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哈国孔院教汉语”:异乡人的美食迁徙

自2004年全球首家孔子学院在韩国正式设立以来,截至目前中国已经在全球140个国家建立了511所孔子学院和1073 所孔子课堂,共有注册学员210万人,中外专兼职教师4.6万人。其中,与新疆毗邻的哈萨克斯坦已建了5所孔子学院,是中亚地区最多的国家。作为传授汉语及中华文化的老师,在异国他乡又将遇到什么样的文化碰撞和情感经历?

“我在孔院教汉语”:异乡人的美食迁徙

文章首发于第33期哈萨克斯坦《今日丝路》报

哈萨克斯坦赛区“汉语桥”决赛刚结束,有一个三天的小长假。我收到了孔子学院往届学员叶莲娜的信息,请我去她们家做客吃饭。她的妈妈和妹妹从阿拉木图回来了。

“我在哈国孔院教汉语”:异乡人的美食迁徙

叶莲娜和爸爸。

按照约定的时间,她在楼下等我,然后我们一同步行去她的家里。路上,我想买一些鲜花作为礼物。但是一路只遇到了一个食品店。于是只好买了满满一兜的面包、牛奶和巧克力。一边拎着,一边嫌弃着自己,这礼物真是太土了,而且还重的要命,直率的叶莲娜说,这个也很好。一路拎到院子门口。听到上次那只大狗的叫声,我赶紧躲在门后。心想,坏了,没有买香肠,不然可以贿赂一下它。

在叶莲娜的掩护下,绕过那只大狗的围追堵截,很狼狈地跑向屋子。妈妈和妹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叶莲娜向我介绍着:“这是妈妈,这是妹妹。”我拿出了巧克力,依次送给她们。正在这时,叶莲娜的爸爸走了出来,笑着用第三人称对我介绍说:“这是爸爸。”我们都笑了起来。我指着剩下的一兜,对他说:“这都是给爸爸的礼物。”大家又笑。

专门为中国客人摆放筷子

在餐厅落座。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酒杯、盘子、饮料。因为我来自中国,特意给我摆了一双筷子。在上菜之前,叶莲娜的爸爸举起了酒杯,声如洪钟地讲了一大串的话。大意是代表全家欢迎我这位来自远方的客人,希望我喜欢这里的生活,过得愉快,并且事业有成。碰杯之后,晚餐正式开始。那酒的味道和一般的红酒略有不同,原来是叶莲娜的爸爸亲手酿制的果浆酒。

第一道菜是鸡汤。先给客人,然后是爸爸、妈妈、叶莲娜和妹妹。说是汤,其实更像是面条。这是叶莲娜的妈妈亲手熬制的鸡汤,然后又放进了面条一起煮。很香。吃完后,空碗被撤走,然后上第二道菜——牛肉炖土豆。在吃之前,叶莲娜示意我举杯,说一段祝福的话。我把能想到的吉祥话都说了一通。这对叶莲娜这个翻译来说,绝对是个考验。然后是蔬菜沙拉。叶莲娜的爸爸很细心地发现我喜欢吃西红柿,就专门挑出来一些给我放在盘子里。她的妈妈则担心我仅用一双筷子是否能够吃饱,两次问我,要不要汤勺和餐叉。为了让她放心,我特意用筷子夹了几片很细小的菜叶子,来证明我的筷技高超。

俄罗斯的美食佐以叶莲娜一家的热情,味道已经超越了味蕾的享受。正在我发愁这样吃下去会撑着的时候,突然正餐就结束了。和我们中国人请客以剩下满桌子菜品表示尊敬不同,哈萨克斯坦人不爱浪费食物。

这时,叶莲娜的妹妹端上了奶茶和甜品。奶茶配有甜奶酪和方糖。甜品是叶莲娜的妈妈做的蛋糕,里面有很多果仁儿,好吃极了。还有一小份冰淇淋和巧克力。

吃正餐的时候,大家的话很少。喝茶的时候,我们聊了起来。叶莲娜的爸爸曾经是一名矿工,但对历史和文学充满兴趣;叶莲娜的妈妈的兴趣则专注在美食上。

“我在哈国孔院教汉语”:异乡人的美食迁徙

叶莲娜爸爸的书架。

叶莲娜的爸爸问我知道什么俄罗斯文学,我说《安娜·卡列尼娜》。他口中念叨着,列夫托尔斯泰,去了书房。再出来的时候,他兴高采烈的,手上还多了两本书。一本是关于中国菜的介绍,一本就是俄文版的《安娜·卡列尼娜》。

饺子成为餐桌的主题

叶莲娜的妈妈问我,中国的饺子里面是什么馅儿。我一连说了N多种。她又问我,最传统的是什么?我回答说是肉馅儿。她告诉我,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都吃饺子,和中国一样是肉馅儿。饺子也是俄罗斯族的传统食物,大家都很喜欢。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吃过饺子。俄罗斯族甚至在新年的时候也喜欢包饺子。俄语“饺子”пельмени是从пельнянь来的,意思是“面包的耳朵”。据说是从西伯利亚那里传入的。喜欢历史的叶莲娜爸爸非常肯定地说,是中国人传入的西伯利亚。饺子是中国人发明的。得知我会包饺子,她很高兴。

我当然知道,饺子肯定是中国传入的,但是不好这样直说啊。不光是饺子,甚至他们顿顿都离不了的茶,都是我们的祖先传入的。

相传饺子是东汉的张仲景发明的。在唐代时期被称为“偃月形馄钝”;宋代时是“角子”;明和元称为“扁食”;清朝才称为“饺子”。至于何时传入西伯利亚,不得而知了。一只小小的饺子,有着说不清楚的前世今生,也是历史的见证。

叶莲娜的爷爷曾是苏联的农场主,在30年代被政府没收了土地,被迫随着全家从莫斯科到了卡拉干达。同行的还有很多人,由于饥寒交迫,沿途死了不少人。一些人定居下来后,家族就这样繁衍了下来,再也没有回过莫斯科。在孔子学院的学生里,不仅有哈萨克族,还有俄罗斯族,塔塔尔族,乌兹别克族等。其中,哈萨克族和俄罗斯族占有很大的比重。也许,大多数的俄罗斯族大概就是这样来到卡拉干达的。

家族的迁徙 时代的烙印

当我问到:您是否还想回莫斯科,或者希望孩子们将来回莫斯科的时候,叶莲娜的爸爸告诉我,这曾是他年轻时候的梦想,但是现在不想了。因为他的爸爸和爷爷都埋葬在这里。他的童年也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有一切美好的回忆,这里就是家。莫斯科,只是梦想中的故乡。

我告诉他,我的爷爷也是从很好的城市到的新疆。我出生和居住的城市,也非常寒冷,和卡拉干达很像。但他是军人,转业到的新疆,去支援边疆建设。在说到“军人”这个词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戴大檐帽和打枪的动作。叶莲娜向他们翻译后,我看他们一脸的惊诧,意识到不对劲儿,赶忙让叶莲娜用手机Show me,原来“军人”被她翻译成了“猎人”。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在哈国孔院教汉语”:异乡人的美食迁徙

叶莲娜的家。

吃罢晚饭,与叶莲娜的家人道别。我问她,该如何称呼她的父母。她说:“你喊他们的名字,或者和我一起喊他们爸爸妈妈也可以。”鉴于他们十几个音节的名字,我犹豫了两秒钟,果断放弃去挑战前者。于是喊了“爸爸”和“妈妈”。他们都很高兴,又给我装了一兜子吃的,还有叶莲娜妈妈亲手做的蛋糕。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吹着夜风,看着天边的那轮明月,我突然想起一位友人最喜欢的一首诗,唐代刘皂的《旅次朔方·渡桑干》: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一个人的迁徙,就意味着整个家族的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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