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OO,为了不再发生房思琪式悲剧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写了一个国文老师强奸女学生的故事,作者林奕含用她充满悲剧张力的文字抠出了这个故事,让更多人透过文学看到世界的背面——那些丑恶的、肮脏的秘密地狱。图书出版后不久,她自杀去世。图书和自杀事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也让儿童性教育、女性权利、社会舆论环境等问题再次受到广泛关注。这些天一桩桩性侵事件曝光,METOO风暴席卷中国,女性不再选择沉默。虽然有些人担心这次指责中有恶意阴谋,但不管怎么说,对于性侵问题,勇敢面对理智看待才能迎来一个更好的社会——一个不再发生房思琪式悲剧的社会。

METOO,为了不再发生房思琪式悲剧

粉红色封面和“初恋乐园”的美丽字眼包裹着一个痛至骨髓的故事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这部名为《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小说讲述了13岁少女房思琪被国文补习老师李国华诱奸、性侵的经历。豆寇年华的少女美丽而聪颖,她有幸福的家庭,有同样聪慧热爱文学的闺蜜怡婷,有同样爱文学的邻居姐姐伊纹,她有明媚和青春和灿烂的未来,但一切都停在了那个13岁的教师节,被道貌岸然的“老师”拖入了黑暗的地狱。


性侵发生后,思琪孤立无援。浓重的羞耻感让她无法启齿,几次对父母的试探让她绝望,试着和闺蜜说明却被指“恶心”,唯一懂她的伊纹姐姐则挣扎在家暴的泥沼里……她一遍遍地欺骗自己,只能让自己去爱老师,因为你爱的人要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这是她继续活下去达成与自己的和解的唯一方式。但性侵就是性侵,强暴就是强暴,思琪一遍遍自我催眠,却始终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她被不堪的噩梦困扰,最后进了精神病院。

这个故事改编自真实事件。作者林奕含与小说主角“房思琪”的相似性,以及图书出版后作者的自杀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林奕含说,书写是她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但这本书远不止于受害者的控诉,她想从施暴者手中夺回对文字的掌控,夺回开口的权力,想讨论文学的“无用”和文学掩盖下的假、恶、丑,想让读者不用接触就看到世界的背面。

抛开作者本身的故事,这本书也展现了作者的语言天才。书里处处是文学的隐喻,整本书是怡婷从思琪的日记里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是作者将每丝每缕的痛苦具象化、意象化竭尽全力一笔一笔使劲写出来的,所以呈现出来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地狱,是美得诡异的痛彻心扉。也因此,这本书不长,但没办法一口气读完。我第一次读到一半就读不下去,太苦了,第二次鼓起勇气才又拿起来看到最后。

METOO,为了不再发生房思琪式悲剧

文学是避难所,也为假、恶、丑提供了遮盖

小说的开头就交待了思琪和怡婷两个小女孩的文学信仰,文学和语言对她们而言是与景色一样重要的存在。“整个高雄港就像是用熨斗来回烫一件蓝衣衫的样子。”即使在被“老师”强暴的时刻,思琪的日记里也是重叠的比喻集合,文学的譬喻是思琪对抗残酷现实的武器,是她抽离出现实的避难所。

“不是她爱慕文字,不想想别的,实在是太痛苦了。”思琪用精确控制的修辞透视出现实里血淋淋的暴力,也保证了强奸场景的再现不会沦为被施暴者视角完全控制的暴力景观。文学、譬喻揭开了李国华丑陋的欲望,也展现了房思琪苦涩的抗争。

回到悲剧最初开始的地方,一切起源于国文补习老师李国华一家搬到这栋大楼,成为思琪、怡婷的邻居。在两个爱文学的13岁孩子眼里,他“状如愁胡,既文既博,亦玄亦史”,他可以背诵整篇的《长恨歌》,甚至到最后思琪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懂得中国五千年浩浩汤汤文学传统的人会忍心对才13岁的自己做那样的事。

殊不知,所谓的“老师”口中的话语越是美丽,其伪装下的内心越是丑恶。在这里,文学是假、恶、丑的“老师”伪装自己的光鲜外衣。他用自以为有见识的语言大谈客厅的装饰,诺贝尔文学奖全集和整面的课本小说是为了标榜他的“文学”身份,是他引诱的道具。文学的语言对他而言也只是赚钱的工具和引诱女生的“环保”材料。

他无耻地欺骗还区分不了各种“爱”的不同的小女生,“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那么美,但总也不可能属于全部的人,那只好属于我了。你知道吗?你是我的。你喜欢老师,老师喜欢你,我们没有做不对的事情,你不可以生我的气……”他说“我跟你在一起,好像喜怒哀乐都没有名字”,他将自己和学生的变态关系比作胡兰成和张爱玲。他和其他补习老师一起开展“狩猎之旅”,他们一起谈论自己的学生猎物。

METOO,为了不再发生房思琪式悲剧

他站在补习班讲台上,“面对一片发旋的海洋。抄完笔记抬起脸的学生,就像是游泳的人在换气。他在长长的黑板前来往,就像是在画一幅中国传统长长拖拉开来的横幅山水画。他住在他自己制造出来的风景里”,在升学文学的语境里,他可以随意取用任何一个他想要的女学生。整段整段的譬喻是李变态欲望的具象化。

除却暴行本身,最让思琪无法忍受的是——“老师”的“爱”之虚假,变态嗜好之丑陋,施暴行为之可恶,这些本应是文学背面的东西居然活在文学外衣的遮掩下,这样假、恶、丑的“老师”,她却不得不“爱”。她的文学信仰,她的避难所,是“老师”的包裹丑陋的外衣。

强的侵害者,弱的受害者,整个社会是作恶的同谋

最后,思琪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进了精神病院。这出悲剧当然肇始于李国华的强奸,但同时也是整个不友好的社会导致的。美国人类学家的专著《强暴是社会性谋杀》说到了这一点,看完这本书,我们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任何关于社的暴力,都是整个社会一起完成的。

施暴者一开始就知道随便他如何对待这些小女生,都不会有危险。因为“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她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一个个小女生是在学会走稳之前就被逼着跑起来的犊羊。那他是什么?他是最受欢迎又最受欢迎的悬崖。”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一直到小说的最后,受害者思琪的悲剧被某太太归结为看了太多文学,而施暴者李国华仍然是大楼里文学的代表,是衣冠楚楚的“老师”。

思琪在受害后两次试着向母亲求助。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母亲却鄙视不屑地掐灭了她的希望。

“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什么是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怡婷知道思琪“和老师在一起”后说,“恶心”。

另一位受害的女生郭晓奇是被自己的女班主任送到李国华的公寓的,而最后郭的父母想找李国华讨说法,却因为伤了师母的心而感到不好意思,并不站在孩子一边,郭选择在网络上暴露一切,却遭遇网友的语言暴力和N次伤害。

受害者如此弱小,施暴者如此强大,但整个社会却还要背弃受害者。思琪将秘密掩埋,自我欺骗,然后她疯了,晓奇将自己的遭遇公之于众,然后她被恶语羞辱。

METOO运动,为了一个帮助受害者的社会

METOO,为了不再发生房思琪式悲剧

不止小说如此,现实生活中也是同样的情形。当女性受到侵害,总有声音归罪于女性:谁让她穿成那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应该警惕心再高一点;她不该在言语上嚣张,惹怒男人;她放着大路不走,走那么危险的小路也是活该;她当时怎么不留下证据报警,隔了这么久才出来说不就是阴谋……

在某些人的眼里,出现强暴、性侵事件永远是女性的错。在性侵、性骚扰事件中,荡妇羞辱频繁出现,百试百灵。

这些社会舆论,都对被害者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二次伤害,也是大多数女性受害后选择沉默的重要原因。

METOO,为了不再发生房思琪式悲剧

近年,METOO活动开展起来,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有勇气站出来,说出来,一起起性侵、性骚扰案曝光,社会舆论也越来越理智地看待这一问题,女性原罪论越来越站不住脚。这一进步,真希望思琪可以看到,真希望林奕含可以看到。因为她的书写,让人们不用接触就看到了世界的背面。真希望“李国华”们越来越少,懂得不懂得中国五千年浩浩汤汤文学传统的“老师”们不要再背弃、玷污自己引以为傲的基础。也希望,从我做起,每一个顺顺利利长大,幸免于那些侵害的大多数人们,给脆弱的美丽一些庇护,让他们在受到伤害后不至于绝望,让他们可以勇敢地发声,勇敢地继续生活。希望我们的社会不再是一个谄媚施暴者的社会,而是一个温柔而有力量的社会。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