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溪水
“自你走後，我憎惡所有的茶館，憎惡到想往桌上的每一杯茶裡都吐上一口唾沫！”
“為什麼？”
“因為你！”
“我有那麼討厭嗎？”
“嗯！你走了，我的魂魄也出走了，沒有人可以幫我召回……”
“那我在天涯與你的魂魄作伴吧，這樣，我們都不會寂寞。”
她和他的相識，源於一杯茶的指引，而分開，卻不是因為茶涼了。
他叫天涯，是一名茶藝師，各種花啊葉的，在他的手裡能浸泡出不同的清芬味道：綠茶的醇和清冽、紅茶的濃厚鮮爽、白茶的馥郁清甜、花茶的芳香襲人，在他的手裡均得到極致的釋放。
他又像一個攝影師，可以把各種茶不同層面的美，一一呈現在你眼前。他用他那雙魔幻般的雙手打理著他的茶室。
而她，經常在瀰漫的茶香裡，看一片片葉在水中漸漸豐盈舒展，一朵朵花在水中妖嬈盛開，亦真亦幻，半俗半仙。她，就這樣在他營造的仙境裡迷醉了。
“你是個天才茶藝師，不做這行就有悖天理，會遭雷劈的！”
他笑：“是嘛？！我可不想遭雷劈！”
“那你就永遠在這兒做下去！我做你永遠的顧客，好不好？”
“好！永遠的茶藝師與永遠的顧客！”
“你說，葉和花在水中沉浮旋轉，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快樂？”她嘟著嘴，趴在桌上盯著透明的水杯，若有所思。
“當然因為快樂，你不覺得，她們是那麼美！她們在快樂地舞蹈！”他滿含笑意地說。
她相信了他的話，因為她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流轉的光彩與快樂，她的心也跟著快樂起來。
“對，她們在快樂地舞蹈！”她仰起臉，凝視著他的雙眼，無比開心無比確信地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又認真地放在了心裡。
時光輾轉，季節交替，她與他一起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季節。
夏季，驕陽似火，空氣中充滿著炙熱與焦躁，而他的茶藝室清涼舒爽，沁人心脾。冬天，北風凜冽，寒冷刺骨，而他的茶藝室溫暖如春，芬芳四溢。這裡，總有著最適宜的溫度招待客人，也總有著最適宜的溫度生長情愫。
“晚上去給孩子們上舞蹈課，總是從你茶館門前經過，大約七點半，經過你的門口，習慣性的往裡面望一眼。”
“那個時間段，我不在店裡。”
他居然這樣輕易地道破了她的心思！她就是喜歡走他走過的路，她就是喜歡把自己的腳印疊進他的腳印，她就是喜歡看他的身影，即使看不到他的身影，看一看他呆過的地方也好。可是這些，她並不願意承認。
“這是我的必經之路，是最近的，也是走著最方便的！”她強調著。
他默不作聲，低頭繼續做他的事。
她想告訴他，她這樣做不是為了他。可是，她想些什麼，他似乎比她自己更清楚！
他似一縷微風，吹開她的心窗半扇，半開的心窗欲合還休。內心的世界，盼他進來，又怕他進來。
他是一道綺麗的風景，讓她日夜嚮往；她是一隻金絲雀鳥，常常飛入他的夢中。
可是，雖然二人深深地互相吸引著，卻沒有完全打開心扉，真正徹底地融入彼此，而是同時很默契地選擇了保持距離。在各自的心裡，都是有所顧忌的。
他來自遙遠的煙雨江南，雖然這個城市裡有他的茶館，終究不是根基所在，總有那麼一天，他會離開。
“你為什麼喜歡我？”有一天，他突然問。
“誰說喜歡你了？”她含嗔帶笑的看向他。
他沉默了。
“喜歡你陽光、能幹、帥氣還超自戀！”她咯咯地笑。
其實，她只是喜歡他時常掛在嘴角笑容，以及笑容裡面融融的溫暖。這溫暖，有著超強的魔力，吸引著她不由自主向他靠近，不想遠離不能遠離。
“你有過別離嗎？”在一個夏日的午後，她輕聲地問他。
“有過。”他頓了頓，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繼續說道：“在來這個城市之前，我曾在西安工作，離開的時候，有個很好的朋友，她哭得梨花帶雨。”
是啊，他是生意人，不可能安於一個城市的風景；他又是個男人，志在四方的男人，一座小小的城池，哪能束縛住他的腳步呢？
“有一天你也會離開這裡，對吧？”她問。
他又是沉默，這沉默讓她的心隱隱發疼。
“確定了什麼時候離開，要提前告訴我。”
“好！”他輕聲回應。
世上沒有四時不變的風景，沒有永不離散的相聚，不管你是多麼難以割捨。怕這一天的到來，這一天仍舊踩著時光的腳步來了。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卻仍舊沒有扛得住這從天而降的襲擊。
他走了，他帶走了她生命的色彩，只餘黑白；他帶走了她的晴空，只剩下無邊的瀟瀟風雨；他帶走了她一半的生命，只留她搖搖欲墜，苟延殘喘……
她沒有問他去了哪裡，對於她來說，離開了這座城市，哪裡都是天涯！
“天涯有多遠？像天和地那麼遠嗎？”
“也許吧。”
這一天，她沒有哭，只有雨，一直哭泣著，試圖用長長的銀線，把天地之間的裂痕縫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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