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芹:中國新的需求側和供給側在哪裡?

劉芹:中國新的需求側和供給側在哪裡?

  • 關注秦朔朋友圈
  • 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2160篇原創首發文章

一個多月前我去美國,感觸挺深的。這是我第一次到美國的簽證時間只比我的行程多了10天左右,可能和我做VC有關。以前很歡迎我們的,現在進關簽證都變得複雜了。大家都在說特朗普減稅以後美國經濟一片光明,我專門去問了當地人,很多工作以前都是給移民的,現在給美國人了,就業市場增長了很多。

中國過去二三十年的經濟發展,本質上是強勢政府,把稅收優惠給外資,土地很便宜,勞動力很便宜,環保標準也很低,其實全世界投資回報最高的地方是中國,在中國的Beta收益最高(Beta,貝塔收益是指由大盤上漲帶來的收益),等於我們持續為美國經濟減稅了二三十年,用這麼便宜的勞動力和這麼強勢的政府幹預,拼命壓低成本,才給了美國非常好的低成本、低物價的環境。中國的供給側就是為美國的需求側不停服務。

但美國人現在改變想法了。特朗普減稅,肯定短期效果非常好,也促使很多外資迴流。

劉芹:中國新的需求側和供給側在哪裡?

我今天談的關鍵問題不是中美,是中國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創新經濟也好,實體經濟也好,本質上是供給側改革。但是我認為中國需要找到新的需求側,這個新的需求側要擺脫對歐美的依賴。我自己的觀點,中國新的需求側的形成,需要有兩方面的變化。

第一方面,中國需要減稅。只有從各方面減稅才能激活中國本土市場。如果這一塊起不來,中國這麼大量的生產製造會被美國人用各種方法堵住,這是很大的問題。中國現在的內需,如果光是靠“放水”、房地產、政府花錢投資,是不可持續的。什麼時候中國的宏觀政策真的讓老百姓有能力花錢了,中國的需求側就轉過來了,供給側也就轉過來了。我自己最近去了幾個二線城市,看到了一些做的挺好的公司,中國人“買買買”的能力還是很強的。過去二三十年總體上還是創造了全世界新的中產階層的興起,中國內需的潛力還是非常大的。所以宏觀上,國家應該調整政策,不僅僅是刺激基建和房地產,應該實實在在地激活零售市場和消費需求,這是真正解決當下問題的。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變成全球最大的進口市場,我們才有能力反過來讓歐洲人和美國人對我們產生依賴,這樣打貿易戰就不怕了。

第二方面,要發展脫鉤於歐美的廣大的新興市場。不光是小米,包括YY,快手,都在走向新興市場。“一帶一路”有困難和挑戰,但是思路是對的,中國一定要找到新的需求側。我是1999年入行的,我們整個互聯網創新經濟大部分都是“打內戰”,本土公司確實有非常多的有利條件,我們有漢語,印度官方語言是英語,所以印度沒有本土的BAT,直接就是谷歌、facebook、亞馬遜,這些強勢文化對你的同化速度是非常快的。由於中國獨特的語言文化,中國公司對本土用戶需求的把握和理解不是跨國公司靠產品翻譯就能解決的,這裡面深層次是文化問題,我們的價值觀、文化、消費心理是有獨特性壁壘的。

但是反過來,BAT公司雖然在中國很強,但海外拓展就不怎麼好。阿里現在搞了一個ETP基金,也在想怎麼利用資本把中國的電子商務賦能輸出到全球市場,這是非常好的思路。小米這家公司為什麼比互聯網公司牛?因為它是最容易在全球取得快速突破的,手機是一個沒有文化特質的標準化產品,這樣的供給側和需求側創新的結合會讓中國的實體經濟產生新一代的跨國公司。我們第一代跨國公司都是國企,資源型的,能源、電力,超大央企。八九十年代出來一批像華為、海爾、聯想這樣的科技型公司,我覺得小米這樣公司的出現是想輸出一種品牌價值,從這點上來說小米這次IPO做了很多理念上的傳遞,讓全世界不分種族、不分年齡、不分教育水平都可以享受科技帶來的變化。

全世界只有少數經濟體有能力支持風險投資,R&D創新的投入門檻太高了,除非你有一個巨大的母市場攤銷這麼高的投入,否則很難支撐持續性的網絡效應,吸引資金、吸引人才、用巨大的消費市場攤銷這個成本。具備這樣條件的,全世界只有美國和中國,歐洲基本上變成了美國的後花園和母市場的一部分,因為他們是拉丁語系,文化相同。美國人做一個東西很快就能推到歐洲,文化價值觀相近,歐洲很難出特別大的創新,因為美國人太強大。但是中國有獨特的文化,我們有非常勤勞的人民,也有非常多的人才,中國的企業家絕對不輸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的企業家。這種規模效應再加上中國的獨特性,生產製造規模效應,中國如果能夠充分發揮人才優勢、資源優勢、創新優勢、規模效應,我們能夠擁有全世界最好的成本結構,並把這種優勢輸出到全世界的市場。

以前我們只做生產,是微笑曲線的最低端,小米或者以小米為代表的下一代公司能夠進入到微笑曲線的高端,輸出品牌,輸出全世界最好的成本結構、產業鏈的完整性、最好的工藝、最好的創新。我對中國經濟下一步還是抱有很大希望的,我覺得下一代的企業家一定要成為有品牌輸出能力的跨國公司。美國人對我們有很多警惕,只會促使我們更快速地去尋找新的需求,改變我們的供給結構,搶佔新的機會。

劉芹:中國新的需求側和供給側在哪裡?

我是一個百分百中國出生、受中國教育的人,也沒有出過國,也沒有在海外工作過,是百分百中國基因成長起來的投資人。但是晨興資本服務於全美最好的大學基金,中東、美國、歐洲、亞洲人的錢都在我們這裡管,但我們就是很難拿到中國人的錢。我們投了這麼多優秀的公司,大部分都是在美國退出的。中國資本市場有一個非常大的機會也是挑戰,就是價格發現,我覺得中國二級市場對於創新經濟的價值發現能力還處在初級階段。我們不缺錢,我們缺的是市場化的能夠對創新經濟有價值發現能力的成熟的機制,能夠接受不盈利的公司上市。

如果中國的監管方能夠像1988年價格闖關一樣去改革和探索,我們這樣的風險投資基金就可以“兩頭在內”,而不是像現在,資金來源是外國的,退出是在境外。

從投資方向的角度看,現在的挑戰是BAT越來越強大了,這些超大公司在行業裡的支配性地位變得很強大,小公司要冒出來的機會越來越難。過去十幾年,投資回報的Beta最高的,除了房地產就是新經濟,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所有的Beta回報都在下降,太多錢追逐很多沒有差異化的項目,造成大家的投資回報都在下降。

所以未來只能進一步挖掘有創新深度的“黑科技”,或者是複合型創新、結構性創新,簡單創新已經很難賺到錢。只有真正有科技含量的東西才能帶來新的差異化壁壘,不會造成你做了一件事,很多人就馬上跟進。你必須找到一個方法,做一件別人不容易做的事,因為未來會越來越強調差異化和壁壘。

除了黑科技,複合型的模式創新也很重要,小米就是有全球化基因、有非常強的稀缺性的複合式創新、範式創新,不是像以前插一個點就能開花。

此外有一些新的產業,中國每次都有彎道超車的機會。比如中國在醫療服務、製藥這方面做得非常不好,60後是中國改革開放第一代受益人,慢慢會進入醫療服務的目標人群,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有一天也會成為全世界最大的醫療服務市場。這又趕上一個巨大的機會,基因和大數據的結合,整體上會重構非常多的行業格局。類似的現象也會出現在汽車產業,發動機產業和機械製造產業過去幾十年到一百年壁壘已經非常高了,但是隨著電動化技術的出現,一夜之間讓汽車產業積累的巨大的壁壘似乎變得小了很多,智能化、AI化、無人化以及汽車產業未來的服務化,使這個產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依然存在利用新的科技手段對很多傳統產業進行產業鏈重構、價值重構以及彎道超車的機遇。

消費升級也好,黑科技硬科技也好,複合型多緯度的模式創新也好,傳統產業嫁接新科技之後的產業鏈重塑以及彎道超車也好,其實中國新經濟的機會還是非常多的,但是確實,Beta正在下降。中國現在急需擺脫“easy money”的那種做法,我們需要更多專業人才,把中國下一步新經濟的動力找到。

劉芹:中國新的需求側和供給側在哪裡?

  • 作者為晨興資本董事總經理,小米公司最早的投資人。
  • 此文根據秦朔朋友圈致敬改革開放40年沙龍第二場“金融與投資——走過從前,面向未來”上劉芹先生的演講整理而成。
劉芹:中國新的需求側和供給側在哪裡?

「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 圖片 | 視覺中國 」

劉芹:中國新的需求側和供給側在哪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