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求婚嗎?」「不會,因爲你本來就是我的」

忽然間,一隻溫熱的大手拉過她的手握住,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天冷,怎麼跑來這裡站著?”

這樣的溫熱,這樣的聲音,彷彿陌生又熟悉,如電流一半,噌,竄進凌湛的心裡。

心漏掉了一拍。

凌湛連忙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不敢抬頭看莫君昊的眼睛,快步走在了前面。是不是風太大了?她聽不見身後有沒有腳步聲。或者,是她的心跳聲太大了,震得她的耳朵再聽不見別的聲音?

她摹地停下腳步。可是停下腳步之後又猶豫了,她應該轉過頭去嗎?轉過頭去會不會很奇怪?轉過頭看見他會不會很尷尬?沒看見他會不會更尷尬?還是不要轉過去好吧,可是不轉過去的話,這突然停下的腳步會不會顯得更奇怪……

“想什麼?”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凌湛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轉過身,抬起頭,看著莫君昊。

她似乎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他,因此感覺此時此刻的他是她沒有見過的模樣。這個角落裡的燈光不亮,遠遠的燈光從他的側面打過來,他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讓他俊朗的輪廓更加立體,也讓他的鋒利蒙上一層溫柔的光。她見過他好多面,陰狠的,憤怒的,暴躁的,冰冷的,當然,也有溫柔的。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呢?或許都不是。

“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凌湛問。

如果平瀾說的話都是真的,如果你幫了我那麼多,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關於你的付出,關於你付出的原因,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說什麼?”莫君昊微微低著頭看著她,墨色的眼眸中流動著光,“你在暗示我求婚嗎?”

你在暗示我求婚嗎?

暗示我求婚嗎?

我求婚嗎?

求婚嗎?

婚嗎……

凌湛愣了三秒鐘,聽見莫君昊的聲音反覆在腦海中播放。

“……求什麼婚啊!神經病!”凌湛掉頭就走。

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來,轉過來望著莫君昊,輕輕笑著問:“你會求婚嗎?”

莫君昊會求婚嗎?堂堂的莫老大,單膝跪地,向人求婚,想想都覺得無法相信啊。

莫君昊看著她,雙眸深不見底。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就在凌湛準備放棄聽答案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不會。”

凌湛不在意地聳聳肩,這個答案和她想的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出人意料。莫君昊卻問她:“你不問為什麼?”

凌湛撇了撇嘴,配合地問道:“為什麼不會?”

莫君昊的眼中閃著篤定的光芒,“因為你必須嫁給我。”

凌湛挑起一邊眉毛,沒說話。

莫君昊繼續說:“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

夜深了,窗外一片漆黑,遠處的天邊點綴著幾顆星子,閃著冰冷的微光。

凌湛睡不著。

她側臥著看著寂靜的窗外,聽著身旁不遠處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心裡有點亂。

他睡在床的那邊,她睡在床的這邊,他們之前隔了五十公分的距離,像隔開了兩個世界。

他們後來並沒有再討論什麼求婚不求婚的問題,而是默默地回了房間。她不想說話,他也不主動開口,就這樣各自睡下,像一對相敬如賓的模範夫妻。

凌湛輕輕坐起來,摸黑下了床,走到陽臺上,窩在軟軟的沙發裡,看著天邊的星星輕輕嘆一口氣。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還有幾個小時天亮。天亮了,她就該趕快回到醫院,去看看江巖,再回去住處,美美的吃的不知道還有沒有,她還要去店鋪,想辦法調查那七十萬的真相……

天邊的星星好像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漸漸黯淡下去。

“你會求婚嗎?”“不會,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

凌湛看著遠處,眼睛一眨不眨,腦海中卻忽然閃現出莫君昊的臉。他朝她走過來,微微俯身,把臉湊近,鼻尖停在離她的鼻尖兩公分的地方,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風,風裡好像有迷藥一樣,讓人眩暈。他說:“你會答應嗎?如果我求婚。”

“……”她大概是忘記了回答,或者是,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在她想出答案之前,莫君昊已經拉著她回到了屋裡。

如果他求婚的話,她會答應嗎?會像那些甜蜜的少女一樣驚喜地捂著嘴掉下激動的淚水嗎?

凌湛把頭靠在臂彎裡,靜靜地,聽著屋裡的動靜。屋裡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好像還能聽到某人熟睡的聲音。

夜裡的風很冷,凌湛往抱起一個抱枕,往沙發角落裡窩了窩,對著空中吹了一口氣,看白色的霧氣在空中慢慢消失。

忽然間,陽臺的門被拉開了,凌湛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果然看見莫君昊那張寫滿了不悅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站在門邊看著她,手上拿著一件外套,眼中一半是生氣一半是無奈。

他走過來,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在她身旁坐下來,不說話,靜靜地看向遠處。

“……”凌湛不知為何有點心虛,先開口說話了,“我睡不著。”

莫君昊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依然沒有說話。

好吧,不說話就不說話吧,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什麼時候說過多少話呀,不說話才是正常的。

可是這麼坐了一會,天邊的星星都消失了,莫君昊還是一言不發。不知道是風大了,還是因為身邊坐著一座冰山,凌湛覺得更冷了。

還是找點話題講講吧。

“……先前那個女生是誰呀?你女朋友啊?”凌湛笑嘻嘻地問。

“……”莫君昊輕輕抬了一下眼皮,瞟了她一眼,又把眼珠子轉回去,沒搭腔。

“……”這就有點尷尬了,凌湛悻悻地癟癟嘴,繼續說,“你女朋友挺漂亮的,講真,膚白貌美,胸大腿長……”

莫君昊忽然轉過頭來盯著她,嚇得凌湛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你這是在吃醋?”莫君昊淡淡地問。

“吃醋?!”凌湛提高音量,“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吧!”

莫君昊淡淡地一挑眉毛,“你這麼大反應幹嘛?”

“我!”凌湛生生把音量降回去,笑道,“我哪有那麼大反應?我就是覺得呀,那個女生跟你真的很配呀,很漂亮,看起來也很聰明。”

莫君昊從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代替回答。

“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歡那種女人。你不用不好意思,男人嘛,很正常的,我懂的!”凌湛說著,朝莫君昊十分了然地挑了下眉毛,卻全然不知這個動作在他看來是那樣充滿誘惑。

莫君昊眼中光芒流轉,喉結微微滑動。他連忙把頭別過去,避開了她的眼神。明明是那樣清澈的一雙眼,為什麼總能輕易撩動他的情緒。

凌湛海以為自己說中了莫君昊的心事,讓他不好意思了,哈哈笑著伸手推他,忍不住調侃:“被我說中了吧?別不好意思了!快承認吧,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啊?”

莫君昊大掌一翻,將她的小手一把抓在手心裡,深邃的眼睛看著她,輕輕說出兩個字:“不是。”

“啊?”明明是自己問出來的問題,凌湛卻被他認真的眼神晃得瞬間失憶了,“不是什麼?”

莫君昊把她的手牽過來捧在手心裡,給她取暖。

“不是女朋友。”他認真地說,“是妹妹。”

妹妹?沒聽說過莫君昊還有個妹妹呀,況且,那女生姓於,跟莫君昊是什麼親戚關係?

“乾妹妹呀?”凌湛反問,並且把“幹”字拖得老長。

“……”莫君昊聽出她話裡的揶揄,真不知道說什麼來回答她,“你一天腦子裡面都在想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凌湛開始胡扯,“我每天腦子裡面都在想,你的腦子裡面每天都在想什麼。”

“你。”話音未落,莫君昊已經斬釘截鐵地說出了答案。

“……”凌湛差點閃了自己的舌頭。

莫君昊笑了笑,“對這個答案滿意嗎?”

“你耍我!”凌湛瞪起眼睛。

莫君昊寵溺地笑笑,輕輕拍拍她的後腦勺,說:“進屋再睡睡,不然明天困。”

說著,他站起來牽她的手,凌湛猶豫了一下,沒有把手遞過去,抬起頭來,問:“莫君昊,你知道南山醫院嗎?”

“……”莫君昊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不知道南山醫院嗎?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一個關愛阿茲海默症的組織,給南山醫院所有的老年痴呆患者贊助了療養費用?”

“你會求婚嗎?”“不會,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

“……”

“回答我。”她看著他的眼睛。

“……是公司的一個慈善項目。”他說。

“莫氏集團什麼時候開始做慈善了?”

“一直在做。”

“好……”凌湛深吸一口氣,“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麼咖啡廳呢,也是莫氏的慈善項目嗎?”

“……”莫君昊看著她,眼底的光芒微微閃動,喉結微動,最後還是沒有回答。

“不早了,進屋睡吧。”他說。

凌湛一把拉住他,不讓他走。既然已經問出了口,就要問個明白。

她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莫君昊低頭看著她,看著她被風吹動的髮梢,看著她被凍得紅紅的鼻尖,沉默地看著。

她固執地看著他的眼睛,要聽到答案。

他輕聲嘆氣:“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他說得那麼輕鬆,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可是這不應該呀,這怎麼可能是理所當然的呢?他幫她,一定有他的原因啊。

莫君昊看著她變幻莫測的眼神,知道他如果不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她是不會放手的。他也是才知道,原來她是這樣倔強的。

他說:“我幫你,因為你需要我的幫忙,不是嗎?”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我自己可以解決!”

“你確定?”

“……”凌湛的話被他的反問噎在喉嚨裡。她慢慢放開他的手,說:“我會還給你的。”

莫君昊看著那張固執的小臉,心裡是滿滿的無奈,“你明知道可以不用。”

“不用還?”凌湛反問,“你也說過,凡事都是有條件的,你幫我還錢,我要嫁給你是嗎?”

“我……”莫君昊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不是為了這個”幾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

凌湛將他的沉默看在眼裡,心裡頭冷下去幾分,語氣也冷下去幾分:“那就不必麻煩了,我會還給你的,只是需要點時間。”

言下之意,即便是要揹負超出她目前能力範圍的債務,她也還是不會嫁給他。

莫君昊擰著眉,語氣變得冰冷:“你需要多長時間?我不喜歡別人欠我的錢。”

凌湛愣了一秒鐘,而後怒了:“你堂堂莫氏集團的大老闆,還缺這點兒錢嗎!”

“缺。”莫君昊冷冷地答。

“……”凌湛感覺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然後生生嚥了回去。誰讓她欠著人家的錢呢,真是一點理兒都不佔,說話也硬氣不起來。越過莫君昊那座冰山,她一邊朝裡面走,一邊悶悶地說:“我會盡快想辦法的。”

天還不亮,外面又這麼冷,凌湛沒有傻到賭氣馬上走人,先養好精神,天亮之後才能做想做的事情啊!她背對著莫君昊睡下,睡意立刻席捲而來,腦袋昏昏沉沉。

莫君昊也躺下來,卻睡不著了,看著她那柔弱的背影,很難想象一個小女子碰到那麼多的事情是怎麼支撐下來的。這樣想著,手已經先一步做出決定,將那小小的人攬過來抱在懷裡。她半夢半醒地呢喃一聲,像極了一隻睏倦的小貓。

“嫁給我有什麼不好?我可以幫你解決所有的問題,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給江巖治療,費用也不要你擔心……你也可以離開凌家,不用再和不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你會求婚嗎?”“不會,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

懷裡的人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莫君昊知道她聽見了,也不急著聽她的答案,輕輕揉了揉揉她的頭髮,說:“考慮一下告訴我。”

那樣溫柔的語氣,那種商量的態度,凌湛懷疑說話的人不是莫君昊本人。

在那樣不真實的溫柔裡,凌湛安穩睡去,這一夜睡得踏踏實實,夢裡沒有瑣事的紛擾,沒有鉅額債務壓身,也沒有親人離去的悲傷。

直到平瀚敲門叫醒了她。

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似乎留著一絲絲餘溫。凌湛摸著身旁的位置,呆呆地坐了一會。平瀚在門外說:“淩小姐,老闆說你還有事情要忙,讓我這個時間叫醒你。”

“好的。”凌湛答應著,迅速起床洗臉刷牙,匆忙收拾了就坐上平瀚開的車離開了。

“莫君昊呢?”凌湛在車上問平瀚。

平瀚答道:“老闆今天有項目要談,很早就出門了。”

“那你怎麼沒有跟他一起去?你不是他的首席助理嗎?”凌湛開玩笑道。

平瀚笑了笑,“怎麼當得起‘首席助理’這幾個字呢。老闆讓我送淩小姐回去,之後我再去上班,上午的會談,平瀾陪老闆去了。”

說到平瀾,凌湛問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問題:“莫君昊家的人都是平字輩兒的嗎?”

平瀚又是淡淡地笑了笑,“您真會開玩笑,平瀾是我的妹妹,‘平’是我們的姓氏。”

“啊!”凌湛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了。

平瀚,平瀾。名字如此相似,她卻萬萬沒想到他們是兄妹關係。

平瀚移動目光瞟了她一眼,看見她呆呆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這件事情對您來說這麼出乎意料嗎?”

“那可不嗎!我壓根沒往這方面想!”凌湛緩過神來,接著說道,“不過,這麼一說,你們倆確實還是有點像的,高顴骨,深眼窩,小麥色的皮膚……嗯,都長得挺好看的。”

平瀚看著前面的道路,沒有回答,耳根卻不自然地紅了。然而凌湛看著窗外,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異常。

“你倆還都不太愛說話。是性格本身如此,還是工作需要啊?是不是因為莫君昊自己像冰山一樣,所以也不許身邊的人太活潑?”

“這個……都有吧。”平瀚不太確定地回答。

凌湛哈哈笑了兩聲,忽然正襟危坐,嚴肅地對平瀚說:“對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平瀾是什麼情形嗎?”

“……”平瀚悶了一會,沒說出什麼答案。

“她想殺我,給你們老闆報仇呢!”凌湛說著又忍不住笑起來。這麼一想來,好像時間也過去不少了呀。

平瀚握著方向盤的手緊張地加大了力道,眼神也有點可憐兮兮的,“淩小姐,我妹妹性子比較倔,有時看問題做事情難免極端,請您不要跟她一般計較,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會啊,我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現在想起來覺得很有意思。況且,她後來也幫過我,有什麼不愉快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凌湛為了緩解他的情緒,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嗎!”

“……”平瀚又是一陣沉默。

“好吧,我有時候確實是錙銖必較的,哈哈哈。”

“……”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呀……

“其實平瀾也挺厲害的,一看就是個女強人,不然莫君昊也不會要她陪同吧。”凌湛自己推測著。

“……”平瀚眼珠轉了轉,有些話到了嘴邊,還是硬生生憋回去了。

凌湛今天的心情不錯,精神也好,自顧自地說了些有的沒的,車很快就開到了市區。她先去醫院看望了依舊沉睡的江巖,囑咐護工悉心照顧,然後又回了家,給美美倒上足夠多的貓糧,又餵了它一碗奶,之後便去了古玩店。

她已經好一陣子不來古玩店了,一來,她忙著照顧江巖和奶奶,分身乏術,二來,在她沒弄清楚那七十萬的真相之前,她感覺沒臉見老爺子。可是要弄清楚真相,還是得回到這裡。

於是她調整心情,又回到了這裡。

“你會求婚嗎?”“不會,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

凌湛感覺,那些店員看她的眼神似乎不一樣了,冷漠之下隱藏著不屑和鄙夷,好像她是剛從臭水溝裡爬出來的老鼠,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

只有楊叔和他養的可可依舊熱情。

“丫頭,好久沒見你了,好像瘦了一圈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快來,我馬上做好飯了,來和我一起吃。”楊叔喋喋不休地說著,不由分說把她拉著往裡屋走。可可則高興地圍著她轉來轉去,發生一些愉悅的哼哼。

“楊叔,我不餓,老爺子呢?”

“怎麼不餓?現在是中午了,你告訴楊叔,你吃飯了嗎?我猜,你怕是連早餐都沒吃呢!”楊叔完全不理會她的問題,把她推到椅子上坐下。“人生短短几十年,什麼最重要?吃飯最重要!不吃飽,哪有力氣做事情啊!丫頭,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凌湛說不過他,連忙端起碗拿起筷子,迅速扒兩口飯,回答道:“我覺得您說得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就是嘛,這就對了!”楊叔滿意地坐下來,笑得臉上的褶子一層一層的,慈祥又可愛,“什麼事情都沒有吃飽飯重要!有什麼天大的事情是非要犧牲吃飯時間來解決的?我覺得沒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差這一會!”

一邊說著,他一邊往凌湛的碗裡夾菜,“冬天容易上火,少吃燥熱的東西,我最近做的菜都清淡,你多吃點。”

“好好好,我吃,您別光給我夾菜,您也吃呀!”凌湛也給楊叔夾了菜,一邊吃一邊問,“那老爺子到底去哪了?沒聽說他最近要去哪閉關呀,而且他要出去玩,肯定會帶上您這頂尖的廚師吧?”

楊叔不滿地冷哼一聲,“這你還真說錯了!老爺子這次的確是出去玩了,而且不帶我。”

“哦,去哪玩?”凌湛好笑地問。

“西班牙……還是比利時?”楊叔努力地回想,“好像是法國。”

“……您說了幾個答案,沒有一個是肯定的呀!”

“哎呀,反正都在那一塊,差不多!”楊叔說不清楚,乾脆耍起賴來“不要再吃飯的時候討論這種問題,對消化不好!”

凌湛憋著笑,“好,不討論這個……楊叔,我今天來,其實是為了那個東青釉香爐的事情。之前事情發生的時候我腦子裡太亂了,沒有問清楚事情的緣由,今天來,想再問問看店裡的人,還有什麼我之前遺漏的細節。”

“嗯嗯,你有什麼就問,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凌湛理了理思路,說:“那隻東青釉的確是我親手放進倉庫裡的,在那之前也一直在我手裡,所以我可以肯定,到那時候為止,它是真的。但是老爺子回來之後看到的卻是假的,也就是說,從我把香爐放進倉庫裡到老爺子拿出來看這期間,香爐被人調了包……這期間有人進過倉庫嗎,楊叔?”

“沒有。”楊叔肯定地說,“那幾天沒有收到別的貨,也沒有人從倉庫裡拿貨賣出去,沒有人找我拿鑰匙。”

“您確定沒有人拿過您的鑰匙嗎?”

“沒有啊……”楊叔努力回想著,“我可沒患健忘症呢!再說了,如果有人進出倉庫,其他人多少會有一點印象的吧……”

“我的意思是……”凌湛壓低聲音,“有沒有可能是別人偷了您的鑰匙?”

楊叔聽了她的話,嚴肅地皺起了眉,也壓低聲音:“白天的時候我的鑰匙都放在我身上,晚上休息的時候,我就把鑰匙放在我房間裡辦公桌的抽屜裡。難道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我的鑰匙再還回來?不應該呀,那麼一大串鑰匙,能一點聲音都沒有?我這種老人家瞌睡很淺的,有一點聲音就醒。”

“……”凌湛苦惱地撓撓頭,這聽起來的確不太說得通。“您有沒有哪一天覺得有什麼異常的呢?任何一點點和平常不同的地方,有嗎?”

“……”楊叔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還是沒有頭緒,只好搖搖頭,“丫頭,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怪我平時大意了,沒有仔細觀察,現在一點用都沒有!”

“楊叔,您快別這麼說!”凌湛連忙道,“您已經幫我理清楚很多思緒了,幫了我大忙呢!”

楊叔悠悠嘆一口氣,表情並不輕鬆。凌湛看他這樣,心裡很過意不去,本身就是她自己的事情,怎麼還能讓關心她的人這樣憂心呢?她招手喚來臥在一旁的可可,說道:“可可,可可,快哄哄爺爺,讓爺爺不要不開心了……”

“啪!”楊叔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我想起一件事情來!”

“什麼事?”凌湛連忙問楊叔。

楊叔一邊回想一邊說:“你說到可可,我想起一件事。就在東青釉收進來的第二天晚上,我夜裡起了一趟,出去上廁所。你知道的,衛生間是在西北角,要穿過四合院去。我在衛生間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可可的叫聲,就兩聲,然後就沒了。當時我覺得有點奇怪,很快就回到了房間,但是回去之後看到的可可很正常,雖然醒著,但是很安靜。我心想,應該是我聽錯了吧,就沒太在意……”楊叔說著,激動地一拍大腿,“哎呀,現在想來,肯定是有人趁我上廁所的時候進我屋裡拿我鑰匙了!當時大意了,不然說不定能抓個現行呢!”

“你會求婚嗎?”“不會,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

“可是您的鑰匙並沒有丟呀,否則您一定早就發現了。”

“這有什麼難?電影裡面不也經常在演嗎,拿我的鑰匙取個模型就能重新配一把了!”

凌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摸著可可的下巴想了想,道:“可可平時對陌生人很厲害的,怎麼會叫了兩聲就不出聲兒了呢?”

“只有一種解釋,這個人可可是認識的!”楊叔用力地用指頭敲著桌子,“就是店裡的人!”

這和凌湛的想法是一致的,只是,店裡的員工也有十來個,到底是誰呢?而且,除了楊叔長期住在這院子裡,其他人是沒有住在這裡的。偷鑰匙的人是半夜翻牆進院子,還是說,在假裝離開之後又偷偷溜回來,在院子裡躲到半夜,直到楊叔起夜,才去偷拿了楊叔的鑰匙?

這樣細細想起來,真叫人不寒而慄。

好在那人只是偷鑰匙,若是還有什麼別的歹心,楊叔一個老人家,又是大半夜的……

想到這裡,凌湛已經顧不得鑰匙不鑰匙的了。她對楊叔說:“楊叔,您晚上別守在這裡了!老爺子不是有大別墅嗎,您去他那裡住呀!或者,您要實在想住這裡,我給您找個保鏢吧,有個年輕人陪著比較安全。”

楊叔瞭解她的擔憂,輕鬆地笑笑,道:“不用,不用,我這把老骨頭,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爺送的禮物,老天爺不收我,誰也不能拿我怎麼樣,老天爺哪天要願意收我了,我也走得輕輕鬆鬆的。”

凌湛還想說什麼,楊叔打斷了她:“丫頭,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別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那個人揪出來,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凌湛點點頭,楊叔說得有道理,治標才能治本。

“這個人會是誰呢?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就是為了陷害我嗎?”凌湛將店裡的工作人員想了個遍,一個個都是善良可愛的人,雖說有時候也會與她有矛盾,但都是對事不對人,都是為了工作,為了這個古玩店,凌湛實在是想不出誰對她有那麼大的仇恨。這麼精心佈置的局,是誰想出來的呢?

凌湛走到門邊,往門面那間屋裡瞧了一瞧,大家都在埋頭忙著,安安靜靜的,沒有誰看起來像壞人。這屋裡最像壞人的,應該是她自己了吧,凌湛自嘲地想。

忽然間,凌湛只覺得腦海裡靈光一閃,趁著那未褪去的靈感,她又往門面上細細地看了一眼,心裡差不多有了七成把握,側頭問楊叔:“楊叔,小張人呢?”

“小張啊,前幾天說是家裡老人病得嚴重,請假回家照顧老人去了。”楊叔說。

“她家是哪的?”

“饒縣鄉下的吧,具體是哪裡我就不清楚了。”楊叔說完,頓了頓,壓低聲音,“你懷疑小張?”

凌湛點點頭,問道:“您剛才說的鑰匙可能被盜的那天,下班之後您再見過小張嗎?”

“沒有呀……”楊叔努力搜索記憶,“那天到了下班的時間,沒什麼時候,大家就三三兩兩地收拾東西走了。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去前屋轉了轉,跟剩下的人說,沒什麼事就趕快回家吧,天氣冷,路上小心!當時小張也還在,說她收拾清理好剩下的幾個物件就走。後來我來廚房做飯了,沒過多久聽見他們在前屋喊我,跟我說他們走了。我吃了飯出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走了。你也知道,我們這種自家的四合院,平日裡就不會關得太早,我和可可坐在外頭喝茶,天黑了才把門關起來的。”

“這就對了,很可能她當時並沒有真的離開呢……您也沒親眼看見她離開,對吧?”

楊叔搖了搖頭,又道,“但你這麼一說,也有可能是另外兩個人,我也沒有親眼看見他們離開。”

凌湛搖搖手錶示不贊成,“您這一點說得沒錯,但是,我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小張,有一件事情上,小張絕對和別人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收東青釉這件事情,現在想想,從頭到尾都是小張在牽著我走。第一步,她打電話給我,說有這麼一個東西,她處理不了,要我去收。我從那時候就開始進入圈套。第二步,她把真正的東青釉調包,然後將贗品給老爺子看到。第三步,把我叫回來之後,她主動提出拿銀行卡去查,緊接著發現收款賬戶竟是我的名字,讓我無從辯解。在這個過程中,她一直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還幫我們分析種種情況,讓我們根本沒有懷疑到她身上!”

“……”楊叔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有說話。

“可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我在交易的時候是用銀行卡轉賬的,她怎麼就能那麼肯定地說出來我是用銀行卡轉賬,並且提出通過銀行卡查賣方的賬戶呢?她怎麼知道我不是給的現金?”

“因為這一切都是布好的局!”楊叔搶答道。

“對,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精心佈置的局。”凌湛說完。

“丫頭,你真是太聰明瞭,簡直是包拯在世嘛。”楊叔說笑。

“我哪有那麼黑?”凌湛一本正經地說道,“請叫我福爾摩湛。”

“好,福爾摩湛,福爾摩湛。”楊叔哈哈笑道。

凌湛笑了笑,而後又悠悠嘆一口氣,心情更沉重了。

小張為什麼要陷害她,和她有什麼仇怨?現在小張身在何處,她能找回這七十萬嗎?這樣精巧的局,是小張所為嗎?還是背後另有主謀?如果有,會是誰呢?

“你會求婚嗎?”“不會,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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