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高一著(民間故事)

民國初年,杭州有家“恆昌”當鋪,老闆姓金名萬福。金老闆能說會道,做生意也有一套,而且還有收藏古董的嗜好。

櫃檯上值早班的夥計,名叫阿榮。這年春天的一個早上,一位二十多歲、農民模樣的青年人走進了當鋪,把一個布包輕輕地放在櫃檯上,怯生生地問道:“你看看,這個能當嗎?”

阿榮瞟了來人一眼,見他渾身上下土裡土氣,一副寒酸相,便極不情願地打開布包,拿起一隻碗看了看,不屑一顧地說:“這不是古董,是普通的瓷碗,不值錢,你拿回去吧!”

青年一臉沮喪,把碗重新包好,正轉身離去,只聽從門外傳來一聲:“是什麼稀罕之物,讓我瞧瞧!”聲到人到,只見一位手執鳥籠,五十來歲的人晃晃悠悠地進來了。

阿榮一看,忙叫道:“金老闆早!”青年重新打開布包,金老闆笑容可掬地拿起碗仔細地看了起來。只見這碗一面是一條騰飛的龍,另一面是一隻飛舞的鳳。這一龍一鳳造型別致,色彩豔麗,動態各異,給人一種活靈活現的感覺。而且碗上的釉彩粗獷,胎骨薄如紙,胎質白如雪,敲之聲如磬。看到這裡,金老闆心裡嘀咕:雖然自己沒有專業的水平和眼力,還不知這碗的珍貴程度如何,但憑著自己多年收藏的經驗,斷定這隻碗很不一般,也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貴古瓷。想到這裡,便不露聲色地問:“你想當多少錢,當多少時間啊?”青年憋紅著臉,說:“當500!一個月。”金老闆聽了,脫口道:“好吧,500!”

阿榮聽了嚇了一跳,他進當鋪兩年,也見過一些瓷器,可開口要當這麼多錢,還從來沒見過。再說,進當鋪的東西,最多隻能當原價的二、三成,這隻普通的碗,開價500,那原價該是多少?是什麼稀罕的寶貝?他不得而知。

金老闆交待阿榮照他開口的價當給他,便拿著碗往內屋走。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把那隻碗放在阿榮手裡,鄭重其事地吩咐道:“把碗的款式、圖案、色澤、形狀、大小,還有重量,都在當票上寫清楚,不得馬虎,辦好後來拿錢!”金老闆把500元交給阿榮,輕聲道:“你悄悄地跟著他,看看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阿榮拿著錢轉身出了門。

午後,阿榮回來了。他神秘地說:“打聽到了,那位來當的人是三十里外的一個山區農民,名字叫王炳根,因他父親身患重病無錢抓藥。他想起父親曾說過祖上傳下來有一隻很值錢的碗。但父親是肯定不會同意拿出去當的,於是他瞞著父親偷偷地拿了出來。”

金老闆聽後,不由暗暗竊喜,便拿出十元錢賞給了阿榮。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一個月就到了。這天一早,王炳根來到恆昌當鋪贖當。他交驗了當票,付了款,拿回了碗。

可當王炳根拿起碗一看,頓時臉色大變,說:“你搞錯了吧,這不是我那隻。”“這……”阿榮一愣,感到莫名其妙,說:“你再仔細看看,這就是原來那隻。”“不,這絕不是我的那隻。”王炳根臉色鐵青,一口咬定。一個說是,一個說不是,於是,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爭吵起來。驚動了金老闆,他從內屋出來,吐出一口煙,說:“我開‘恆昌’幾十年了,還從沒碰到過這樣的事。”說著,他拿起當票,看了一下,又說:“你看,當票上寫得明明白白,款式、圖案、色澤、形狀、大小,還有重量分毫不差,怎麼能說不是原物?”

王炳根說:“金老闆,我在碗上做了記號,這隻分明不是我的那隻。”

其實,金老闆心裡清楚得很,當他看到這隻碗很不一般時,心裡不禁動了佔有的念頭。為了得到這隻碗,他暗地裡花錢託人照式照樣仿製了一隻,現在這隻已被他調換了。他聽了王炳根的話,暗暗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王炳根還留有這麼一手。但是,他開當鋪幾十年,紅眉毛綠眼睛的人看得多了,其中不乏專門來店無禮取鬧的地痞,所以養成了一副處事不亂的性格。因此他不慌不忙地說:“青年人,你說話要有根據,我這塊‘恆昌’的牌子已近百年了,一向講信譽。再說,當票上根本沒有你所說的記錄。”

民憑文書官憑印,當票就是文書。任王炳根說得口乾舌燥,也無濟於事,一切只能憑當票為準。王炳根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只得悻悻地離開了當鋪。

然而,金老闆雖利用“調包計”騙到了這隻碗,但這件事由此張揚開來,人們紛紛譴責金老闆,都說金老闆缺德。金老闆生怕為此惹出什麼事端,不僅打消了本想讓人鑑定這究竟是哪朝哪代東西的念頭,而且暗地裡四處打探銷路,準備將這隻碗早日賣掉。

三個月後,終於等來了自己的好運氣。這天,恆昌開門不久,就有一名中年男子來到店裡,東看看、西望望。阿榮見中年男子身材高大,西裝革履,頭髮鋥亮,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錢的大老闆,便笑臉相迎地湊上前去,問:“先生你是……”男子微微一笑:“啊,隨便看看!”

這時,金老闆從內屋出來,一看這人的派頭就知道來頭不小,心裡不由地一動,忙說:“先生,內屋請!”

金老闆沏好茶,問:“先生,貴姓?”中年男子呷了一口茶,說:“在下姓沈,是上海碧寶軒的,來杭州買點古玩。據幾位古董界朋友介紹說,金老闆收藏頗豐,便慕名而來。”

金老闆見中年男子的一舉一動,溫文爾雅,說話得體,又聽了他一番話,立即來了精神,忙站起身來,指著古董架上擺放的古董,說:“你看看這些如何?”接著,便滔滔不絕地介紹起古董架上的古玉、瓷器等古董。

可是,儘管金老闆舌底翻瀾,唇間吐花,把架上的東西說得天花亂墜,但沈老闆不但沒吭一聲,而且還一個勁地搖頭。金老闆鑑貌辨色,又拿出一些古董,不厭其煩地作介紹。任憑金老闆說得口乾舌燥,遺憾的是,沈老闆仍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且笑著站起身來。

眼看那沈老闆要走,金老闆急了,單刀直入:“先生,你到底想要點啥?”沈老闆看了金老闆一眼,輕蔑地說:“聽說金老闆是個古董收藏者,今日到此,我真長見識了,原來你這裡全是些垃圾東西。”金老闆聽了,愣了愣,說:“你稍等!”說著,便走進臥室,把那隻騙來的碗捧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沈老闆面前:“你瞧瞧這個。”沈老闆捧起一看,頓時眼前一亮,脫口道:“好貨,真是好貨!沒想到你這裡還真有這樣的上等貨,佩服,佩服!”

金老闆聽了,心裡暗歎:真是一位識貨的老角色。只見沈老闆喜滋滋地把碗放在桌子上,說:“請開個價吧!”金老闆見機行事,說:“這是我的鎮店之寶。”說著伸出5個手指。沈老闆興奮地打開皮包,“啪”的一聲,5萬紙幣便扔在了金老闆的面前。金老闆兩眼睜得像銅錢似的,真有點欣喜若狂了。心想:自己只不過想開5000元,他卻給了5萬元,今天我走運了。可是,興奮過後,他又懊悔了,他看到沈老闆的架勢,猜想這隻碗也許還不止這個價。覺得自己開的價太低了,為沒開10萬元而感到後悔。可世上哪有後悔藥,吐出去的話豈能收回來?他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沈老闆把碗塞進皮包。

不過,金老闆雖然便宜賣了這碗,但他還不知它究竟能值多少錢?珍貴到什麼地步?於是,他腦子一轉,便問:“沈老闆,我便宜賣給了你,可你知道這是哪年哪代的東西,真正的價值又是多少呀?”沈老闆一聽,瞅了金老闆一眼,撲哧一笑,反問道:“金老闆,你考我?”“哪裡,哪裡,只是隨便問問而已。”金老闆滿臉尷尬。可沈老闆謙遜地說:“沒什麼,開個玩笑。”說著,重新坐下來,又說,“其實,這隻碗的真名不叫碗,叫盌。據說這是明朝成化皇帝和皇后的專用餐具,被以後的幾代皇帝視為珍寶。後來,李自成打進北京時,便下落不明瞭。乾隆皇帝幾次南巡,都曾尋訪過它,但一直沒有找到。不過,這隻盌是一對,這是其中的一隻。如果你能弄到另一隻,我出雙倍的價。”

金老闆聽了,被這10萬元所打動。雖然他深知要找另一隻盌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豈願放棄這一賺錢的機會?於是說:“這個好辦。我看這樣,我在古玩行裡替你打聽,如能找到的話,再通知你來,你看如何呀?”

沈老闆一聽,精神大振,連連點頭:“好!這是我的名片,我現住在西湖大旅社。如果弄到,請你一定要立即通知我。”

金老闆是個有心計的人,他聽了沈老闆的話,心裡打起了算盤:萬一我替他買到了,他到時候不要了,那我賣給誰?想到這裡,便滿臉堆笑地說:“你如果手頭松的話,是否能先預付一點定金?”沈老闆聽了,很乾脆地說:“行,你看先付多少?”“這個,現在也沒有一個準價,先付1萬元吧,如何?”“好!”沈老闆回答很爽快,立馬打開皮包,拿出1萬鈔票遞給了金老闆。金老闆接過錢,心想:到底是位大老闆,出手就是大方。

沈老闆走後,金老闆便馬不停蹄地四處打聽,收買這另一隻盌。可是,要找這麼一隻盌哪有那麼容易?他一連跑了幾天也沒有任何消息。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那隻盌。

時間過了半個月。這天,沈老闆又登門了,一進門就問:“金老闆,怎麼樣?弄到了嗎?”金老闆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沈老闆見狀,皺著眉頭說:“我想,你是弄不到了,可惜啊,要是弄到另一隻,起碼值20萬元。”金老闆一聽,只覺得血“譁”地往上湧,心臟差不多瞬間停止了跳動。他不僅為自己賣掉了那隻盌後悔莫及,而且也為兩隻盌能賣上20萬咋舌。

沈老闆臨走時留下一句話:“我還住半個月,如果半個月之內弄到的話,請通知我。”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期間,沈老闆好幾次打來電話詢問,急得金老闆像熱鍋上的螞蟻。眼看只剩下三天時間了,那隻盌還是沒有找到。可金老闆哪肯放棄最後一線希望?這天晚上,金老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忽然一個激靈:原來的那隻盌不是從王炳根手裡調包騙來的嗎?那另一隻肯定在王炳根的家裡。一想到這,金老闆顧不得半夜三更,高興得跳下床,連忙叫起熟睡的夥計阿祥。

他給了阿祥2萬元,讓他去王炳根家裡看看。阿祥進恆昌當鋪有五年了,他為人精細,從沒出過差錯。但是他與王炳根沒見過面,深感為難。

中午,阿祥滿頭大汗地回來了。金老闆見他空手而歸,急忙問:“怎麼樣?他家沒有?”阿祥擦了一把汗,說:“有是有,也肯賣,就是價錢太高,他要10萬元。”沒等阿祥說完,金老闆搶著說:“哎呀,你為什麼不還他的價?”阿祥說:“還了,我說5萬元,他就是不肯。後來我好話說盡,他才降到8萬元。”金老闆一聽,思索了一陣,為了慎重起見,便撥通了沈老闆的電話。電話那頭的沈老闆一聽,真是欣喜若狂,一個勁地說:“太好了!我馬上過來,馬上過來!”金老闆忙說:“不急,你開價多少?”“我不是早給你定好了,按原來雙倍的價格!”“好吧,那你明天一早來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金老闆放下電話,激動萬分,立即拿出8萬元,吩咐阿祥快去快回。

晚上,阿祥回來了。金老闆捧著那隻碗,像捧著已到手的錢似的,高興得合不攏嘴。

第二天,金老闆在當鋪裡穩篤篤地等待沈老闆上門。可是,快到中午了,還不見沈老闆的影子。金老闆打了電話,沒人接。估計沈老闆正在路上,只得耐心地等待。可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金老闆的眼都等紅了,仍不見沈老闆的面,金老闆有些急了,便又打了電話,還是沒人接。這時,金老闆更急了,連忙叫了一輛黃包車,按沈老闆留下的地址,心急火燎地直奔而去。

到了旅社一問,才知道四個小時前沈老闆結賬走了。他想:難道與他走了岔路?不可能,四個小時應該到了。難道是個圈套?一想到這,金老闆心裡“格登”一下,立即火燒屁股似的返回店裡。

當他氣喘吁吁地回到店裡,劈頭就問阿榮。阿榮說:“沈老闆來過了,見你不在,他留下了一封信就走了。”金老闆急忙拆開一看,嚇了一跳,只見上面寫著:

“金老闆:你還記得三個月前的事嗎?這就叫一報還一報。不過,我不是像你那種人,如果你想要回這些錢的話,請來我家。”

原來,這是王炳根設下的計謀。那天他被老奸巨猾的金老闆給騙後,這件事後來被他父親發覺了。一想到痛失祖傳寶碗,他父親舊病加新恨,不到三個月就活活氣死了。臨死前,拉著王炳根的手說,一定要想辦法弄回來。可是,怎麼弄?王炳根四處託人,求助於杭州有名的大律師,準備訴之以法。但律師聽後,表示無能為力。不過,這位律師獲悉金老闆要賣掉這隻盌,便想出了這個“一報還一報”的計策。

 當金老闆看完信後,轉愁為喜了。心想:買這隻盌雖花了8萬元,最少也能賣10萬元,加上沈老闆預付的定金1萬元,賺了3萬元。他有點洋洋得意,自言自語罵道:“這個笨蛋,還想耍我,還嫩著呢!”說著,拿出那隻盌,看著看著,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突然雙腿一軟,癱在地上。

原來,這隻盌正是他自己託人仿製的贗品!

要知金老闆怎麼去要回那筆錢,那是以後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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