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前老穆家一直挺和睦的，女兒孝順，兒子上進。有一天老穆嬸子突然沒了，老穆家悲傷了好一陣子，直到老穆重新找了個後老伴。
老穆找的這個女人小著他十幾歲，外地人，矮矮的個子，小小的臉，一副苦瓜相不說，最要命的是心眼小、愛財如命。
女人這輩子沒結婚，和老穆結婚那天還是個大姑娘，這點老穆很是稀罕。
可幾個孩子對新進門的後媽並不喜歡，親孃去世還不到三年，相思之苦還沒退散，擱誰身上誰彆扭。
於是，大兒子飄洋留學去了，二兒子念大學死活不回家，只有三女兒念著高中逃不掉，只好東屋和西屋關緊了門，能不見就不見。
以往家裡熱熱鬧鬧的場景再也找不到了，換來的是冷戰和時不時的爭吵。
老穆也是左右為難，心疼孩子，又不敢得罪媳婦兒，因為那媳婦兒的親哥哥是老穆單位的廠長。
廠長開始挺看好這門婚事，他不是不知道妹妹的秉性，多年的老姑娘，肯定有些讓人接受不了的地方。好在老穆老實厚道，又是單位的中層，況且有他在後面壓陣，親妹子不會吃虧的。
可不是所有的事兒都是想當然的，美好大多存在於幻想之中。
2、
日子就這麼磕磕絆絆地往前走，三個孩子相繼要結婚。大兒子在海外不用老穆操心，二兒子找了個家境殷實的女孩，唯有女兒隨隨便便地找了個開出租的。
老穆攢了一輩子的錢，孩子們結婚的時候卻怎麼也拿不出來，存摺在後老伴手裡吶，連他自己也搞不清能有多少萬。
女人這時露出了心眼小的嘴臉，孩子結婚掏錢嗎天經地義，每人一萬，不偏不向。
兩個兒子壓根沒打算用老穆出錢，笑著打趣，一萬？自己留著吧，還不夠你家親戚來吃酒席錢。
到女兒這兒，老穆犯了難。男方家條件不好，沒房子不說，女婿還沒固定工作，真要是有個風吹草動的，孩子這不要遭大罪了。
思前想後的沒辦法，老穆最後動了歪心思。他偷偷轉移了單位的一批積壓的貨物，私下便宜賣給商家，非法獲利了三萬塊錢。女兒的婚禮上，老穆總算是沒給閨女丟臉。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後老伴還是知道了老穆多給了閨女三萬，瞬間，從窄小的胸腔裡發出本不應該屬於她的吼聲。連著罵了三天之後，女人還是忍不了，一甩手回了老家，一住就是半年。
半年後，女人接到廠長哥哥的電話，老穆出事兒了。
廠子解體，清算資產，老穆沒能糊弄過去那批運出去的貨物，被關了起來。
女人回來一打聽，放出來的條件就是還錢。
讓女人還錢是不可能的，這錢又沒花在我身上，也沒落在我手裡，憑什麼要我從腰包裡還。要還也是他閨女，還有他兒子，不是總說將來他們養活嗎，是該拿出表現的時候了。這些是女人的原話，說給辦案的聽，說給哥哥聽，也說給鄰居們聽。
老穆最後在羈押了一個多月後出來了，錢是兩個兒子拿的，總共7萬，貨的原價錢。
老穆出來後消沉了好長時間，藉機辦了提前退休，整天去公園打太極拳。
他不太願意在家待著，有些心冷，也有些膽寒。廠長哥哥和一些朋友幫著說和了好長時間，老穆這才慢慢放下了冰冷的臉。
3、
大兒子從法國來了電話，說我給你發邀請吧，你辦個探親簽證過來，有十年沒見您老，想你了。
老穆緊鑼密鼓的一頓忙乎，開春的時候，坐上了飛往法國的飛機，同行的還有後老伴。
大兒子和老穆其實都不願意這樣，可女人說，你們爺倆那點心思還能瞞了我，不就是要移民嗎，行，不帶我就離婚。
大兒子一家四口，媳婦兒也是中國人，還有兩個上幼兒園的兒子。
探親簽證辦了半年，然後又續了半年。大兒子想法是，既然都來了，那就別回去了，把移民一起辦了。
興許是老穆就沒那個命，要瞅著申請已經遞上去了，他卻一病不起，一檢查，肝癌。
沒身份的人在國外是治不起病的，老穆匆匆忙忙地帶著女人返了回來，雖然女人挺不樂意的。
臨走前大兒子偷偷塞給老穆五千歐元，這錢你自己留著，懂不？！你大孫子自己用存錢罐攢了幾十歐元的硬幣，現在全沒了。孩子說，看見過奶奶用牙籤偷摸往外摳。大兒子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爸，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老穆這五千歐元還是沒藏住，過海關檢查隨身物品時被女人看見，一把奪了過去。老穆氣的嘴直哆嗦，眼睜睜看著女人把那疊錢放到了一個小鐵盒裡，裡面鋪滿了大大小小的歐元和法郎硬幣。
老穆這一生氣，在飛機上病情突然就加重了，等飛機落地愣是被擔架抬下來的。二兒子接機的時候嚇一跳，哥哥說只是咳血，沒想到這麼嚴重，心裡把哥哥祖宗八輩都罵了個遍，從此哥倆心存了芥蒂。
老穆住院手術，一折騰就是一個多月。他雖然有醫保，可不能報銷的費用也很多，算算零零碎碎花了有三萬多。這些都是二兒子和女兒墊的。
老穆手裡倒是有個萬八，那是他出國十個月沒開的工資，除此之外，再無一分錢。錢都在後老伴手裡，女人說，那是自己的養老錢，誰都別想動。
一家人為此在老穆背後沒少拌嘴，後來女人乾脆把老穆的衣物捲了一個大包扔給兒子和女兒，鎖了家裡的門，又跑回老家去了。
老穆最後的日子是在痛苦的化療中度過的，比這更痛苦的是他的後悔，後悔弄了這麼個女人回來。
4、
老穆死了，大兒子也趕回來奔喪，三個孩子買了塊還算不錯的墓地，悽悽切切的把老穆埋了。
老大越想越生氣，喝醉了跑回家找後媽算賬。哪成想，門上貼了字條：謝絕姓穆的進門！
老大搬起樓道里的一塊壓酸菜的石頭，一下又一下的砸向冰冷的防盜門。
老大回國外前，跟老二和妹妹在一起吃了頓飯，得出了對後媽的一致看法：視為仇人，永不相見。
5、
女人依舊住在小區裡，只不過名聲不好，大家見了面都不和她打招呼，甚至遠遠的就躲開。
就連她廠長哥哥也覺得妹妹做的過分，除非不得已，輕易不登妹妹的家門。
有一陣子，許久沒看見女人下樓，哥哥中間來敲過一次門，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回聲。
再看見女人家門打開的時候，是一群派出所和穿白大褂的人進出，抬著一擔架，蓋著藍色的床單，床單下發出難聞的氣味。
聽他們說，女人家衛生間燈泡壞了，矮小的女人踩凳子夠不到，就大著膽子爬上洗衣機。洗衣機頂蓋支撐不住，咔嚓一聲破裂，把女人掀了下去。
女人大頭衝下摔下來的時候，小小的腦袋正巧鑽進了坐便下水裡面。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繞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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