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敬君:啞巴趕車

祁敬君:哑巴赶车

我們公司是一家高端傢俬連鎖企業,員工幾百號人,生意紅紅火火。最近員工卻大量流失,甚至幾個主要部門經理也相繼辭職啦,效益急速下滑。

在廣東考察的董事長坐飛機趕回瀋陽,家都沒回,直接來到辦公室,把我請過來:“想聽聽你這個財務總監的實話,什麼原因這麼多人員離職?”

董事長是儒商,溫文爾雅。不論遇到啥事,臉部表情都平靜如水,似乎永遠也猜測不到他的心理。

我猶豫著。屋裡寂靜。

須臾,我說:“董事長,我講個故事吧”。董事長微微點頭。

八九歲時,我生活在遼東一個山村。那時是集體經濟,生產隊有一輛三大掛馬車,就是一輛車,四匹馬拉——轅馬,串套,裡套,外套。這馬車,那叫一個“華騰”呀(好,棒的意思)。趕車的車夥子,懂馬,都趕10多年車啦。馬好,車夥子好,人馬合心,馬馬合套。

生產隊新上任個政治隊長,說啥也不讓這個車夥子趕車了。他受電影《青松嶺》啟發,車夥子是富農,不能讓他把車趕向資本主義道路。

祁敬君:哑巴赶车

安排一個苦大仇深的啞巴,來趕這掛車。說是長鞭啊,那個一甩啊,叭叭的響啊,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奔向前。

馬是懂人性的。長期合作,它與趕車人的性格都一致啦,主人的口令都能理解。比如,駕!(前進),吁吁(左拐),喔喔(右拐),稍(倒車),籲——(停車)……。包括下口令的語調、語速,也能領悟。好的車夥子,趕起車,能叫齊套,車軲轆悠起來,馬不累,車還穩。

可是,啞巴下的口令,無論是前進,還是停車,無論是左拐還是右拐,他都一律發出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哆,哆!

馬迷茫啦,不知所措。

這個啞巴,偏偏還是個暴脾氣。一看馬不聽使喚,於是氣不打一處來,把車停下,甩開鞭子狠抽幾匹馬。馬疼的甩耳朵,直打響鼻兒。

原來的車夥子目睹這一切,憂心忡忡:完啦,這掛車完啦。

冬天,啞巴趕車進深山拉柴。下大嶺時馬沒能領會啞巴的口令意思,翻車啦。車轅子折了,轅馬腿別斷一根;啞巴壓在車裡,腿也砸骨折了。

啞巴腿打著石膏,躺在炕上。每每來人,他都情緒激動地比劃:“哆哆”。意識是不怨他,馬不聽話導致車禍。

故事講完啦。董事長一點沒有表情,我起身小心翼翼離開。

接下來幾天,公司一如既往。但,聽說董事長一直在下面走訪。

不日,董事長夫人安排來的總經理,免職啦。(《啞巴趕車》獲得相約北京.全國文學藝術大賽二等獎。)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