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的守護神

可可西里的守护神

(青海日報)4.5萬平方公里的保護區,37位工作人員,平均每人1000平方公里的保護範圍……這一組數字的背後,隱匿著多少令人動容的故事和傳奇。遠離故土,遠離親人,常年駐守在遼闊而又神奇的可可西里。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用他們的青春、汗水乃至熱血,守護著可可西里的土地和生靈,書寫著平凡而又偉大的篇章。本期“江河源”副刊“中國夢·青海故事”欄目特約請我省作家辛茜,為我們講述發生在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故事……

可可西里的守护神

可可西里惡劣的自然環境使得巡山隊員的每一次出行都變得險境重重。

4月,可可西里仍如嚴冬般寒冷。點地梅、鐮形棘豆、匍匐水柏枝、鳳毛菊和喇叭花不見蹤影,只有雪山,只有佈滿沙礫的土地,在陽光下反射著瑩瑩雪光。

對人類而言,這是極為荒涼的無人之地、生命禁區,是迄今為止遺留在人類心靈史上的最後一片淨土。由於海拔4600米以上的高度,這裡除短暫夏日山花爛漫、河流縱橫、湖水盪漾,大部分時間都是風雪交加、冰川密佈。生命力頑強的野生動物——野犛牛、藏野驢、白唇鹿、雪豹、藏羚羊、金雕悲壯地佔領了這片雄踞於青藏高原的熱土,以特有、自然的方式繁衍、生存。它們不以此為苦,抑或是沒有把苦視為生命唯一享用的體驗,就像為延續和保持這片蒼茫之地的平靜、安寧,付出青春、汗水、健康,甚至生命代價的巡山者們一樣。是的,自從有了巡山隊員,可可西里這片不同尋常的土地,便被賦予了新的思想、新的境界、新的含義,它除了蘊含著大自然本身強悍的生命力、意志力以外,還展示出人類的勇敢與堅韌、樂觀與堅強。

在民間廣為人知的索南達傑犧牲的故事、野犛牛隊的故事、藏羚羊的故事、巡山的故事,讓這片土地越發不同尋常,也讓更多的人關注、審視這片靜默表象下卓然不群的地域。

這是十多年後,我第二次踏上這片讓人難以忘懷的冷峻之地。我久久地、久久地凝視那與藍天相依,自地平線緩緩浮現的蒼茫大地、三江之源……

我內心感受到的,又何止是神奇與莊嚴。

我結識的第一位巡山隊員叫嘎瑪才旦,他一直在駕駛車輛,以至於使我僅能通過他的背影、舉手投足,觀察他作為一名老巡山隊員的果敢、敏捷與幹練。接下來,我又認識了羅延海、才仁桑周、旦正扎西、趙新錄、詹江龍、尕瑪土旦、拉龍才仁、文尕宮保,年輕的隊員龍周才加、袁廣明和索南達傑的外甥普措才仁、秋培扎西。他們是一群默默無聞的人,但他們,卻鑄就了這個和平時代最偉大、最崇高、最無私的一種精神。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動人心魄的故事,他們總是用行動訴說著巡山路上的艱難、痛苦與壯烈,用最樸素的方式表達著對可可西里、對大自然、對這個世界的愛與情感。

這些故事不像是發生在今天,有硝煙、鮮血,有寂寞、悲傷,也有正義戰勝邪惡時,大地發出的陣陣歡唱……

難以忘懷的青春歲月

1997年,春節剛過,部隊復員的羅延海和詹江龍、趙新錄、拉龍才讓、旦正扎西、才仁桑周等13人一起告別玉樹藏族自治州結古鎮,經曲麻萊縣進入可可西里。

來之前,羅延海就聽人講過索南達傑的故事。他以為可可西里最大的考驗來自盜獵分子的威脅,能成為一名森林公安,拿起真槍實彈和兇殘的盜獵分子戰鬥,是一件無上光榮的事。可是,野生動物的天堂,並不是人類的溫柔之鄉。嚴酷的自然環境、極度缺氧的可可西里,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當天夜裡,狂風怒吼,荒野空曠,只有幾隻大膽的烏鴉在頭頂盤旋。羅延海頭疼欲裂,徹夜難眠。可可西里如同深不見底的大海,不容靠近的深山。孤獨、寂寞、恐懼,還有難以忍受的高山反應,讓他開始後悔,開始害怕,難道,這就是自己將要守護一生的土地,難道,這就是度過青春歲月實現理想的地方?

那一天,正是隆冬時節。羅延海和他的戰友們踏上了一條常人無法想象的巡山之路。

可可西里的守护神

天眼看就要黑了,巡山車輛卻又一次陷入泥沼。

誰能想到,這一走,他們竟在這條路上走了20年.....

沿青藏公路攀緣而上,玉珠峰雪山連綿,長江源頭的重要支流楚瑪爾河歡快地流淌在可可西里寬闊的胸膛上。度過緩衝區,再往前,崑崙山冷峻威嚴,布喀達坂峰就在眼前,海拔越來越高,空氣越來越稀薄,至可可西里核心區時,已升高至5000米,含氧量不足海平面的40%。

尕瑪土旦是隊員中個頭比較小的。他最早一次進山巡護和戰友呂長征在一起。那時候,資金緊缺,連帳篷都沒有。他們只能在冰天雪地裡挖個坑,鋪上塑料睡在裡面。之後有了帳篷,可搭帳篷需要4個小時,等鑽進帳篷躺平身子時已筋疲力竭,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再後來,搭帳篷的功夫練好了,只需要30分鐘。但是,不管他們多麼努力,惡劣的環境無法改變,缺氧造成的身體不適,一直困擾著他們,讓他們吃盡了苦頭,而一旦感冒,接踵而來的肺氣腫、肺水腫,隨時都有可能奪去他們的生命。

管理局一年巡山多次,每支隊伍5人一組或7人一組,全年不斷。巡山時間,短則20幾天,最長的一次是48天。為了車上多坐一個人,每個人的行李都減到最少。白天趕路,晚上擠著睡在車裡。沒有被褥,也捨不得開暖氣,凍得受不了,就下車去轉圈圈,暖和點了,再上車擠在一起。一天、兩天……連續幾十天下來,巡山隊員個個蓬頭垢面,形容憔悴,留著長長的鬍子,裹著髒大衣,活脫脫像一群“野人”。

巡山時,隊員們每天的睡眠頂多能保證4個小時,有時更少。巡山途中,餓了啃一口乾餅子,渴了喝一口冷水,沒水了,只能喝雪水。晚上,如果能用噴燈打著火,煮一包方便麵吃,就已心滿意足。長年累月的露宿、失眠、顛簸讓隊員們疾病纏身,胃病、腰椎間盤突出、關節炎都成了常見病。

森林公安分局成立初期,武器裝備十分簡陋,只有一輛北京吉普,槍支嚴重不足,外出巡山的隊伍只有一支槍。為了震住有槍的盜獵者,巡山隊員每人配發了一個槍套,槍套太輕,就在裡面裝滿石頭,看著好像有槍。每當走近盜獵分子,就拍著槍套,大聲呵斥,以便嚇住對方。

但也有嚇不住的亡命之徒。有一次,趙新錄帶隊進山時,發現了一股盜獵團伙。這些傢伙一定是看穿了巡山隊員們靠槍套唬人的把戲,一開始就沒命地逃跑。趙新錄說,遇到這種情況,玩命的時候就到了。5000米的海拔,奔跑如同遭受酷刑,肺都要炸了,但必須要追趕,拼的就是毅力。追到最後,盜獵分子實在跑不動了,倒在地上,隊員們撲上去銬上手銬,也倒在地上,大口咳嗽,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兒。等喘過氣來,才發現對方的子彈已經上了膛,其中一發子彈已經擊發。幸運的是,這是一發啞彈,沒有打出去。當時,一心只想著抓住他,回頭細想才有點後怕,不知道他是對著誰開的槍。

1997年8月,保護處在進入可可西里的咽喉地帶不凍泉,設立了第一個保護站,嚴查來往車輛。所謂保護站,不過是兩頂簡陋帳篷,隊員分組輪流值守。白天檢查車輛,晚上擠在一個帳篷裡休息。夜裡一旦有車輛通過,就出來盤查。辛苦一個月後,再回格爾木洗個澡,帶點吃的,又返回站裡。

沒想到,設站的第二天,駐守在不凍泉站的隊員就查獲了一樁大案。一輛康明斯大卡車飛馳而來,車上帶有血跡的尿素袋,引起了隊員們的注意。經過仔細盤查,發現袋子裡裝的全是藏羚羊皮。這個案子讓在場的隊員們覺得在此設卡,受再多的苦也值得。一年後,第二個保護站在楚瑪爾河設立了,之後,又陸續成立了索南達傑保護站、五道梁保護站、沱沱河保護站。每年夏天,還在卓乃湖、太陽湖設季節性保護站。

隊員們每年巡山十多次,每次行程百餘萬公里,可可西里的每一座山、每一條河、每一片湖都印在了他們的腦海裡。

有一年夏天,隊員們進入卓乃湖保護站巡山,留下詹江龍一人駐守。等了幾天,不見戰友歸來,詹江龍內心忐忑,怕戰友們迷路或者遭遇陷車,就開車深入海拔4800米的腹地尋找,結果沒找到隊友,只好又返回卓乃湖保護站堅守了20多天。當時,天氣突變,加上他煤氣中毒,身體嚴重透支,這才決定獨自返回。途中車輛陷入沼澤,他一個人挖幾分鐘,躺一會,起來又挖,就這樣一直挖了6個小時,才與救援隊匯合。

可可西里的守护神

對巡山隊員來說,爬冰臥雪是常事。

可可西里氣候嚴酷,冬季,天寒地凍,極端最低氣溫可至零下46度,含氧量不足海平面的40%。遭遇冰河,隊員們得刨冰墊石,手腳浸在刺骨的冰水裡;夏季,冰雪融化,可可西里就像沒有盡頭的沼澤地,巡山的車輛隨時會陷入沼澤、泥淖,寸步難行。遇大河擋道,為減輕重荷,要下水把車上所有的輜重扛過河。有時候,一天陷進去很多次,全靠隊員們用鐵鍁一鍁一鍁地挖,有時候還得用手刨。可好不容易挖出來了,沒走幾步又陷進去了。

隊員們雖大部分身材魁梧、體格健壯,但因為缺氧,每揮一鍁,都會消耗很大能量,加之所帶食物有限,挖出車輛的時間有時會長達五六個小時。所以,更多的時候,隊員們不但要接受高寒環境帶來的身體不適,還要忍受飢渴,不停歇地用鐵鍁挖車。為了不使自己倒下,為了能活下來,他們一邊幹活,一邊唱歌給自己鼓勁。車每挖出來一次,他們都會像孩子一樣歡呼雀躍,即使前方還有更大的困難、更大的威脅等著他們。

有一年夏天,羅延海帶著巡山隊去追蹤盜獵分子,行至途中,車陷入泥淖,只能用石頭墊路一點一點往前挪。到了傍晚,曾經當過火箭兵的拉龍才仁,實在挺不住了。對他說:“隊長,我的眼前全是星星,我能不能坐一會!”

羅延海放下手中的鐵鍁,眼裡滿是淚水。拉龍才仁是個單純的康巴漢子,他是實在沒力氣了,才會說這樣的話。可巡山隊員中,哪一個不是和拉龍才仁一樣,不到精疲力竭的時候,絕不會輕易說出“休息”這兩個字。

和平年代的槍聲

破獲大案對巡山隊隊員來說是好事,可因為他們人員太少,在押解罪犯、收繳車輛方面往往會有很大困難。所以,與盜獵分子周旋,既要鬥勇,又要鬥智。在無人區,抓獲盜獵分子後,即使押解人員幾天幾夜不合眼地看管,還有不少狡猾的盜獵分子,在隊員極度疲憊時,打傷巡山隊員逃跑。

有一次,在押送途中,兩名盜獵分子竟然從車上逃跑了。戴著手銬、腳鐐還能跑?帶隊的趙新錄非常氣憤,感到被盜獵分子耍了。經過調查,才明白是兩人事先在衣服袖子裡藏了打開手銬的鑰匙和鋸條,手銬鑰匙是通用的,而利用座椅作掩護,可以偷偷鋸開腳鐐。

這讓當過兵的趙新錄鬱悶之極,充分領教了盜獵分子的狡猾。此後,他變得更加謹慎,再也沒讓盜獵分子在他手裡逮過機會。

巡山過程中,巡山隊隊長肩負的責任更為艱鉅。不僅需要在複雜的環境中做出正確的選擇,通過觀察天氣、地形、車輛狀況,包括隊員的情緒、身體,更重要的是,他們要藉助巡山、辦案的經驗,做出準確的判斷,決定下一步行進的路線、方案。否則就會讓全體隊員面臨生命危險。擔任第一任巡山隊隊長的王周太34歲,第二任巡山隊長的羅延海24歲。雖然年輕,但艱苦的巡山經歷,已然把他們歷練成了優秀的指揮官。

2005年12月25日,保護區腹地,發現了被不法分子殘酷獵殺的藏羚羊屍體。根據案情分析,盜獵分子將以往長時間、大規模獵殺藏羚羊的犯罪手段,換成了零星獵殺藏羚羊,迅速撤離的做法。根據盜獵犯罪的新動向,管理局進行詳盡分析後認為,在距離保護區不遠的區域內,一定有收購藏羚羊皮的非法窩點。

同一天,指揮部派偵查經驗豐富的巡山隊長王周太,前往青藏公路沿線沱沱河、雁石坪一帶進行秘密偵查。因為犯罪分子過於狡猾,王周太裝扮成商人打入團夥內部,與犯罪分子進行了14天機智勇敢的周旋,最終確定雁石坪一帶有非法收購野生動物產品的窩點。

1 月7日,11名森林公安民警和林政人員組成的特別行動組,乘3輛車,下午3時出發,於第二日零時到達距雁石坪30多公里的目的地,迅速實施抓捕。據被抓獲的嫌疑人供述,特別行動組又連續作戰,前往雁石坪搗毀了另一處多年來盤踞青藏公路沿線,進行非法交易珍稀野生動物產品長達8年的窩點。

守護好腳下的每一寸土地

從不瞭解到認識,從喜歡到深深地愛戀上這片土地。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每一個人,都有過難熬的經歷。

4.5萬平方公里的保護區,37位工作人員,平均每人1000平方公里的保護範圍。可可西里,就像是他們苦心經營的家園。

多年後,當他們看到藏羚羊健美的身姿奔跑在草原上、公路邊,看到坐在火車上的孩子指著飛馳而過的野驢、野犛牛,和母親一起洋溢著燦爛笑容的臉龐時,他們覺得自己付出的一切辛勞、汗水甚至血水都是值得的。

從人類文明進步的角度講,可可西里是最富有詩性的一片沃野。充盈著獨立、向上的精神。在這裡,野生動植物的生命力,宏大輝煌,鼓舞著巡山隊員的士氣。這是一片充滿詩意的土地,更是一片誕生英雄的土地。

巡山隊員中大部分是藏族,從小生活在玉樹,耳濡目染和受到的教育,讓他們的思想、情感早已隨著生活在可可西里的野犛牛、野驢、藏羚羊,藍天上的鷹隼、巨鷹、金雕一樣,與大地融為一體。他們的守護不僅賦予了這片蒼茫之地永遠的生機,也賜予了自己不斷新生的動力。他們知道如何在脆弱而有限的自然環境中生存;他們也知道如何珍惜身邊的一草一木、山水湖泊。與生俱來的生態倫理,對於宇宙、自然、人生的理解,決定了他們的觀念、行為,精神和物質文化都以協調人與自然關係,保護自然環境、愛惜自然資源為基礎。這也是他們為什麼能夠在如此嚴酷的生存環境下,甘願承受肉體折磨,堅守其中的一個理由。

2000年,尕瑪土旦被分配到五道梁保護站。一年多後,又到了索南達傑保護站。在一次巡山後的返回途中,車翻了。醒來後,大家都往外爬,他卻動不了。駕駛員文尕公保把他從車裡抱出來,一摸,滿臉的血……

文尕公保跳上另一輛車,帶著尕瑪土旦、斷了肋巴骨的更嘎瘋了一樣往格爾木趕。可是,車速快了,更嘎疼得直叫,車速慢了,尕瑪土旦頭上的血流得太多太可怕,急得文尕公保快要哭了。

好容易趕到納赤臺,尕瑪土旦感到自己快不行了。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了車窗外點綴著幾棵青草的綠地。

“路邊綠了,你們選一塊草長得好的地方,把我放下。走吧!能躺在這片草地上離開人世,我死而無憾!”

那是一點點可憐的,剛剛泛出綠意的青草地,卻從此承載了尕瑪土旦渴望與大地融為一體的心願。

尕瑪土旦長得並不高大,顯得很秀氣。平日裡他性格風趣、幽默。

究竟是什麼力量,讓當時還很年輕的他,能夠這樣坦然地面對死亡?

出生在草原上的拉龍才仁說,在草原上生活的人,似乎就是草原上的一個食物鏈,生存來源於牛羊,最終又歸於自然。

普措才仁——南京森林公安學校畢業,是連續三年的散打冠軍。15歲時,舅舅索南達傑的犧牲,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父親扎巴多傑在生前就囑咐他,長大後,要為保護可可西里而戰。巡山中,常常會碰到野生動物。普措才仁告訴我,其實,狼、棕熊並不可怕,你不招惹它,它不會輕易攻擊你,只有被群體拋棄,獨處的野犛牛比較危險,惹了它,它會在暴怒中頂翻巡山的車輛。

巡山隊的漢族隊員羅延海、趙新錄、魏生忠、韓宗隆和藏族隊員們一樣,對可可西里同樣充滿了敬畏感。

可可西里的守护神

保護環境是巡山隊員義不容辭的責任。

回首往事,羅延海說對他觸動最大的是隊員們從山上帶回來失去母親的一隻小藏羚羊。他們給小藏羚羊騰出屋子,買了空調,還牽來一隻母山羊,預備給小藏羚喂新鮮羊奶。可第二天,小藏羚就不行了。拉了一天肚子,吃不下東西。焦灼不安的才噶局長,連忙命令當時剛剛20出頭的羅彥海抱著小藏羚羊去了獸醫站。可那天是週日,獸醫站關門,羅延海來不及多想,就帶著小藏羚趕到了格爾木市人民醫院。

進了急救中心,醫生、護士誤以為襁褓中的小藏羚是個孩子,忙叫放到床上,可包裹一打開,醫生護士傻了眼。

羅延海急忙解釋:我們不是來給醫院找麻煩的,也不是和你們開玩笑的,救救它吧,請你們救救它!

看到一臉緊張之色、氣喘吁吁的羅延海,醫生感動了。可他沒有對動物的治療經驗,只能冒險打一劑強心針。之後,幾個人默默地站在床邊,靜靜等待。過了一會,小藏羚抽搐了幾下,停止了呼吸,一雙無邪的眼睛緊緊閉上了。

急救中心一片肅靜,在場的人難過地低下了頭。

醫生連連道歉,為自己沒能救活這只不會說話的野生動物深感愧疚。

步履沉重的羅延海抱著小藏羚出了醫院大門。沒想到,在家的所有隊員、家屬全都守候在門外,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淚水奪眶而出,年輕的羅延海感到從未有過的傷心、失落。逝去的生命如此脆弱,令人揪心。原來,死亡對人,對野生動物一樣公平。

“大自然對人類的懲罰越來越多了,如果我們自己做不好,多年後它會以更猛烈的方式報復我們。”

2011年,布瓊擔任了可可西里保護區管理局黨組書記,一些人常常在他耳邊嘀咕,“保護的目的在於利用”,可以在可可西里發展旅遊,賺錢。布瓊總是報以微笑,“這片溼地對陸地整個氣候的平衡和調節至關重要,再多的錢也無法與之交換”。 可可西里的生態環境究竟怎樣,他心裡清楚。全球氣候變暖對自然生態環境的影響令人擔憂。十多年前,進山巡查,手摸到鐵皮上會感到生疼;早上從帳篷爬起來,眉毛、頭上全是冰碴碴。現在呢?山裡頭溫度上升了不少,湖水上漲,雪線退縮,雨季也增多了。青藏高原的凍土層,以前挖20釐米就能見到,現在挖下去1米還碰不到。

可可西里是一片神秘之地。一旦破壞,100年都難以恢復。巡山時,駕駛車輛的巡山隊員總會按照原來留下的車轍走,儘可能不留下新的印跡。路上,只要見到礦泉水瓶,就會停車下來撿拾。遇到青蛙和剛孵化的雛鳥,也會小心避讓。為保護可可西里,巡山隊員經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守護在一線的職工,平均每人管護面積達1000多平方公里,其中的艱辛只有巡山人自己知道,但他們還是願意“把一輩子扔到這裡”。“可可西里人愛可可西里。”這就是巡山隊員在此守護,還可可西里以自然、平靜的原因,沒有別的理由。

2017年7月7日,得知可可西里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這個消息的當天下午,布瓊書記手中緊緊攥著手機,淚如泉湧。20多年了,被巡山隊員捨命保護的可可西里,終於以得天獨厚的高原生態系統,歎為觀止的自然美景,完整的藏羚羊遷徙路線以及生物多樣性,贏得世界的高度關注和認可。作為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黨組書記,他覺得自己“完成了一生的使命”。然而,作為可可西里永遠的捍衛者,隊員們深知:這意味著對可可西里的保護從動物延展到了更大的生態圈。申遺成功的可可西里,並非一勞永逸。如果不堅守,盜獵者仍將無孔不入,‘槍聲’還會隨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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