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芳在其《舞臺生涯四十年》中詳細記述了他剛剛開始演藝生涯時，曾與長他兩輩、大他四十七歲的伶界大王譚鑫培有過幾次同臺合作，其中頗為知名的就是兩人合演了生旦對兒戲《汾河灣》。
《汾河灣》又名《打雁進窯》。據陶君起《京劇劇目初探》介紹，《汾河灣》劇情基本上依據《徵東全傳》而來。主要情節是：唐初名將薛仁貴投軍後，妻子柳迎春生子薛丁山。薛丁山長大後因家貧而靠每日打雁侍養母親。一日，薛仁貴富貴還鄉，行至汾河灣，正好遇到薛丁山打雁，由於薛丁山箭法精熟從而引起了薛仁貴的讚歎。這時，突有猛虎竄至，薛仁貴怕虎傷人，急發袖箭，不料誤傷薛丁山。薛仁貴遂即倉皇逃去，來到寒窯和柳迎春相會，歷述夫妻別後情景。忽然薛仁貴發現床下放有男鞋，即而懷疑柳迎春不貞，經柳迎春說明方知為子所穿，即欲見子之時，始知方才誤傷致命的就是自己的兒子薛丁山，夫妻倆於是悲傷不已，哭著奔向了汾河灣。這是一出長期以來京劇舞臺上經常演出併為人們所熟悉的戲。
在前清演此劇最為知名的是“同光十三絕”中的名旦時小福和名鬚生王九齡。齊如山在《汾河灣的由來》一文中轉述“老夫子”陳德霖的話說：“此戲從前王九齡演得最好，譚鑫培學的王九齡，也很好。”《內務府外學戲目》也記載了譚鑫培入宮演的劇目就有《汾河灣》。
要想演好這出戏非常不容易，這出戏對生旦兩位演員的唱做水平要求都比較高，有任何一方的演技差一點的話，馬上就會顯得不夠緊湊了。劇中生旦二角不僅各自有大段的獨白唱段，也有你來我往的對唱，以及表現薛仁貴、柳迎春夫妻二人衝突和複雜心理活動的做派表演，要想在臺上完美展現，難度可想而知。梅蘭芳《舞臺生涯四十年》中說，他十分喜歡《汾河灣》這出戏，因為它的劇情比較來得細緻、曲折和生動。而且老生和青衣，只要都會做戲，就很容易“找俏頭”。
梅蘭芳還記述了他與譚鑫培同臺演出這出戏時，譚鑫培突然改詞找“俏頭”的一段趣事。戲中薛仁貴向柳迎春要茶飯，柳迎春回答說寒窯裡沒有茶飯只有白滾水，但在那次演出中，譚鑫培突然問道什麼是白滾水，梅蘭芳迅即答道就是白開水。後邊又提到飯菜時，柳迎春說寒窯哪裡來的好菜好飯，此時譚鑫培卻又改詞說：你與我做一碗抄手來，梅蘭芳立即接問什麼是抄手。這回輪到譚鑫培靈機一動了，他向著觀眾說：“真是鄉下人，連抄手都不懂，抄手就是餛飩呀”。兩人臺上這段即興的巧妙問答成為此劇演出史上的一段佳話。而且，初出茅廬的梅蘭芳在臺上的機智應對也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出戏旦角演員的扮相與服裝隨著時間的推移較以往也有所不同，特別是到了有“通天教主”之譽的王瑤卿演出此劇時，著重運用了水袖的功夫，配合展示了新的身段，如“鬧窯”一場，柳迎春先是挽起水袖打掃寒窯，直到聽說薛仁貴射死了兒子時，才甩下水袖，作暈倒狀，令人耳目一新。再有就是唱腔設計方面，在窯外的一段唱工，與進窯以後的二人道白，與《武家坡》演法幾乎雷同無異，很沒有新意，到了王瑤卿演出時，他一反原來先唱二黃，後接西皮的套路，改為更加合理生動的全唱西皮的路子了，觀眾很買賬。
梅蘭芳除早年與老一輩著名鬚生譚鑫培、王鳳卿、王又宸等演出過此劇外，後期也與馬連良等合演過這出戏並灌有唱片留世。而梅蘭芳與其“梅黨”的核心人物齊如山的相識，也是緣於這出《汾河灣》。齊如山正是看了梅蘭芳演出的《汾河灣》，才開始給他寫信，向梅蘭芳提出意見和建議，逐漸成為合作伙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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