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繁花满园,不及年少那场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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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可是当那三千零一个人出现时,该如何呢?

纵然受宠多年,但一夜之间跌落深渊也是皇宫中常有的事,晦暗的目光朝她射来,她没有侧头,依旧缓缓啜着玉盏中的酒,知道这场宫宴结束后,自己的荣宠便到了尽头……

“皇上,这是凌刺史进献的歌姬宛嬿。”内官尖细的声音有些刺耳,但很快就被女子曼(妙)的歌喉冲淡,整个大殿仿佛浸润在清甜幽柔的湖水中,让人的思绪也跟着徐徐飘荡,沉醉在迷离的梦幻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她微红的脸颊宛若被春酒醺染的桃花,眼眸在流光的旋涡中晕眩,她没有忆起自己的华年,身旁的帝王却忆起了,笑容一如当初那般温情:“宛嬿,真是人如其名,歌声婉妙、容颜嬿丽,而且和滟贵妃当年颇为神似。虽然重音,但也无妨,即刻起,你便是嬿妃了。”

众人的目光没有被宛嬿吸引,反而纷纷落在她的身上,她穿着一袭品红色华服,金线绣的繁花在宫灯璀璨的光晕中流光溢彩,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落日最后的余晖,她的时代就要过去了。

“皇上,妾身自小就听闻滟贵妃歌喉清妙,若空谷莺啼,一直盼着向她讨教。今日正逢佳宴,不如同她合歌一曲,为皇上助兴,如何?”嬿妃秀眉一挑,盈盈(媚)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挑衅。

“唔,这提议不错,爱妃但试无妨。”帝王望向她,眼中残余的几缕温柔也被好奇取代,她早该知晓,帝王哪会有什么真心,要的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欢娱。

“臣妾很想为皇上献唱,只是今日饮了太多的酒,嗓子干涩,怕扫了皇上的雅兴。”

“滟姐姐此言差矣,美酒只会让嗓音愈加醇厚绵延,何来干涩之说,莫非是嫌妾身的歌声低劣,不配和你相提并论?”嬿妃将脸颊掩进薄雾般的水袖中,只剩一双柔情脉脉的眸,像蒙了轻霜般让人怜惜。

恩宠夺了还不算完,连尊严也要丧失么?

她终于侧头看向那双晦暗的眼睛,他的脸色苍白却平静,像诀别的那个清晨,又像“起死回生”后的那个午夜,淡漠、疏离、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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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几上的金熏炉未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依旧悠然自得地升起袅袅青烟,似年少时晴朗的阳光。是香薰太过浓烈么?她有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或许唯有在梦中才能爱恨肆意,她突然伸手抓起熏炉,将那团炙热放在咽喉上,一阵恍惚的疼痛。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夺宠大戏,谁也不敢冒然开口,帝王虽勃然色变,但复杂的神情里却未见多少怜悯,宛嬿依然在笑,即便尖酸刻毒也好,只要倾城姿容在帝王面前盛开,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许久后,终是她哽咽沙哑的声音打破沉静:“尽情笑吧,你等的这天终于来了……”

熏炉掷地,香灰倾洒,鲜红的宫锦顿时燃出几个焦黑的小洞,而她咽喉上的那抹殷红,却娇(艳)得好似一朵被下咒的桃花。

她颤抖地抬手,捂的不是咽喉而是胸口,鲜红的宫锦为她铺出一条血路,她黯然望了帝王一眼,缓缓踏上深渊般的归宿。

“皇上千万别扫兴,妾身再给您唱一曲。”嬿妃纤纤玉指抚弄琴弦,娇喉婉转、余音绕梁,宫娥迅速将宫锦打扫干净,大殿又恢复了笙歌曼舞的繁华景象,若不是滟贵妃的座位还空着,断看不出她出现过的痕迹。

嬿妃笑吟吟地朝帝王飞着眼风,惊觉背脊一凉,那双晦暗的眼睛倏然明亮起来,仿佛在黑暗中藏了数年的利刃终于出鞘。她一怔,却笑得愈加艳(丽),娉婷转身,举杯饮尽:“谢谢凌刺史知遇之恩,我先干为敬。”

*

“爱妃跟凌刺史是何干系?”

“皇上放心,反正不是滟贵妃和他那样的干系。”嬿妃在帝王身后搂着他的脖颈,轻轻摇撼,音声甜似饴糖,眼神却分外惆怅。

“朕听闻你从民间请了神医给她诊病?”

“是的,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不过神医说她病得邪性,活不过几天了。”

“哦,那她死后,你便是贵妃了。”

“还是皇上重情。”

“朕重情?”帝王诧笑:“后宫三千,唯爱妃对朕的评议最为中肯。”

“皇上不知,太过专情,才是最可怕的薄情。”嬿妃搂紧帝王的脖颈,愀然闭上双眸,一颗晶莹缓缓从脸庞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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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嬿妃一袭莹白色丝裙,只身去了滟贵妃的寝宫。

他说他最喜欢挚爱那袭莹白色的衣裙,因此他见不得其它女子穿这个颜色。而今夜,她偏要穿给他看。

她预想了他的悲恸、愤怒亦或厌恶,种种情形,她都想好了应对之策。软语温存的安慰、痛彻心扉的哭诉,千言万语,只要他一个眼神,便倾匣而出。可她没想到,他根本不看自己。

“凌哥哥、”

“凌哥哥。”嬿妃连叫了几声,凌刺史都没有应答,依旧坐在床头,痴痴看着那病入膏肓的女子。

滟贵妃的脸色惨白,喉咙上暗红的印记好似厉鬼锁喉,在幽寂的寒夜中凄迷可怖。凌刺史从袖口抽出一方丝帕,莹白如雪的色泽,缀着点点梨花,轻轻遮住她脖颈处的伤口,就像多年前遮住自己的心伤。

“你没告诉她,是皇上让你将我献给他的么?”

“说这些做什么。”凌刺史伸手轻拂滟贵妃额上的乱发,动作极尽温柔,声音却有些残忍:“还不如让她以为是我的报复,反正我这么恨她,恨之入骨。”

静默中,时光一点点的流逝,东方渐白,嬿妃不禁焦急起来:“凌哥哥,你赶紧戴上面具走吧,倘若皇上知道你假扮神医进宫,你只怕连全(尸)都没有。”

“走?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

“你以为她是放不下你么?”嬿妃冷笑,曼(妙)的嗓音变得凄厉起来:“她若爱你,当初就不会撇下你进宫了,都过了这么些年,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清醒的很。”凌刺史的声音很轻,宛若飞蛾扑火后的叹息,他扯下腰间的香囊送至滟贵妃的鼻端,一缕梨花的清香如怨魂般飘荡。嬿妃秀眉紧拧,香囊上绣着她最厌恶的两个字——潋滟。

“呵,‘宛嬿’,宛若潋滟,我永远只是个替代。”

“不,我早就说过,你不是替代,因为她无可替代。”

滟贵妃慢慢睁开眼睛,初晨的阳光透过窗格洒落下来,如薄烟般遮住她本就迷蒙的双眸,她干涩的唇角竟泛起一丝涟漪:“阳光真好……”

“一点都不好。”他伸手遮挡她的视线,将阳光和花香都挡在手掌之外,只让她正对着自己的脸。

“若不是那天阳光晴好,你闹着要到远郊踏青,我们怎会遇见那个负心人,你又怎会离我而去?”他哀然苦笑:“可是你看,最后,你只能看见我。”

滟贵妃涣散的眸光倏然变得清明,年少时的爱恋如一枝冰莹绝尘的梨花,在她眼前绽放、摇曳,她痴迷地看了许久,耗尽了最后一点气息:“原来,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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