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烙在心間的故土

晨霧,仙人宣紙上肆意的留白,賜青山腰間白衿;

村莊,在晨霧中醒來,迷失方向;

陽光,撞散水汽,灑下來漫天彩虹。

若早知分離如此徹底,當時的離別便不會那般草率。

雪很大,只能在漆黑中看到車燈覆蓋範圍內雪花簌簌而下,我與協調經理老郭同志坐在車子裡,聽雨刷咯吱咯吱,掃開落在車前窗的雪花,雪花胖大卻極輕,這是阿勒泰雪的特質,落下來的雪花隨著雨刷的擺動飛揚出去。可以想象,俯瞰下去,一輛黑色的車子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逶迤前行,走過漫長的白色歸途,在大地印出兩行車轍,從項目部一路向南,延伸出阿勒泰。

也許阿勒泰早就預料到這次分離,便用一場大雪挽留。可出走人的心毅然決然,壓碎每一片雪花,飄然而去。自此,我沒能再回到那裡。

這是一片故土,走出書院,我與大千世界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發生在這裡。我是幸運的,在戈壁,在溼地,在廣袤的草原,看牛羊成群,看夕陽之下駱駝歸家,看大雁翻山越嶺向東南進發,看青山款款披上銀裝。

工作在這裡,是幸福的,在中國地圖的西北角,邊陲小鎮,日子柔和緩慢,小鎮的集市逢3才開,每月的3號,13號,23號,是小鎮極熱鬧的日子,一間間涼棚連起來遮住一整條街,湊熱鬧的人摩肩接踵,從日用品到服裝首飾,琳琅滿目,移動支付漸漸普及,與古老的集市在這裡發生奇妙的碰撞媾和。

天漸漸亮了,路面露出瀝青,我與老郭同志已經驅車駛出阿勒泰市,向著克拉瑪依進發,有穿著橘紅色制服的清潔工在馬路兩邊揮舞掃把,清理垃圾,也當取暖。我們歸心似箭,車子飛也似的向著家的方向開,上了高速,老郭將車子開到140,離那個地方越來越遠。

在阿勒泰,車子只有在從阿勒泰市區開回項目部的217國道,才可以如此飛馳。在去工區的路上,車子大多時候是與牛馬同行,老牛哈出的白氣糊上車窗,帶著甘草味。車子前方是雪山,雪山下是一條大水渠,水渠裡的水從阿勒泰蜿蜒曲折一直流到烏魯木齊,這在今天看來是一種藕斷絲連的緣分。水渠旁是一條足夠三輛車並行的伴渠路,沿著伴渠路,駛過項目取土場時,看得見數臺挖掘機擎著大臂,往排著長隊的渣土車裡填土,拐過一個急彎,四工區赫然出現,八隻高聳的水泥罐,一間龐大的天藍色鋼筋加工棚,兩臺橘紅色的龍門吊,勾勒出四工區壯美的輪廓。

我駕車在這條路上無數個來回,卻沒有想到,終有一天會離開,而這一天,竟這麼突然。

項目冬休時,我驅車載著同事前往機場,車子在積雪的路面打滑,大家驚呼著喊叫著,更多的是沒心沒肺的起鬨。當同事一個個走進候機大廳,匆忙間沒來得及好好道別,本該擁有的一個擁抱,也在倉促間忘記。歸途空空,我將車子停在國道路邊,看著落日染紅眼前阿爾泰山頂的天,青色的大山在紅色雲朵下是那般遙不可及,孤獨像夜幕席捲而來,不禁感傷。

我和老郭花了兩天時間,從阿勒泰到達蘭州,我在高速路口下車,老郭同志繼續南下,奔向湖南。我們一老一少,驅車碾過2000多公里,穿過崎嶇的山,爬上山頂,再駛下山脊,一路歡歌,想著來年春回大地,他開車,我搭車,兩人一起,一路北上,再駛回阿勒泰。不曾想,此夢終成空,我也沒能再見到老郭。

阿勒泰是我邁向成人世界的起點,這裡的人以善良待我,提起阿勒泰,總是想到一群人的歡聲笑語,想到吃飯時一起蹲在食堂門口打嘴仗的小夥子們,美麗的姑娘們,想到雪山、峽谷、草原、牛羊、落日,一峰走丟的駱駝,而所有最終定格在一場大雪中倉促的離別。

自此,這片故土,總徘徊心間。(丁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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