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列傳:總被嘲笑的悲情車型

一、誰是地平線

很多人都在說地平線,但很少有人能準確定義地平線是什麼。

地平線列傳:總被嘲笑的悲情車型

據江湖野史,地平線最早是由無錫一位設計師開發的跑車,名字就叫“地平線”。由於外形炫、配置高,加上價格平民,所以深得當年消費者的喜歡。後來,江蘇無錫一帶紛紛開始仿製地平線,並且蔚然成風。這些企業大多是小組裝廠,不具備生產資質,靠買合格證為生,主要通過淘寶和忽悠小白用戶實現銷售。

地平線列傳:總被嘲笑的悲情車型

由於網民的創意再加工,地平線成為一個非常普遍的詞彙。在現有的語境中,地平線不是一個品牌,也不是一個車型,它是指代一類車型,即低品質的跑車。有消息稱:進入2018年以來,這些跑車銷量暴跌。這是一個時代的產物,也終究會被新時代淘汰。

地平線列傳:總被嘲笑的悲情車型

最後再次闢謠:不是所有國產跑車都叫地平線,不要誤傷,裡面還是有好幾個態度很誠懇的。

二、地平線傳記

地平線列傳:總被嘲笑的悲情車型

牛摩網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靠SEO起家的大站,裡面數據很多,可以很方便的讀取。打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兩元錢,找個網吧——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在都用手機了——在沙發上躺著,流著口水來點擊。倘若多花點心思,便可以寫個帖子,或者發條評論,就可以享受下車神的感覺。如果再花點錢,買臺車進進藏,那就是非一般的感覺了。

但這些顧客,多是騎架子車的,大抵沒有這樣闊綽。只有玩殼子車的,才會經常出去跑。他們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討論操控性、提速感和耐久度,很是專業。

我從七八年前,便在牛摩網當夥計。站長說,樣子太傻,怕寫不了原創,就在編輯部轉轉稿吧。那些看稿的用戶,雖然要求不高,但嘮嘮叨叨纏雜不清的也很不少。他們看完產品曝光,又要看圖片,又要看參數,還要看價格和使用體驗。最後才嚥下口水,說車是單缸的,還是V4拉風。所以過了幾天,站長又說幹不了這事,去前臺管運營吧。

從此我便在前臺,專管我的職務,也認識了不少主顧。但總覺有些單調,站長是一副兇臉孔,讀者又愛挑毛病,教人活潑不得,只有地平線上線,才可以笑幾聲。

地平線一上線,所有上網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地平線,你又換新造型了”。他不搭理,自顧自地說:”今天買了一瓶機油,一打密封膠,歐耶!”說完還敲出幾個笑臉。他們又故意高聲嚷道:“你的發動機又漏機油了”?地平線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汙人清白……”“什麼清白,我前天親眼看見你車拉缸,修了一晚上”。地平線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漏機油不能算修……保養,賽道上的事,能算修車嗎”。接連著便是難懂的話,什麼“15匹馬力”,什麼“壓榨”之類,引得眾人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聽人家背地裡議論,地平線原來也風光過。那幾年同行只會做尋常的架子車,地平線腦袋靈光,最早搞起了殼子車,還改了個好聽的名字叫趴賽。於是大街小巷裡到處都是它的身影,但終究是非主流,加上同行也多,最開始還用宗申隆鑫家的發動機,後來就敢自己動手裝發動機,價格越做越低,質量也一塌糊塗,弄到顧客出門五分鐘,就回轉來修車了。終於沒了口碑,慢慢也就蕭條了。

地平線上網發過貼,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地平線,你當真上過賽道麼?”地平線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連一個分站賽冠軍也撈不到呢?”地平線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裡說些話;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類,一些不懂了。在這時候,眾人也都鬨笑起來:線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地平線自己知道不能和他們談天,便只好向管理員說話。有一回對我說道,“你騎過車麼?”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騎過車,……我便考你一考。過彎反向推把有幾個步驟?”我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麼?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地平線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能推罷?……我教給你,這些應該記著。將來做測評的時候要用。”我不說話,地平線顯出極高興的樣子,雙手飛快地打著鍵盤,點頭說,“反向推把有四個步驟,你知道麼?”我愈不耐煩了,關機下線吃飯。地平線剛打了兩行字,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回車取消,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有一天,大約是除夕前的兩三天,站長正在整理服務器,忽然說,“地平線長久沒有來了,廣告貼都少了呢?”我才也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旁邊有人說道:“他怎麼會來,他最近日子難過得很”。掌櫃說,“哦”,“樹大招風,連小白都知道地平線了,騎著出去就被人笑,它還能賣出去麼?”“後來怎麼樣?”“怎麼樣?貨都賣不出去,資金鍊也斷了”,“後來呢?” “誰曉得?許是死了。”

除夕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熱,網上的用戶也如冬眠後的熊一樣陸續出來。那天正忙,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申請加個精。”這字雖然少,卻很耳熟。我一看ID,地平線原來上線了,換了個頭像,臉上黑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見了我,又說道,“這篇寫完就不來了。”站長也伸出頭去,一面說,“地平線麼?你還跑不跑MOTO GP”。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說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跑,怎麼忽悠人?”地平線低聲說道,“粉,粉絲經濟,體驗感……”他的眼色,很像懇求站長,不要再提。此時帖子裡已經聚集了幾個人,便和站長都笑了。我加了精,他看了一會評論。不一會,便又在旁人的說笑聲中,下線了。

自此以後,我到現在終於沒有見——大約地平線的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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