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國:那些難以忘懷的經歷

那些難以忘懷的經歷

孔祥國:那些難以忘懷的經歷

孔祥國,1963年4月出生,現任湖南省社會保險管理服務局副局長、黨委委員。1980年參加工作,198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經濟學研究員(教授)。中國人才研究會常務理事;中國企業聯合會、中國企業家協會僱主工作委員會委員,湖南省重大決策理論專家諮詢委員會委員。湖南省優秀青年社會科學專家,國家人事科學優秀成果一等獎和全國人才研究新秀獎獲得者。已發表《經濟發展中的人力資本》1部、合著6部、主編或參編著作10餘部,發表的論文有《人力資源配置方式的經濟學思考》《人力資本是知識經濟的價值支撐》《培養職業化產業人才大軍》《湖南省幹部流動情況調查及相關政策問題研究》等。獨立或主持完成省部級科研課題3項,參與國家、部省級科研課題11項,完成部省級研究報告28項。累計發表專業著述和學術論文近1000萬字。共有38項成果獲得部省級以上獎勵,其中全國一等獎8項。

噫籲嚱!驀然回首,我已邁過人生半個世紀。悠悠歲月,多少陳年故事沉澱在我心間,久久不能忘懷。

我學習了機械製造、經濟學、人才學、人力資源管理、行政管理、系統哲學、心理學、中醫學等專業知識。在公社、鄉鎮政府,大型上市公司、大型民營企業、縣市省級機關工作過。為中高級科研院所、醫院、諮詢機構做過力所能及的工作。也為一些大學校報校刊、公開發行的報刊雜誌做過編審、編輯或記者。

我期待為我的祖國、為人類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

食不果腹的童年

我的祖籍在山東。清朝時期,高祖考上進士被分到廣東當鹽道。後因海水上漲,祖上遷移到永州寧遠,便在此定居下來。永州,凝聚著我童年成長的所有回憶,永生難忘。

父親曾在國民黨起義部隊當兵,轉業之後分配到衡陽工作,母親也在衡陽法院工作。1957年反右派擴大化,母親被錯劃為右派分子。父親也牽受其中,家裡的境況逐漸困難起來。

1963年4月,母親在衡陽坐火車回永州寧遠的路上,即將臨盆,途徑冷水灘時生下了我。兄弟四人,我排行第二。

之後,母親又為我添了兩個弟弟。家裡的人口漸漸多了起來,加上“右派”鬥爭的打擊,父母要養活四兄弟,實在困難。大伯父只有一女,講究傳宗接代,一心想得一子,希望我過繼給他做兒子。父母不忍我們忍受飢寒,便把我過繼給大伯父。過繼後,伯父也對我非常疼愛。

那一年,我3歲多。

大伯待我如親子,吃穿用度盡他所能為我提供好的,我也很感謝大伯對我的關愛。當年盛行計劃分配糧食。很多家庭食不果腹。我的到來,佔了大伯家一份口糧,大伯母心中有所埋怨。當時,我雖只有三歲多,但也稍稍懂些人情世故。為不惹伯母生悶氣,每到大伯家飯點,我便偷跑出來閒逛。

有時候,我實在忍不住飢餓,就跑到自家門口,父母家在吃飯,見我飯點回家,母親和藹地問我:“你怎麼回來了?吃飯了?”我瞧了一眼飯桌,飯菜極少,兄弟們捧著飯碗,張大眼睛望著我,我感受到了他們的飢餓。我低著頭,大聲朝母親喊出:“吃了!”然後頭也不回的跑開,肚子餓得實在難受。

跑回來的次數多了,母親起了疑心,後來母親親自到大伯家打探情況。這一去,大伯父跟母親知道了真相,母親便把我接回了家,大伯父也知道了大伯母對我的不滿,還因此吵了架。

1968年,隨著“文革”動亂的擴大,我們全家被迫下放到永州寧遠農村,接受教育改造,苦日子更苦了。

這一年,我5歲。

突然下放,從未做過農活的父母感到力不從心,每日農活繁重,還時常開會挨批鬥,身體與精神上的折磨相互交織在記憶裡,深刻難忘。為此,父母再次把我送回了大伯家。不久,大伯父家也下放農村,食不果腹。對我來說寄人籬下的生活難以忍受。父母無奈又把我接了回來。

家裡的白米飯成了稀有物,我的記憶裡家裡只有年三十晚跟大年初一早上能吃上純粹的白米飯。平時都是少許米,跟其他充飢食物混合煮著吃,這還是平日較好的情況。

乾紅薯絲是飽腹的重要食物。記得有一次,家裡在竹篾上曬了紅薯絲,我特別餓,啥也沒想抓起一把往嘴裡塞,胡亂一吞,被夾在其中的竹篾片卡住了喉嚨,咳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疼得我大哭起來。父親聽聞哭聲,趕緊跑過來,一瞧,情況不妙,趕緊帶我上醫院取了出來。這樣的事還真不少。有一年春末,具體哪一年我記不清了。我到山上放牛,瞧見一片青椒地。當時我太餓了,立馬扔下牛,跑去地裡摘辣椒吃,辣椒太辣,像吞了滾燙的油湯,喉嚨似乎要燒起來了、肚子也痛得厲害。我連忙跑到山泉旁,胡亂吞了幾口涼水,緩過辣勁後再接著嚼青椒。辣味太兇猛,我的眼淚、鼻涕一塊兒往下流,額頭冒出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回家後,我的肚子依然疼痛不已。恰在這時,辣椒地主人跑到我家向母親告狀。母親一把揪住,把我痛打了一頓。內外皆劇痛,苦日子實在難熬。

飢餓籠罩著我的童年,父親母親,是我們的保護傘。有一年,家裡種了茄子,剛打完農藥,而我們太餓,又沒其它東西可吃。母親將茄子摘下洗淨,清水卻洗不淨農藥,為此,母親先試吃,她吃完後,過了一段時間,確定身體無礙,才允許我跟弟弟們吃。日子雖苦,但在父親母親的愛護下,我的童年依舊有美好親情的薰陶。

多年來,“飢餓”“苦力”“批鬥”成了童年最深刻的記憶。從此,我下決心好好讀書。我深知,只有讀好書,才能吃飽飯。

上學時的樂趣

一路艱苦走來,讀書是我最大的渴求與樂趣。吃飽、生存的慾望,促使我在學習的道路上永不停歇。

那時,每日早起後,我要先放牛、刮柴、尋豬草,這些必做“功課”完成後,才匆忙攜兩個蒸紅薯奔到學校上課。小學、初中,都是這樣度過的。

在下放的日子,因時常飢餓,父親漸漸營養不良,在終日的批鬥折磨中抑鬱成疾。20世紀70年代末期,父親依然患有別人在60年代初期才可能有的黃腫病。1978年,父親最終被折磨死亡。父親一走,家裡的頂樑柱倒了,母親帶著我們兄弟四人更加艱難地度日。

這一年,我15歲。

從小學到初中,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1978年,我參加中考,同時也報考了中專。我的中考總分排名全縣第二。我在縣城省直屬重點中學寧遠一中上學,讀了一個月多月高中。中專的錄取通知書來了,我和哥哥同時獲得了跳農門的機會。可是,當時的生產隊,不同意給我賣公糧轉戶口,說全公社才考上四個,你家就佔兩個,書都被你家讀完了。我無法上學,母親帶著我向駐隊的公社革委員會段副主任求情,賣公糧、轉戶口、上中專才得以實現。

1979年,母親被平反,我們一家搬離農村,可惜,當時父親已經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考上了郴州農機學校,在此我度過有趣的三年。

讀書期間,每月我都能有幾塊錢生活費,國家會發21斤糧票,我特別飢餓的時候,一餐能吃一斤二兩米飯。在這段日子裡,我才真正體驗到了每日有白米飯的樂趣。雖如此,我還總是感到飢餓。

真正感到吃飽飯的日子,是我後來參加工作的時候了,那時,我中專畢業被分配到公社工作。

眾多學生中,我認為自己算是調皮的,但是,現在的老同學和當時的一些老師,說我太內向、太老實。

我為了填飽肚子,做了不少可笑的事。有一年春天,我跟幾個同學跑到後山偷挖竹筍,挖了好幾個大竹筍,我們每人抱一個準備跑到老師家,大吃一頓。可巧的是,我的行跡被生產隊的人發現了,他找上門跟老師交談,老師不清楚情況,就帶他來找我們。還沒等他們進門,我跟同學就做好了防備,一個同學裝病,躺在床上,把筍藏到被窩裡,我跟另外兩個同學就打掩護。在我們的周旋下,生產隊幹部氣餒地走了。我們找老師借灶燒水,用清水胡亂一煮,湯汁都沒留下。

本以為會吃得飽飽的,沒想到越吃越餓,這沒油水的食貨,還真不能飽肚子。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也著實生猛有趣。

在學校裡,我家的條件當屬最差。母親拉扯著我們兄弟四人。為了幫我們增添幾件衣服,有時會買一些便宜的紗自己織,一年到頭能買上一件便宜衣服,這算是奢侈了,而我的一些同學就不一樣了。

有些家裡條件較好的同學,每到飯點,他們就會從包裡掏出一包“寶貝”,這是麵灰跟豆子混炒的小吃。這時,我就能聞到一陣陣誘惑的香氣,饞的我流口水。每遇此景,我只好悄悄走開。

有時,我會每餐少吃一點,慢慢攢一些錢,到週末偶爾也會放縱一下。邀上幾個同學買肉、油條吃。有一次,我花了5毛5分錢,買了一大碗麵,上面蓋了好多雜燴,那次我吃得極香。

還有一次,我花了整整六毛錢,在郴州市的餐館點了一碗回鍋肉,那一會兒真把我吃膩了。雖然有些奢侈,但心裡樂極了。

飢餓雖然佔據了我大半的時間,但我不曾向它妥協。母親是我學途中的指路人,她告誡我們,在這個時代,讀書才是孩子們有出息的唯一出路。所以,不管生活多麼艱苦,母親從來不肯放棄供我讀書。我也一直珍惜上學的每分每秒,在求學的旅程中,把握每分每秒,慢慢向人生的高端攀爬。

在工作中砥礪前行

1981年夏,我從郴州農機學校畢業。被分配到衡南縣雲市公社工作,擔任公社秘書一職,後任過代副鄉長。在公社期間,我拼命工作、學習,得到領導和廣大同事的稱讚。我於1983年5月,成為中國共產黨的一員。

我任職期間,公社有三個重要任務:一是農業生產管理;二是社會治安;三是抓計劃生育。在當時來說,我們的任務相當艱鉅。因繳納農業所得稅、公糧和執行計劃生育,一些地方的幹群關係較為緊張。

有部分幹部為完成計劃生育任務,用上了強拆強趕手段,衝突事件不少。我產生了許多感想: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工作的順利開展,無論如何是離不開人民群眾支持的。為此,我抱著“政治任務要完成、工作執行講人性”的原則,深入群眾,開展走訪談心工作。

這種溫和的處理方式,效果還真不錯。村民對我們的好感漸漸提升,也積極努力配合我的工作。

有時,我與幾位同事上門查訪各家各戶任務完成的基本情況,時間稍晚了些,恰巧碰到飯點,鄉民們還會熱情的招待我們,一桌的菜,青菜、雞蛋、抓的黃鱔和泥鰍等,這在當時是最好的待遇了。就是蔬菜,豆腐和雞蛋都是美味了。當然,我也不白吃,總會自己掏腰包,主動給飯錢。

在履行工作職責的同時,我並沒有放棄學習。一方面,是自己對學習的渴望;另一方面,還來源於母親的提醒。年輪一圈又一圈,我的工作漸漸平穩。當時電話較為稀有,寫信是聯繫親友最快捷的方式。有好幾次寫信,向母親彙報工作狀況與生活日常,母親在回信中,都會挑出我的錯別字和病句,幫我更正,還時刻提醒我,讀書的重要性。

當我靜下心細想,母親的話很有道理,知識是要不斷提升的。

自此,我開啟了新一輪的學習之旅。除了經常撰寫工作材料之外,我還訂閱了《語文報》《歌曲》《氣功》《衛生報》等報刊,時常閱讀,記載好言好句。在有了一定基礎後,我時常主動向縣廣播站投稿,在練筆中,我的文字功底漸漸提升上來,也得了些稿費。

當時機構改革剛剛起步,我因材料寫作出色,加上多次在縣廣播站投稿,引起縣領導重視,便在1983年調入衡南縣委老幹局,旋即到縣委機構改革辦工作,工作內容主要集中在整理幹部考察材料整理、文字寫作等方面。

1985年,我脫產到衡陽市委黨校行政管理專業大專班學習了兩年,畢業後仍回衡南縣委組織部工作。不久,我任職共青團衡南縣委副書記。其間,大部分時間仍在縣委組織部、衡陽市委組織部工作。

至今,我仍保留自學習慣,不會打牌、不會跳舞。我還記得,有時團縣委舉辦青年聯誼舞會,我只能坐在一旁看別人跳。每次參會,我都較為尷尬。看書,才是我最感興趣的事。

為了提高自己的寫作水平,擴大視野,我頻繁蹲守圖書館,借閱圖書資料,看書看報。後來,我被衡陽市圖書館評為“有效利用圖書館”的典型,先進事蹟被做成好幾大塊模板,在全市各縣城鄉巡展。

從此,我踏上了漫漫學研路。

漫漫學術研究路

學術研究,是一項嚴謹的、細緻的活兒。於渾濁之中,持清澈;入喧囂之內,覓靜音。

從1986年始,我被借調到衡陽市委組織部工作。在1991年,經考試我被正式選調到湖南省人事廳工作。

在省人事廳、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工作期間,我在眾多部門和崗位工作過。我擔任過記者、編輯(《人事與人才)雜誌)、做過幹部調配、公務員任免考核獎懲、幹部培訓、人才規劃、人才市場管理、社會保險等工作。

崗位繁雜,任務繁重,使我學到了許多知識、增長了多方面的技能。知識的積累,讓我不斷地深入思考問題,漸漸喜歡上了學術研究。

在20世紀80年代,我的稿費就已經超過工資。當時,我的工資每月只有40多塊,稿費就已接近100塊。

我是中國大陸最早研究人力資本經營、人力資源管理、企業文化等學科的學者之一,我所撰寫許多原創文章,被《復旦學報》《中國人民大學學報》《新華文摘》等刊登、轉載。

關於人力資本經營、人力資源管理、企業文化,我有自己的一些看法。我認為人類發展的歷史就是人力資源不斷突現的歷史。21世紀社會面臨的基本挑戰是人力資源的開發問題,我們要確立新觀念,建立新體系,構築新流程,應用新技術,培養新人才,做出新貢獻;要更新經營與管理觀念;要改革人才管理體制;要創新用人機制,著力培育和提升核心競爭力,擴大人才總量,提升素質和能力,改善結構,提高人才產出和貢獻水平;要強化激勵;要加強考核;要優化環境;要促進人力資本化。為此,我還撰寫了28萬字的著作《經濟發展中的人力資本》,於1997年1月由原湖南出版社出版,也因此獲評首屆國家人事科學研究成果一等獎、湖南省第五屆社會科學優秀成果二等獎、全國人才研究新秀獎。

1994年,我與幾位同志執筆撰寫了《湖南省幹部流動情況調查及相關政策問題研究》,獲中組部重點研究課題一等獎。1997年,我投中並主持了中共長沙市委、長沙市人民政府向社會公開招標重點課題“長沙再就業工程研究”,被評為兩項優秀課題之一。

光陰易逝,流年似水。學習不止,工作不怠,錘鍊不斷。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也有過不少過失或錯誤,但總的來說,問心無愧。我將一如既往,不愧於黨和國家,不愧於人民群眾,不愧於我所堅守的崗位。

本文轉自《名家故事——湖南優秀社會科學專家憶事》(第3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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