸，遠程直播的技術遠未成熟。她又創辦K12教育網站“梯子網”，抽調了80%人力。
梯子網用戶卡在20萬人時，龔海燕又絕望地創辦“那好網”。如今看來，這種工具型教育項目，流量雖高卻不能盈利，必須要有大公司輸血。龔海燕卻放任唯一能盈利的91Talk獨立發展。最終，91Talk被51Talk收購，梯子網和那好網倒閉。她涉足口語、K12、工具三大教育風口，卻沒有一個等到了風來。
2015年，世紀佳緣從納斯達克退市，在A股上市。龔海燕清空了全部持股，徹底分道揚鑣。“我已經沒有勇氣和決心繼續堅持了。”她落寞地對媒體說。
此後，世紀佳緣風波不斷：先有毒妻翟欣欣騙婚，後有惡意舉報白帽子被抓，自己的業務模式也不討90後歡心。但它仍坐穩了國內嚴肅婚戀第一的位子。2017年，熬出頭的世紀佳緣與百合網合併，成為“百合佳緣”集團。二者用戶之和超過3億人，月活用戶750萬，2018年上半年營收6.1億元，死死坐穩了國內老大。
但這與龔海燕無關，成了資本大佬的戰利品。2018年5月，郭廣昌以39.98億元收購了“百合網”69.18%股份，隨後注入復星國際。如今，百合網（百合佳緣）的運營主體上海花千樹信息科技有限公司，69.18%的股權屬於郭廣昌。
至於龔海燕的下落，已無人關心。只有在英語教育新貴們屢發融資時，還會有人想起這個最早入局，卻沒能堅持到最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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