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我們家不需要性教育

媽媽說,我們家不需要性教育

圖片來自《初吻》劇照

“如果將來哪天我談了男朋友,我希望我可以把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故事毫無保留地告訴我媽媽。如果我們發生了矛盾,媽媽可以幫我出謀劃策;如果我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媽媽可以站出來幫我們解決。”

這話是高中時的一個女孩兒說給我聽的,當時不覺得有什麼,後來到了醫院,才覺得說這話的姑娘真的好幸福。

如果不是生在一個民主且幸福的家庭裡,哪個姑娘有把錯誤告訴父母的勇氣?尤其是這種為國人,為七大姑、八大姨所不齒的“醜聞”。

我曾問過我的媽媽:“如果將來有一天,我意外懷孕,我該怎麼辦?”

我媽說:“以後別和我討論這樣的話題,別說懷孕,如果你婚前失身,你都別認我這個媽。”

我們家是沒有性教育的,我媽以談論性話題為恥。

所以,講別人的故事之前,我想先講講自己的故事。

我是小鎮裡走出來的女孩兒。鎮子上的人很傳統,但鎮子上的壞男孩兒卻一點兒都不傳統。

中學時期,孩子們習慣去拉幫結派,吸菸、喝酒、打架的女孩子看起來很酷,每個女孩兒都渴望成為那樣的人。不用被欺負,而且可以欺負你討厭的人。

那時的學校不是我們這些乖乖女的天堂,那些壞女孩兒才是學校的“老大”,我們都要聽她們的。她們有校外的“哥哥”,我們卻好像連父母都不是我們的。

那時候,我滿臉青春痘,裹著寬校服,說不上漂亮,甚至還有些駝背,但水逆的不幸依舊不可避免。一天,班裡一多半的傲嬌女孩兒突然變得對我熱絡了起來。

一個流裡流氣的男孩兒要我做她的“小女朋友”。男孩兒無業,每天靠收一些初中生的保護費瀟灑,有幾個“很厲害”的哥們,父母都是農民。

他的那些個“哥們”,情況大抵相似。其實若是學校的同學聯合起來抗議,絕對是可以把這些人趕走的。但偏偏,人性的弱點如此,多數人選擇了上供巴結,藉著他們的名聲一起欺負我們。

那天放學後,班上的那些壞女孩兒不讓我回家,簇擁著我趕到學校門口見那個男孩兒。男孩兒在學校的女朋友很多,“大女朋友”大我一屆,初三,也經常在學校欺負人,卻從來不會向男孩兒的那些“小女朋友”宣誓主權。

我告訴男孩兒說:“我不想談戀愛。”周圍人都笑了。一陣鬨鬧過後我才明白,所謂“小女朋友”,不需要談戀愛,一起睡個覺就好了。

學校認“哥哥”的女生,和一些社會上的女生都在看著我和那個男孩兒,有些女生還好意勸我說:“在這兒的哪個人不是這麼過來的,睡個覺而已嘛。以後大家都是姐妹。”

我一言不發,就在哪兒站著,沒同意,也沒答應。

後來男孩兒當著所有人的面拽下我的衣服,肩膀漏出來的那一瞬間,我扇了男孩兒一個巴掌。後來沒人再敢攔著我,我回家了。

餐桌上,沒人發現我心不在焉的模樣。晚上睡覺前,我裝著若無其事地樣子給媽媽講:“學校的一個女孩兒被校外的男生拽了衣服……”

媽媽說:“以後離那個女生遠點兒,小小年紀就不檢點。”

“可是不是女生的錯啊。”

“這種事情上,不管誰錯都算女生的錯。”

“嗯,我知道了。”

後來再沒見過那個男生,只是聽說學校裡的幾個女孩兒陸續做了他的“小女朋友”。

而作為報答,那晚帶我見男孩兒的女生在之後的日子裡都明裡、暗裡地在挖苦我。還好當時內心強大,放到現在,抑鬱症都不知道犯了幾回。

後來去了醫院,我在婦產科實習的時候,也遇到了幾個和當年的我們年齡相當的女孩子,來墮胎的。

一群初中生,未成年。

來醫院的姑娘看起來大都傲嬌些,明媚些。顯然,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樣風氣的學校依舊不少。

未成年人沒有監護人的陪同是不能隨便手術的,外面的小診所可以,但無良醫生多會藉機抬價,一千塊的手術把價格抬到五千塊不說,手術多是不正規、甚至不衛生的。死在手術檯上的不少,發燒難受的幾率更是比正規醫院高了數倍。

常常是婦產科醫生因擔不起責任而把女孩兒往小診所推,小診所出了問題又把人送到ICU搶救。

有人說,生命裡一切看似美好的饋贈,都早在暗中標好了價碼。學校裡趾高氣揚的模樣,怕多是用年輕的身體和健康做交易換來的。

有個叫小穎的姑娘來醫院的時候,孩子已經5個月大了。開始的時候,錢不夠,小診所不給做;錢夠了,孩子月份兒大了,又只能引流,風險大,小診所不敢接。

因為是未成年,必須有監護人到場簽字,小穎卻死活不同意。醫生問小穎父母電話的時候,小穎當著所有人的面,在醫院的長廊上,給醫生跪下了。

我猜,小穎那會兒應該已經絕望了吧。小診所註定做不了了,父母絕對不能知道她懷孕了,醫院又因為未成年而拒絕接受。

小穎最終還是走了,我再沒聽過她的消息。

高中的時候聽過一個坊間傳言,真實性相當高,小鎮的人都在傳。

故事的主角也是個初中生,肚子偷偷大起來的時候,家人都以為孩子在發育,吃得多,胖了。

一天夜裡,女孩兒突然跳河自殺了,只給孩子的父親發了條短信做訣別。

女孩兒的父母是在屍檢報告上知道女兒懷孕的消息的。屍體捐給了醫院,父母不願把那樣“丟人現眼的東西”領回家。

還有個初中生,懷了社會上一個四十多歲的“哥哥”的孩子,發現後,“哥哥”不讓她打掉孩子。

“哥哥”勢力大,逼著女孩兒的父母同意兩個人在一起。女孩兒趾高氣揚地跟著“哥哥”離家、退學,堂而皇之地和“哥哥”的妻子住到同一屋簷下,頤指氣使地指揮著“哥哥”的妻子。

孩子生下來後,“哥哥”卻把她扔在醫院不管了,醫藥費欠著不說,孩子還不足月就被賣掉了。

女孩兒出院後,“哥哥”給了她兩個選擇:要麼繼續和他生孩子、賣孩子;要麼滾。

上面的三個姑娘,還有當初的我,或對或錯,我們都還不過是個孩子。

世界是怎麼樣的,當時的我們根本不知道。突如其來的陰霾壓下來,沒幾個孩子承受得了。

我媽說,被欺負過的女孩兒都是恬不知恥的。可是世界這麼大,誘惑又這麼多,剛剛進入叛逆期的孩子,她能有多大的辨別和選擇的能力啊

可能他們壓根不放在眼裡的小混混,在那時的孩子眼裡,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呢;可能他們認為是錯誤、是羞恥的性交易,在那時的孩子眼裡,就是能被人尊重、能交到朋友的最佳手段呢。

我的一個閨蜜曾問過她的媽媽,為什麼他們家裡會沒有性教育?

她媽媽的答案是,等她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不清楚多少母親是這樣認為的,但來醫院流產的女孩兒中,初中生到大學生,甚至還有醫學生,每個年齡段的孩子都有。而這些人當中,是有過措施而意外懷孕的,我一個都沒碰到過。

能意外懷孕的,都不是意外。

醫院曾接到過一個女孩兒,意外懷孕,不同的是,她的血液裡,有艾滋病病毒。

化驗結果出來的時候,只有女孩兒一個人。

事發突然,女孩兒得知病情的那一刻,默默地走出了醫生的辦公室,蹲在走廊上抱頭痛哭了起來。

我給女孩兒講了很多這個病的知識,還有研究進展。我告訴她說,在她的病情爆發之前,相關人員一定可以研究出相關的治療手段。而且,這個病日常生活是不會傳染的,她可以瞞著父母。

雖然未來是什麼樣的我不確認,但我必須給她希望。父母有沒有知情權我不懂,但我清楚,即便我不這樣說,她也絕不會和父母說出實情。

後來女孩兒告訴我說,意外懷孕後,男孩兒就消失了,她一個人不知道怎麼辦,想和媽媽一起商量著解決,媽媽那兒卻只有罵罵咧咧和冷嘲熱諷。

得了這個病,她更不敢說了。只希望將來的某一天,她真的可以從這個病毒的魔爪中解脫。

意外懷孕的女孩兒,各有各的不幸。追其根本,不過是當年父母一句“我們家不需要性教育”。

有些東西不是長大就會懂的,鎮上沒讀過書的老人一輩子都不會寫字;沒有過性教育的孩子,怎麼可能一下子就頓悟性的兩面性?

懵懂的孩子,每個人都有犯錯的幾率。

-END-

April,理工女,自由撰稿人。自學金融,鋼琴十級,小提琴十級,熱愛古典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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