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那天韩先生带我们去海边。

路上儿子反复问了好几遍,妈妈,我不必须要进大海里吧?我和韩先生相视一笑。

儿子没得到答案,便又问,进海里我倒也能忍,反正我游泳没问题,但能不能别让我光着脚踩那个沙滩?

我点头说,都随你,咱们是去找开心,不是寻烦恼的。你不想去海里,不愿意在沙滩上,都好,坐在车里吹吹海风也是件美事。

儿子似是总算放下心来,他转头对妹妹说,濑濑想去海边吗?

二胖君立刻大叫,游泳,濑濑要游泳,玩沙沙,好耶!!叫完还拍起巴掌来。

一个是冰山,一个热情似火,这样形容他俩,很多时候都特别恰切。只是我没想到,六年前的记忆,竟对他影响至今。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儿子第一次来美国时,只有三岁多。因为他喜欢挖沙子,所以我们自然不会少了带他到海边。

万没想到的是,在细得像盐一样的沙滩上,他怎么都不肯让脱掉鞋袜。我尝试着游说他,即便不从卫生角度考虑,光着脚踩沙子本身就是件很好玩的事啊。

但他抵死跟我抗衡,我帮他脱下的那一只脚刚一粘沙滩,他就尖叫起来,继而大哭。我只好给拍打干净穿了回去。

想让他往水边走,更是痴人说梦。

连脚腕都到不了的浪花,绵延不绝地在海边唱着欢乐的歌。那天海边人很少,大群的海鸥就落在身边不怕人。天地、人与自然的融合,登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多想他也能享受到这快乐,但他被拉近海水就大哭。而我那时毕竟年轻,非想努把力,把他推到水边。他嚎啕大哭地不停往后退,最后索性是沙也不玩,水也不碰地远远看着我们。

虽然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脚丫粘到沙子会歇斯底里得怕,但那之后的若干年里,再去沙滩时,我们再也不试图游说他脱鞋或是下水,否则,连海边他都宁可不去。

他是个心特别大的孩子,记忆里留存的都是那些快乐的回忆,然而他竟对那份恐惧记得如此清晰,这让我有些意外,也感到抱歉。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因为其实是临时起意去海边,所以我们并没准备任何下海的装备,只想沿着海岸线走走。但到了海边,儿子观瞧几分钟后,有点蠢蠢欲动。

韩先生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直到儿子犹豫地问,如果去踩水,鞋子湿了有没有关系时,韩先生才笑着鼓励他说,你可以一直湿到帽子。

儿子很谨慎地穿着运动鞋往水里走,身上穿着防晒衣和正常的短裤。过一会儿,他跑回来,自己脱掉了鞋袜,细细地踩在温热的沙滩上,眼睛眯着,很享受地感叹说,我真没想到,沙滩原来踩着这么舒服。

然后,他又跑回水中,被海浪追赶着,像个小疯子一样漫无目的地狂奔。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那天后来的故事是,我被央求着在海边的小店,给他买了沙滩裤、浴巾和自上到下的干净换洗衣服。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后来他又要了冲浪板,并无师自通地模仿着水中别人的样子与海浪抗衡了很久,相当有样儿。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至今我也想不通,一个在泳池里游得像条小鱼一般的孩子,对沙滩,对海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恐慌与抗拒。

然而这世上就是会有很多你不知道,但它却实实在在发生的事。韩先生说,不用问为什么,欣然接受就好,你瞧儿子总有一天找到自己的快乐。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有天傍晚去朋友在海边的家,回来时开车路过Santa Monica海滩。

因为朋友经常念叨说,本地人是看不上那片海滩的,那里更适合游人,所以我们也就并没有停车的计划。

但孩子们眼尖,远远看到夜幕下海滩上霓虹灯闪烁的过山车和摩天轮,便央求着要去。

几乎是脚一沾沙滩,二胖君就手快脚快地自己脱了鞋袜,欢乐地跑向沙滩上的秋千。

她让爸爸悠啊,悠啊,我都看到她像只飞翔的小鸟了,她还埋怨韩先生说,爸爸,推推,还要高,还要高啊爸爸。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照片里,能看到二胖

和远处的摩天轮与过山车吗?

儿子在妹妹身后给大孩子的秋千上,怡然自得地荡着,他问我,妈妈,我怎么觉得这里好像来过?

我说是的,也是六年前,妹妹坐的这个秋千,让你大哭一场。我想让你试试,你怎么都不肯,咱俩较劲到你哭了,我也快哭了,最后你也没碰秋千一下。

儿子说,我为什么以前那么胆小呢,这有什么可怕的,看我现在荡多高!

是啊,我也不知道可怕在哪里。还有一句话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能说,瞧你妹妹才两岁半,就恨不得让秋千360度打滚儿,人啊,真的生来不同。

临走前,二胖君一步三回头地说,濑濑要坐摩轮,濑濑要坐山车。不等我和韩先生接话,儿子赶紧说,哎,你要坐你自己坐啊,可别拉着我,我可不喜欢。。。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晚上一家四口去吃重庆火锅。韩先生饶有兴致地帮我俩调了蘸料,端来慢慢讲给我听。

他说最近跟一个四川朋友学的调法,特别好吃。香油和蒜泥打底,加蚝油、香醋,再来点花生碎和芝麻,点香菜葱花,还可以放点白糖提味儿。

我说嗯,想要辣还可以来个干碟,他乐了,说你果然不白去成都吃了好多顿火锅。

遥想当年跟台里做节目去成都住那一段,天天去吃火锅,只觉得他们的火锅蘸料真是好吃,竟从没想过怎么调。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麻酱调料,被四川朋友鄙视过八百回了。

以前从不吃辣,直到这一两年才爱上辣子的我俩,不约而同地点了个鸳鸯锅,又无限向往地跟服务生咨询了下他们的九宫格锅底,到底能有多辣,并决定不带孩子吃饭的时候,我俩单独去试试。

几口羊肉下肚,这颗思乡的胃熨贴了。

韩先生问,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真没比孩子好去哪里。你看,我三十岁前,见到葱姜蒜和香菜便如临大敌。可如今吃火锅喝鸡汤的,非放上一把葱花两勺香菜不可。

再有,咱俩活了三十多年都不吃辣,现在竟然研究干碟里辣椒粉和花生碎放多少合适,还琢磨着吃个九宫格辣,从吃辣小白,成了无辣不欢,想想多有意思。

久了不说,倒退回五年,让我吃这些东西,我恨不能与人决裂。如今不让我吃,反倒是日子不好过了。

所以你想想美食咱们错过了三十多年,而儿子有多棒,还不到十岁,已然不怕沙,不怕水,秋千荡得风一样潇洒。你说,还要什么自行车?

水中游得小鱼般肆意的孩子,却在沙滩上怕得嚎啕大哭……

是时,火锅店的歌声,在中文和英文混合的嘈杂声中,突然清晰了起来,《从前慢》,一个女声浅吟低唱,不急不缓,真是应景。

嗯,官人,你说得对,我,不要自行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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