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可曾记得一个等你的人…”
国破了，倾城原本不叫倾城，他是商子季。
身旁的小童提着暖炉靠近着倾城，二楼的窗户正开着，可以看到花灯如昼的不夜长安。安平看着公子看着街景有些出神怕他冻着，自己就提了盏暖炉上来。那是不夜长安里一场春火的开始…
“什么事，楼下吵吵闹闹的…”倾城撑起腰来，入了冬他便一直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得好，终归是些老毛病了。
“姆妈，楼下有些公子爷闹着要见您…您还病着，海棠去把他们打发了就是…”海棠是位俊秀的公子，花灯楼里尽是些可怜人，倾城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无妨…我等下就下去…”倾城低低的咳嗽了两下，海棠紧着拿了些衣服让倾城穿上。紫色的锦缎上绣着朵朵丽兰，倾城何为倾城，因着容貌艳丽，一身肌肤白如脂玉，落入这花灯楼时就成了头魁。如今接了姆妈的位置领着一众公子在这长安有个安身之地而已。
段奕刚从应酬中抽出身来，就被师兄拉到了这个花灯楼之中，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师兄的心思，一旁的人还在私语着。
“倾城是有倾城之貌，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在这烟花之地落了个恩客共享…”一旁的世家公子拿着折扇摇了摇，装似有些风度。师兄在一旁应声着，对这倾城公子也是满满的兴趣，他唯爱美人。
有人突然不说话了，眼睛看着那从二楼走下来的人不眨眼，师兄也挑了挑眉头，美人是挺美的。
倾城看见了段奕心猛的跳了几下，他是来找自己的吗？不，不行，自己已经不干净了，如何再见他。还未走到楼下，倾城又快步跑回了楼上，想着那人心跳还是不止，眼泪却是落了下来，他等了他七年了，等的快要疯掉了。
“公子，公子…”安平看着被关上的门有些茫然，里面传来了倾城的声音：“你去把那位黑衣的公子请上来…”安平虽然有些疑惑，还是照做了。
师兄看着小童来到他们身边却只点了段奕，杯中的酒味道依旧香甜，饮下去有些哽咽。
“我？”段奕沉着脸应了声，在军中这么多年也未接触过其他人，如今刚进了这花灯楼就被美人点中了，接触一下也无妨。
慌慌忙忙的倾城已经换了另外一套衣服，那是他按照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做的衣服，青色犹如翠竹一样的模样。
段奕推开门进去时，倾城已经坐在矮榻上温好了茶。倾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来人，段奕觉得这人真是好看。
“将军，可曾记得一个人…”倾城痴痴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段奕，他与他分离已经七年了。一个如今是战功累累的将军，一个是落入红尘的姆妈。
“谁？”段奕端着茶杯并未饮下，出谷之前师父告诉自己，说是自己忘却了前尘，他一直想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却无从寻起。
倾城看着段奕一副不知道的模样，心里说不清的是酸楚还是开心？不记得之前他的样子，那也就不会在乎他现在的模样。
“没有谁，只是觉得将军青年有成，倾城仰慕而已。”茶水有些烫手，倾城却不知道该做何语言了，只能让安平送客。段奕有些莫名的出了门，只见的师兄那双狐狸眼闪烁着，指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回头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他似乎有些难过。
安平坐在一旁埋怨着给倾城的手指擦着药膏，公子的手可是用来弹琴作画的，怎么能留疤。倾城有些出神，他在这里苦苦挣扎了七年，想了姜遇卿的一万种结局，幻想着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就算了，可是心还是疼痛的不行，要将一个放在心上十多年的人生生剜去也是会痛的。
夜晚的时候有些睡不着，推开窗就可以看到长安的夜景，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他却有些烦闷。有人敲了敲他的窗，然后翻身爬了进来，正是段奕的师兄段然。
“良宵苦短，美人何必临窗垂泪呐？”段然伸手挑起了倾城的下巴，果然灯火下的美人更加好看了。
“登徒子！”倾城直接给了段然一巴掌，这是师兄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有趣有趣，如果当初爬窗是为了倾城的容貌，那现在还得加一个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爬你的窗只是为了情趣而已，你竟然敢打小爷…”段然直接将人扣在怀里，倾城挣扎不已，他哪里遇见过这种不讲理的。
“今日你为何独独见了段奕？”段然也因着有些不甘心，今日倾城为何会独自见他那冷脸的师弟。
“段然？他如今叫段然吗？”倾城想着他竟然是没有问他的名字，忘记了前事新改了一个名也正常不是吗？一想到姜遇卿已经什么都忘记了，心里又委屈的很，那他这几年的等待都成了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你认识我师弟？”段然察觉到倾城不在挣扎，温热的水滴已经透过了他的衣衫落进了心里，他竟然不想看到怀里的人哭。
倾城给段然讲了一个故事，在另外一个国家里，姜遇卿和商子季是一对世家子弟。姜家因为犯了事被判诛九族，商子季带着姜遇卿逃了，遇到追兵商子季让姜遇卿逃了，自己留下拖延。等商子季醒来时已经被人卖进了这花灯楼中，而姜遇卿坠了崖被师父捡了回去，他已经忘记了之前带他逃命的爱人，回到国家成了将军，段然在心里默默补充着。
命运总是对这个人开着玩笑，段然有些心疼的想着。
“我带你走吧…带你回家看看…”段然看着坐在窗边的人说着。倾城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回不去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商子季了。
“你还等他吗？”
“等不到了…”倾城叹了口气说着，白皙的手在月色下有些苍白，这几年他不止在等，也在熬着自己的寿命。
如今待的这国已经破了，跟原来他的家合并了，长安被订为了新国的地址。倾城每每推开窗都能看见街道的繁华，段然都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看着这个人一点点的脆弱下去。段奕依旧没有想起他是谁，过了年节，长安街道挂满了花灯。倾城拢着手走在这繁华的街市上，心里却是一片孤寂，段然默默的跟在身后，两人之间倒也是和谐。
“段然，我要走了…”倾城笑着，眼角通红在段然眼里却是格外的艳丽，不过一瞬间就像是夜里燃放的烟火到了尽头。
花灯楼里灯火通明，安静的不行，安平提着暖炉送到了二楼。
“你也走吧…”这是倾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踏出花灯楼时火光四起却没人察觉。因为花灯楼本就是灯火通明，只不过今晚却是更亮了些而已。
无论是商子季还是倾城都在这一场火里被埋葬，段奕也永远不会想起有那么一个人曾经苦苦的等待过他，段然或许还会提着两壶老酒来到这里的屋顶喝上那么两口酒，又昏昏然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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