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的惡夢 之 元祐黨案:第10章 王黼專政

◎宣和元年(1119)春正月,詔:佛改號“大覺金仙”,餘為仙人、大士。僧為“德士”,易服飾,稱姓氏。寺為“宮”,院為“觀”。改女冠為女道,尼為“女德”。

王黼特進,為少宰兼中書侍郎。

十二月,召龜山為秘書郎。

是年,鄭俠卒。

王黼字將明,開封祥符人。為人美風姿,目睛如金,有口辯,才疏雋而寡學術,然多智善佞。蔡京為了感謝王黼幫助他恢復相位,在短短兩年的時間,把王黼從校書郎一路提升到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御史中丞。接著,王黼又從通議大夫,超越八階,拜少宰(右丞相),有宋以來,從沒有這樣的例子。

鄭俠在被罷官之後,不再復出。布衣糲食,屏處田野,然一言一語,未嘗忘君。鄉里人把他居住過的地方稱作“鄭公坊”,州縣都在學堂裡祭祀他。

◎宣和二年(1120)春正月,追封蔡確為汝南郡王。罷道學。

六月,蔡京罷。詔:自今動改元豐法制,論以大不恭。詔:三省、樞密院額外吏職,並從裁汰。及有妄言惑眾、稽違詔令者,重論之。詔:諸司總轄、提點之類,非元豐法並罷。

秋七月,罷文臣起復。罷醫、算學。

九月,復德士為僧。

王黼為了順應人心,做足了表面工夫,凡是蔡京主導的立法,他都反其道而行之,於是罷方田,毀辟雍、醫、算學,並會要、六典諸局,汰省吏,減遙郡使、橫班官奉入之半,茶鹽鈔法不復比較,富戶科抑一切蠲除之。

一時,四方稱王黼為“賢相”。

王黼既得相位,乘高為邪,蒐羅了許多女子玉帛以供自己娛樂,簡直像一個小皇宮。又誘奪徽猷閣待制鄧之綱的小妾,並羅織罪名、把鄧之綱竄放到嶺南。

又奏請設立應奉局。王黼自兼提領,搜刮天下的錢財都送到應奉局,由他任意取用。於是,官吏們揣摩徽宗和王黼的意思,凡是四方所產的珍奇之物,都苛取於百姓,上供給徽宗的不到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部送到王黼的家裡。

冬十月,建德軍青溪妖賊方臘反。

方臘,睦州清溪人,自號“聖公”,建元“永樂”,設置官吏、將帥,用巾飾來分別,自紅巾以上分為六等。沒有弓箭、皮甲,只有用鬼神之類事渲染、恐嚇,搶劫金帛女子,焚燒室廬,誘脅良民為兵。在這個時候,老百姓太平日子過得久了,不懂兵戰,一聽到金鼓聲就垂手引頸,聽天由命。

不到十天,方臘已經聚兵數萬,在息坑殺了將官蔡遵。

十一月,方臘攻陷青溪。十二月,攻陷睦、歙二州。往南又攻陷衢州,殺掉郡守彭汝方;往北,掠新城、桐廬、富陽諸縣,進而逼近了杭州;郡守棄城而逃走,杭州淪陷。殺掉制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縱火六日,死者不可計數。

警報傳到了京師,王黼正在給朝廷粉飾太平,把警報壓下去,不讓徽宗知道。

所以方臘兇焰日熾,放開手地去攻城略地了。同時,蘭溪靈山的朱言、吳邦,剡縣的仇道人,仙居的呂師囊,方巖山的陳十四,蘇州的石生,歸安陸行兒,一起起來響應,於是東南大震。

在這個緊要的關頭,發運使陳亨伯調京畿的士兵及鼎、澧二州的槍牌手,連夜兼程趕來,才不至滋蔓過甚。

十二月,以童貫為江、淮、荊、浙宣撫使,討方臘。

徽宗終於知道了消息,大吃一驚,趕緊派遣童貫、譚稹為宣撫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晉蕃漢兵十五萬出發。並且讓童貫作詔,罷應奉局。

◎宣和三年(1121),王黼專政。正月,鄧洵武死。

二月,降詔招撫方臘。淮南盜宋江等犯淮陽軍,遣將討捕,又犯京東、河北,入楚、海州界,命知州張叔夜招降之。

按:《宋史》卷帙浩繁,共有兩千多人的列傳,卻沒有給宋江等人立傳,但是可以通過《侯蒙傳》和《張叔夜傳》解到一些信息。

在《侯蒙傳》裡是這樣記載的:宋江寇京東,蒙上書言:“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官軍數萬無敢抗者,其才必過人。今青溪盜起,不若赦江,使討方臘以自贖。”

《張叔夜傳》的記載是這樣: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軍莫敢嬰其鋒。聲言將至,叔夜使間者覘所向,賊徑趨海瀕,劫鉅舟十餘,載滷獲。於是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先匿壯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鬥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賊,江乃降。

《候蒙傳》說,可以招降宋江,讓他們去討方臘。而在《張叔夜傳》裡,張叔夜先是用兵誘戰,然後焚船、斷了宋江等人的後路,他們喪失了鬥志,副將被擒,宋江投降。至於後來宋江有沒有去討方臘,沒有記載,就不得而知了。

秋七月,童貫等俘方臘以獻。

八月,以童貫為太師,譚稹加節度。方臘伏誅。

童貫帶兵到了東南,看見百姓苦於花石綱的騷擾,眾人說:“沒能馬上平定方臘,正是因為花石綱。”可是等到童貫平方臘回來,王黼卻對宋徽宗說:“方臘反叛是因為《茶鹽法》,童貫滿口胡說,歸罪於陛下。”

宋徽宗大怒。雖然童貫率十萬大軍才平滅方臘,但王黼仍因功轉為少傅,又升為少師。

童貫開始謀劃,起用蔡京來排擠王黼。

十一月,馮熙載罷。以張邦昌為中書侍郎,王安中為尚書左丞,翰林學士承旨李邦彥為尚書右丞。張商英卒。

◎宣和四年(1122),王黼專政。春正月,金人破遼中京,遼主北走。

二月,陳瓘卒於楚州。

三月,遼人立燕王淳為帝。金人來約夾攻,命童貫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屯兵於邊以應之,且招諭幽、燕。

於是王黼在三省設立了經撫房,專門負責邊事,與樞密院不相干。又命令天下的丁夫,人人都要計口出錢,得錢六千二百萬緡,然後,他竟然去買了五六座空城而高奏凱歌,向徽宗報捷。

徽宗解下玉帶賞賜給王黼,並且升他為太傅,封為楚國公,允許他穿紫花袍;他的車馬侍從、儀仗等,幾乎都與親王相同。

這時,金人的使者從燕京到了京城,來相約夾攻遼人。每次在使館設宴,王黼都把皇家用的尚方錦繡、金玉、瑰寶擺設出來,誇耀朝廷富有繁盛。這讓金人起了賊心,何況人家還真有這個賊膽,於是金人有了南侵的想法。

王黼身為三公,位至元宰,竟然陪徽宗在後宮取樂,並親自為徽宗表演一些俳優鄙賤之技,取悅徽宗。

這不禁讓人想起元豐八年,哲宗即位,宣仁太后垂簾,起用司馬光、呂公著,實行“仁宗之政”。耶律洪基告誡邊將不要生事。現在,金人看到南朝的皇帝昏庸如此,看到南朝的宰臣奸邪如此,怎麼能不起鯨吞之心?

五月,以高俅為開府儀同三司。

六月,遼燕王淳死,蕭乾等立其妻蕭氏。

九月,金人遣徒孤且烏歇等來議師期。遼將郭藥師以涿、易二州來降。

郭藥師,渤海鐵州人。遼燕王耶律淳招募遼東饑民,取“報怨於女真”之意,謂之“怨軍”,分為前宜營、後宜營、前錦營、後錦營、乾營、顯營、乾顯大營、巖州營,共八營兩萬八千人,郭藥師就是其中的一位將領。

怨軍成立後,不但作戰不利,而且接連發生叛亂。郭藥師等人殺了作亂的羅青漢數人,接受招安。為了徹底解決怨軍的問題,耶律餘睹向蕭幹建議:“所謂怨軍,未能報怨於金人,而屢怨叛於我家。今若乘其解甲,遣兵掩殺淨盡,則永絕後患。”蕭幹不同意,認為“亦有忠義為一時脅從者,豈可盡誅殺之?”

於是郭藥師等人得以保全性命。但是他狡猾多變、反覆無常的性格,已初露端倪。後來真的成了遼的後患。

童貫以陝西、河東、河北路宣撫使的身份,率領十萬大軍進攻北遼。

由於徽宗的牽制及童貫的無能,楊可世部及辛興宗部,先後被遼將耶律大石、蕭幹所擊敗,“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間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帶,死屍相枕籍不可勝記”。之後,劉延慶為都統制,率大軍二十萬再次進攻北遼。

這時,遼的部隊出現了漢軍多、番軍少的局面,加上此前太尉李處溫父子因為潛通童貫被處死,蕭後和蕭乾等人已對漢人不再信任,惟恐漢人叛變,正在想辦法處理這個問題。不料,郭藥師得到了消息,囚禁監軍蕭餘慶等人,遣團練使趙鶴壽帥精兵八千,鐵騎五百,一州四縣來降。

郭藥師的降宋,使北遼失去了一支重要的大軍。經過與文武百官的商議,蕭後迫不得已,向宋、金同時奉表稱臣。

宣和五年(1123)正月,徽宗召郭藥師入朝,賜與宅第姬妾,又在後苑延春殿親自召見。郭藥師跪在廷下,感恩流涕,說:“臣在虜,聞趙皇如在天上,不謂今日得望龍顏。”徽宗好好褒揚了他一番,把燕京交給他留守。郭藥師說:“願效死。”

徽宗又賞賜給了他兩個金盆及一件御珠袍,並官加檢校太傅。

但是郭藥師及其部下仍穿遼服,不著宋裝。當時人將他與安祿山相比。

再後來,郭藥師兵敗白河,叛宋降金。

郭藥師降金後,由於他對宋的瞭解,金人給他兩千騎兵作為先鋒,長驅南下。

金人攻到汴京後,在郭藥師的帶領下,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在城西北牟駝崗天駟監的二萬馬匹。金人久攻汴京不下,與宋議和。隨後,詰索宮省與邀取寶器服玩,這個,又是郭藥師引導金人乾的。

以一人之身而仕三朝,變節無常,對遼、宋、金的興亡都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正如《金史》給他的評價:

郭藥師者,遼之餘孽,宋之厲階,金之功臣也。以一臣之身而為三國之禍福,如是其不侔也。

冬十月,耶律淳妻蕭氏上表稱臣納款。

十一月,金人遣李靖等來許山前六州。

十二月,上書邪上等人特與磨勘。金人入燕,蕭氏出奔。

◎宣和五年(1123),王黼專政。春正月,金人遣李靖來議所許六州代租錢。

二月,金人以議未合,斷橋樑,焚次舍。

夏四月,金人遣楊璞以誓書及燕京、涿、易、檀、順、景、薊州來歸。

五月,以收復燕、雲,賜王黼玉帶。以王黼為太傅,鄭居中為太保,進宰執官二等。王黼總治三省事。童貫落節鉞,進封徐、豫國公。蔡攸為少師。楊龜山為崇政殿說書。

六月,郭藥師加檢校少傅。遼人張覺以平州來附。

按照“海上之盟”,金、宋以聯合攻打遼國,可是宋軍攻打燕京(今北京西南)和西京(今山西大同)兩地,均告失敗。

最後金軍大勝,佔領了遼的大部土地,在把燕京、涿、易、檀、順、景、薊這些地方給了宋以後,又把平州當成南京,張覺出任留守。

張覺認為降宋才是上策,於是佔據南京,叛金而降宋。接著,宋在平州組建成泰寧軍,任命張覺為節度使,並拿出銀子數萬兩、絹數萬匹犒賞軍隊。

完顏宗望奉金太宗之命,討伐張覺。

張覺的軍隊大敗,連夜逃跑,奔入燕京城。完顏宗以納叛將的事實指責宋的宣撫司,並索要張覺。

宣撫王安中首先把張覺藏在甲仗庫裡,欺騙宗望說,沒有這個人。完顏宗望可不信這一套,更加催促交人。王安中使了一計,殺了一個長得像張覺的人,想應付過去。金人裡面有認識張覺的,說:“這個不是他。”

沒有辦法,王安中只好把張覺帶出來,數落他的罪狀。張覺大罵宋人不容人講話。王安中一怒之下殺了張覺,把他的頭顱送給金人。當時在燕京的投降將領和士卒都流了眼淚。郭藥師也說:“如果他們來索要我郭藥師,又當如何呢?”

到了宣和七年(1125),完顏宗望以“張覺事件”為藉口,出兵伐宋。

郭藥師以燕山叛,北邊諸郡皆陷。

秋七月,童貫致仕。禁元祐學術。

十一月,以鄭紳為太師。

◎宣和六年(1124),三月,金人來匄糧,不與。

六月,詔以收復燕、雲以來,京東、兩河之民困於調度,令京西、淮、浙、江、湖、四川、閩、廣並納免夫錢,期以兩月納足,違者從軍法。

八月,童貫落致仕,領樞密院代之。

冬十月,詔:有收藏習用蘇、黃之文者,並令焚燬,犯者以大不恭論。

十一月,王黼罷。

徽宗對待王黼真是好的沒話說,給他的住所題字“得賢治定”,又為他題寫九處亭、堂的牌額。一天,王黼家的堂柱子上竟然長出玉芝來!這是一種祥瑞,寓意著“太平盛世”。這個還不算,有宋一代出現過的祥瑞還有:

乾德二年,有象入南陽;開寶七年,齊州野蠶成繭;端拱元年,廣州合歡樹下生靈三莖;大中祥符元年,天書、泰山醴泉出、錫山蒼老見;大中祥符三年,陝州黃河清;天禧元二年,真遊殿芝草生;熙寧七年,廣州鳳凰見;元祐六年,定州野蠶成繭;宣和三年,汝州牛生麒麟……等等。

王黼就把這個事報告給徽宗。然後徽宗稍移御駕,到王黼家中看看。一看到玉芝,果然如王黼所說,是真不是假,徽宗極為高興,心說:朕操心了二十多年,終於躬治太平了。接著王黼又請徽宗去花園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請徽宗多題一些“瘦金大字”。

不溜達還好,這一溜達徽宗看見了一個便門,通向隔壁的鄰居梁師成。

梁師成字守道,慧黠習文法,稍知書法。傳說蘇軾謫官時,將家婢送與梁姓友人,不到一月而婢生子,也就是梁師成。於是他自言是蘇軾之子,也沒有遭到蘇家的否認。當時朝廷禁誦蘇軾的文章,連在民間的蘇軾文字也都下令毀去。他跑到徽宗面前訴求,說:“先臣何罪?”(先臣,是官員在皇帝面前稱呼自己去世的父親或者祖父。)徽宗竟然答應了梁師成,於是蘇軾之文開始慢慢解禁。

據說,梁師成甚至對家中帳房說:“凡小蘇學士用錢,一萬貫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就是。”

起初,徽宗本來是把梁師成當作奴僕使喚,後來提拔他為近臣,凡是詔令都出自他手。私下裡,他選了一些書法人才,模仿徽宗的字體寫了一些“假詔”,摻雜在真詔中間一起頒發下去。朝中之士,莫能辨其真偽。

所以,王黼把梁師成當作父親一樣事奉。蔡京父子也對他諂諛附和。

再說徽宗看到王黼與梁師成兩家鄰居,交通密切,十分生氣。恰逢這時有一個叫“朱勔”的人,正在和王黼互相傾軋,看到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立馬上疏攻擊王黼。

於是徽宗罷了王黼的相,梁師成也開始受到冷落。

十二月,蔡京領講議司。詔百官遵行元豐法制。蔡京落致仕,領三省事。

這是蔡京第四次掌權,年齡已經高達七十八,老眼昏花,不能理事,都由他的小兒子蔡絛代辦。

蔡絛每天上朝,侍從以下官員都要對他拱手相迎,低聲耳語。在他的身後跟著數十個堂吏,都抱著案卷。他恣意為奸,竊弄威權,用他的妻兄韓木呂為戶部侍郎,兩人一起密謀,挑撥是非,陷害忠良,驅逐朝士。又成立宣和庫式貢司,搜刮天下的錢財和庫藏,作為天子的小金庫。

宰相白時中、李邦彥實在忍不下去了,上疏請罷蔡絛,以此來敲打蔡京。

然而蔡京毫不介意,好走不如賴待著,一拖就過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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