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的「鴉片」

大國的“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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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0年,中華帝國的最高統帥道光皇帝,其實是在謊言中度過這段艱難歲月並決策的。

在中國近代第一場因貿易開戰的戰爭中,大清帝國之所以垮臺,原因之一就在於從君臣到百姓一天不吃鴉片就無法生存。但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與人一樣,遲早會因鴉片抽走的貿易逆差過度,中毒而死。

因此,道光很清楚,要想"救亡圖存",唯一的出路是"戒毒"。但這並不容易。

不容易的原因也很多。首先是積習難改。一個吃慣了鴉片的人,一天不吃就沒法過日子。一個撒慣了謊的人要他不撒謊,也比登天還難。再說,前面撒過謊了,後面說實話,就會露出馬腳,也就只好一騙到底。奕山等前方將帥就是如此。

所以,奕山等人不但要撒謊,而且只能朝著一個方向撒,即掩蓋敵方武力的強大和氣焰的囂張,而不是相反。按說,打了敗仗,為了推卸責任,是應該誇大敵情的。但奕山等人卻有這個能耐將敗仗說成勝仗,將先進工業國家貿易上的步步緊逼,說成是“總有應對的辦法”。

於是英軍待到城下之盟時,問題就比較明朗了,可也為時已晚。可為什麼:大清王朝的君臣為什麼都喜歡聽這種話呢?

答案或許有一個,就是他們吃慣了鴉片,有鴉片癮,而鴉片能讓人致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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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現代凱恩斯主義在歐美國家的實踐表明,虛擬的財富與鴉片一樣,同樣可以使人致幻。

比如貨幣政策,這裡專指超發貨幣。

當一個國家的GDP增長開始出現“保”字為目標的經濟戰略,或者當一國市場體系開始走向輕度衰退時,國家央行便開始印刷更多的票據儲備,以防止任何可能的銀行儲備短缺。在這個過程中,雖然這種財政政策拉動了政府投資、房地產與透支性消費,但也打開了一個毒害實體經濟的潘多拉魔盒。

因為,央行超發的過度信用被房地產以及其它融資平臺吸走,從而刺激了市場的投機行為,並且製造了虛假的繁榮,久而久之,這就成了“毒癮”。起初,西方央行希望通過MLF逆回購操作來壓制這種“毒癮”,但可惜太遲了。投機所帶來的巨大成功與國家“榮耀”大大抑制了央行緊縮的嘗試,並且最終導致實體經濟的信心的喪失。

最終,濫發鈔票的國家百姓,既缺少儲蓄,也沒有人願意參與生產,而是不停地消費與借貸,這恰恰是“鴉片”作用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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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由此帶來的卻是國家擁有高的資本盈餘,上市企業擁有高估值,家庭擁有高的家庭資產淨值,這是一劑完美的“鴉片”。

一個國家經濟如果長期受益於貨幣政策,無異於慢性毒藥。對於國家長期的競爭力而言,是一種削弱。

很抱歉,上述這番話並非筆者的原創。它的原始出處是上世紀20、30年代美國大蕭條時期,一位美國年輕的經濟學家,艾倫·格林斯潘的論文。

更為遺憾的是,在上世紀70、80年代擔任美聯儲主席以後,格林斯潘卻創造了更多的流動性,並且在美國引發系統的投機失衡。

直至2008年,美國房地產泡沫的破裂,華爾街金融體系的破產。

在此之後,成功複製美國這一貨幣政策的歐元區經濟隨之走到了盡頭,歐元貶值,債務危機讓希臘等主權國家瀕臨破產。

最終,美國因佈雷頓森林體系而險象環生,但歐盟卻走向瞭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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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進入伏天時,財政部與央行專家的互懟,一夜間讓中國的債務問題,擺上了檯面。

最近,《我不是藥神》在國內熱播,這個故事告訴人們一個道理,任何藥,都不能光吃不賣。

上世紀90年代,批准中國進入WTO的美國,其實帶著這個想法。一個11億人口的市場,幫助美國稀釋超發的美元貶值的壓力,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美國百姓不停地透支消費,而中國工人則不停地加班加點地生產,出口,賺取貶值的美元,併購買美國國債。這一切,美國有美國的算盤,而中國的目的只有一個,保障經貿這個中美關係的“壓艙石”、“穩定器”。

鄭永年最近撰文說,中國改革開放40年的成就,是在開放、全球化的狀態下達到的,這其中的重要一環是與美歐的經貿往來。一旦脫鉤,狀況就完全變了。

這種情況直到2008年,面對美國的債務危機,中國沒有認真對待國內這一同理危機的癥結,反而拋出了4萬億刺激計劃。對於國際環境與短期的經濟增長來說,這麼做沒錯,因為“吃”這麼久美元的“鴉片”,自己也應該生產,才能平抑“不均衡”。

過程我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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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財政部公佈一組數據:“截至2018年5月末,全國地方政府債務餘額166272億元”。注意,這只是官方公佈的數據,是地方政府債務的顯性數據。地方政府隱性債務就像冰山,小部分浮在水面,大部分隱藏水底。

13億中國百姓同樣未能倖免,日前,工行董事長易會滿在演講時表示,2010-2017年,居民儲蓄存款增長與可支配收入之比從25.4%下降至12.7%。與此同時,居民家庭債務佔GDP的比重由33%升至49%。

但眾所周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民族都沉浸在一種"天朝大國"的良好的自我感覺之中。

早前有份報告顯示大陸每940人中就有1人是千萬富豪,而在千萬資產的高淨值人群中,北京更是每83人中就有1人擁有千萬資產,而大部分資產都集中在了房屋上。

這形成了一種悖論,如果大家都不賣房子,人人都是百萬富翁。如果有三分之一的人想要變現,那麼錢又從哪裡來?

只能不停地印刷。而誠如格林斯潘半個多世紀的預言一樣,劣幣驅逐良幣,助推各種資產價格上漲,同時抑制生產與消費。

可惜,人民幣對外沒有佈雷頓森林體系,沒法對外稀釋貨幣泡沫。對內,經濟增長趕上了人口老齡化加劇,韭菜又不夠割了。

雖然,一帶一路倡議到來新興市場的投資機遇,可是特朗普又在同時期登上了美國曆史的舞臺。

因此,債務危機只能囿於國內,而償債的危機與剛性兌付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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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前,在美國、歐洲相繼意識到貨幣泡沫的癥結,並大力反哺實體經濟的同時期,中國卻剛剛沾染對貨幣政策的“毒癮”,卻一發不可收拾。

今天,處於債務危機中的中國,很清醒貨幣“鴉片”的弊病。可這個時候,似乎已經停不下來了,而任何對中國實際資本釜底抽薪的做法,都是危險的。

幾天前,特朗普跟歐盟達成這種“貿易統一戰線”的協議,這著實又讓國人驚詫一把。“聯合聲明中,雙方貌似只是對雙邊貿易關係的新階段——低關稅、直至完全取消關稅進行展望。實際上,這是一份關於WTO的整改建議書。

這是先進製造業國家再次提高的貿易“玩法”,實際上它卻是將從大到關鍵技術、知識產權,小到汽車、電子產品等一系列產品的貿易門檻,降低為零。

毫無疑問,對於產能過剩,正在從中國組裝,轉型成中國製造的實體經濟而言,這種打擊是致命的。

如果中國跟牌,並保證匯率穩定,那麼中國消費者或許會迎來更為廉價、質量更好的美國製造、德國製造,但隨之而來的是損失更多的外匯儲備,加劇中國金融市場的泡沫的膜裂。

這就是釜底抽薪。

中美競合走於今日,一個基本事實在於,世界的主導權還是美國的。

所畏美國的無非三點,市場、技術與美元。

中國依賴美國的市場,這一點2017年,中國對美貿易順差已達到1.87 萬億元,擴大 13%《華爾街日報》12 日稱,多年來居高不下的中美貿易順差在 2017 年攀上新的巔峰;

中國受制於美國的技術,這一點中興事件已經暴露無遺。

中國還無法脫離美元體系的全球貿易,這一點在近期的匯率市場業已顯現。

這三種問題的癥結,會根據不同階段暴露出不同的危機。

而中國當下最擔心的事,是資本的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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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00多年前的《南京條約》中,其實沒有開放鴉片貿易的條款。因為在英國人那裡,那原本是一場"通商戰爭",而不是"鴉片戰爭"。

正如費正清先生《中國:傳統與變遷》一書中所言:"其實英國在要求外交平等及商業機會等方面代表了西方各國的願望。如果不是英國,那麼別的國家也會這麼做的。

可對於中國,這卻不只是一場通商戰爭。

因為打開國門之後,是貨幣“毒癮”發作後的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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