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樱桃树

八十年代初,我家终于从拥挤的村中间搬了出来,住进了村旁边新做好的三间青砖红瓦房里。房子是新的,窗明几净,让人舒服,更让人喜悦的是,屋前屋后有很大的空地,母亲立即找了一些果树苗栽了上去。 屋前是三棵桃树,屋侧种了一排的李子树,屋后是一棵枣树,在这些树的空隙里,还有好几棵樱桃树。没过几年后的春天,我家的瓦房便掩映在红的白的花儿里,到了五月,青嫩的桃儿还藏在树叶儿里,但红红的樱桃就露出她迷人的脸蛋儿了。 我们馋她,小鸟儿更是迷恋她。一天到晚那群雀子就在树梢上飞着,还叽叽喳喳张扬地叫着。母亲便分派我们去赶鸟,用那竹筒做的踏板不停地摇晃,发出“啪啪”清脆的响声吓唬它们。当我们连摇几下后,鸟儿“轰”一下全飞走了。而我们就立即丢下踏板,奔向早已瞄准的红果子,一把撸下来全塞进嘴里,陶醉在那甜丝丝的嫩肉里,慢慢吞下肉和汁水后,然后猛的喷出那一口的籽儿,子弹般弹向对方,被弹中的当然也不甘示弱,一场战争开始了。当战到不可开交时,出来调停的自然是母亲,她拿着扫把作势打过来,嘴里念叨着:“叫你们看雀仔,原来你们就是大雀仔,看我不来打死你们!”这时我们逃散的速度可要比刚被我们吓跑的鸟儿的速度要快的多了! 八十年代末期,当我和弟弟进入初中,哥哥们读高中的时候,我家里的桃树和李树还有屋后的枣树,已经被母亲砍掉了,全部载了樱桃树,大约有二十几棵了。樱桃的售价比别的果子高的多,卖樱桃的收入是我家一项很大的收入。,多少能抵一把我们越来越多的学费了。村里很多人家也栽了樱桃,果树多了,鸟儿却变得少了,我们不用看雀子了。那时候五一和五四都放假呢,几乎总有四五天的假期,正好帮忙摘果子。 摘樱桃是个细活儿,因为樱桃特别娇嫩,不能捏不能拽,又因为每个果子成熟的时间不一样,所以采的时候必须小心地把红果子带柄掐下来。 樱桃树干已经很高大了,必须搭着高高的梯子才能摘到树顶的果子,父亲和小哥是最会摘果子的人。在菜园子里有一个高坎子上有三四棵树,因为树高,地势也高,树顶上总有几串樱桃摘不下来,我们望着它由红变成深紫,果子眼看着要落了。父亲几下爬到木梯顶上,小心的勾住枝桠,一下子折断它,再把它得意的递给我们。摘一颗果儿放进嘴里,那种甜沁人心脾,似乎果儿里全是蜜糖儿。 小哥摘果子速度特别快 ,篮子最先满的总是他,但那一地上都是从树上不小心带下来的青的黄的果子,父亲每每看到这个情形就大发小哥的脾气,咆哮的样子很是怕人。但小哥继续摘果的时候,还是会碰落很多的不熟的果儿,还继续接受父亲的训斥…… 一晃十年过去,进入九十年代中期。我们兄妹四个都工作了,成家了,都远离了这个养育我们的村子,奔赴了外地。但每年五月是必须回家摘樱桃的。摘樱桃多少成为我们省亲或者度假的好由头了。 终于摆脱子女负担的方父母,劳动的劲头是很足的。家里的樱桃树越来越多了,老了的树也会很快被砍掉换上新的树苗。除了屋四周的菜地上是樱桃外,其余的地里也中上了樱桃树。村里几乎每户人家都在经营樱桃了。我们的王胡村,渐渐地成了樱桃和枣树的代名词。 时光继续飞逝,果树以最繁荣地姿态亭亭玉立着,但我的父母却一年老似一年了。父亲花白了头发,脸色苍白地在晨曦微露时就站在梯子上摘樱桃了,脖子上挂着多年来摘果时一直使用的那个黄帆布包。这时候的他更多的时候是满脸的苦楚,再也不会找最好的果子逗我们那也长到上十岁的孩子们开心了,当每卖一笔樱桃钱后,父亲会认真的在本子上记一下,如此而已。 卖樱桃以前是父亲的主要任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不想出门了,母亲就成了专门的销售人。在樱桃大成熟的那几天,不仅价格大跌,更要命的是满街都是樱桃儿,母亲挑着篮子大街小巷的穿梭着,有时候 甚至转到深夜。 樱桃是最为娇嫩的果子,几乎不能过夜的,摘下来放一夜后,它就会变成灰暗的颜色,再不鲜亮了,两夜后就发黑烂掉了。不能及时卖掉樱桃,就意味着到手的钱要飞了,这是很让人焦虑的。有一年母亲卖樱桃引发了胆结石,差点倒在街上,唉! 俗说樱桃好吃树难栽,我道樱桃好吃果难摘,你看那骄阳下,风雨中,都是那蓬头垢面的采摘人; 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我道樱桃好吃果难卖,你看那大街旁,小窄巷,都是那又饥又黄的焦虑脸…… 08年,父亲在摘完这年五月的樱桃,又收回了这年九月的枣儿,在这年的十月,在待收割的水稻田旁发病去世。一晃又是四年过去了。 树老了,可以换上新的树,人走了,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去顶替的了。果儿还是一季一季的成熟着,劳累着人们去收获它。 今年的五一,樱桃儿也如往年一样准时成熟了,我们赶回家里帮忙。 我发现,我家的樱桃树,一棵棵的都老了,部分的已经枯萎死去,果园里再也没有往昔的繁荣景象了,而嫁接果苗的高手母亲,似乎也没了继续更新树木的兴趣,我家的樱桃园在迅速的衰败着。 我有点失落,但心头却掠过一丝欣喜。 一切都是虚无,母亲,我不想你累。


我家的樱桃树
我家的樱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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