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开始北漂的那2年,我急切想成为一个靠写作为生的人。理想的生活是,有一套自己的不受父母约束能自由自在读书、写作的房子,再也不用像在老家那样,每天和病了的拖拉机、满手难于洗尽的机油,以及只知道抽烟和插科打诨的老表们在一起——这很难办到,着摸了很久,工作3年后,我艰难地作出了人生的第2个重要决定:辞职。

辞职这件事,当时在我们家惊天动地,不用说,父母亲对我并不友好。但,我已长成一个有性格的23岁青年,再也没有那次父亲决定要我上中专时的那种惟命是从——那个春天里的一天,背着笨重的深蓝色牛仔包,我一个人消失在村口清晨的薄雾里。我始终记得当时的抱负,如果出门在外让人丢脸,我不会回来的。

那天离现在,已经过去了10多年,没想到,靠写作为生还只是一个幻想,我几乎放弃。

理由有一大堆:朝九晚五没有时间;没有才华;并不执着……一次梦中,缪斯女神哀怨地对我说,你并不全身心地爱我,你一直只是在试着爱我,我不喜欢你了……

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24岁,秋天的一个周末,穿着从镇上带来的一件满是褶皱的西装,我从大兴启程去海淀参加一个图书签售活动。事先,《新京报》上刊登了这一消息,还说,余华将要出席。我一直想见余华,当年他不想做牙医,一如我不想再在农技站混日子,还想给他看一篇我的短篇小说《杀死一台收割机》——在北京,我讨厌在表叔那间缝纫机整天嘟嘟响个不停的制衣厂上班,我想去文学杂志社工作,要完成命运的这种转变,我心怀崇敬的余华或许能帮我达成。

然而,余华没有接下我工余花了1个月时间写下的这篇稿子。他高高地坐在台上铺着红布的一张长桌子后面,爱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甚至,胆小的我,最后连和他合影的机会都没有抢到。对我摆摆手,他和一行人匆匆离去,我丝毫对他没有吸引力,我想,死乞白赖或许也不行。

那些年,后来,各种场合,我见到了一些知名作家,但不用说,无一例外,他们将我拒之门外——不能怪他们,当一个文学青年抱着傍上名人得到提携的想法时,缪斯女神或许已离他而去……

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我曾经想写一部关于百年之后我和爷爷在天堂团圆的小说——比起只知道打骂,总是一脸怒气面对孩子的父亲来,我确实更亲近做木匠的爷爷。爷爷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小时候,夏夜,我常爱和他一起躺在竹床上收听节目,记得中央电台的评书连播与《今晚8点半》我们百听不厌——记得广播里讲了许多作家北漂的故事,沈从文的传奇故事一直扎根在了我的心理。初二那年,我开始向《今晚8点半》等节目和报刊投稿,这也是一向鼓励我的爷爷赞赏的,哪怕我说要上天摘星星时,他也不觉得惊奇,“写吧,写吧,说不定这是一条属于你的路呢?”

爷爷有用不完的铅笔,一根又一根,我写满了我多愁善感的少年时代——遗憾的是,到死前的那一天,爷爷也没有听到《今晚8点半》里传出一个他熟悉的乡下男孩的名字——再也没有人爱和我说话,我感到孤单,在北京城里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想起这部开了头却似乎永远写不下去的小说……

表叔不知道我想写小说,每天,尽是要我干这干那不让人愉快的杂事。有一天,他让我跟车去朝阳门送货,路上,偶遇人民文学出版社,我想停下来进去看看——这座灰色的看上去并不生气勃勃的建筑,它的地址无数次出现在我读过的书里。躲过慵懒传达室的门卫,我闪进了这座神秘之所,寂静的让人窒息,我只是在幽暗的空荡荡的楼道里转了一圈——一个穿着廉价工服的瘦弱青年,这里根本就看不见他。

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叔叔的厂子破了产,叔叔说,回家吗,你自己选择。我没有回去,我想起出门远行的那天我自己的誓言。

这时,年过花甲的父亲四处打听给我介绍了一个在北京工作的远房亲戚,希望那个受过很好教育名闻乡里的能人帮我找一份像样的工作。约定的日子,我们在一家位于新华社附近的餐馆见了面,此时,他不会说乡音,滔滔不绝在说北京居大不易,建议最好回乡成家立业——走投无路的我没有得到安慰,几天后,我找了家东二环边上的一家餐馆上了班。

餐馆的打工生活,我久久沉默,一言不发,也几乎没有写一个字。这大半年,我摘菜、洗菜、切菜,做清洁,一天要忙上12个小时,而且,那个喜欢我爱跟我说话的制衣厂女孩回了江西,那台只能用来打字的二手笔记本电脑也坏了——这是我北漂史上最枯燥乏味的日子,那个老板还压着工资,直到我们一帮人惊动了劳动局最后他才把工资结清。

从餐馆出来,我的长相似乎饱经风霜,一个跑销售的经理因此以为我有工作经验也能吃苦,而让我进入了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到那年年底,我的运气开始好起来了,还有了余钱让到中关村买了台电脑——北漂的行李,除了几本书,我最看重的是电脑,我隐隐觉得,我还会写作,可能还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感谢2010-2014年间那个不是太累的工作,我一边应付还算过得去的差事,一边坚持写完一部15万字的小说《在劫难逃》——这是我有意向卡夫卡《美国》致敬的作品,小说里,“我”讲述了自己北漂所经历的人情冷暖,作家梦的一步步破产——尽管我不是一个夙命主义者,但回首北漂这些年,我还是觉得人生有些东西只能用命运来解释。

“我很抱歉,”看了我的小说后,一个比我年轻的编辑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你想写作的话,一定要好好读读当下的网文……你这样的东西,非常可笑,一点不像文学。”——他给了我致命一击,毫不手软,我那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写作时光,在他眼里,可怜、无知,像一堆垃圾。

就这样,2015年春天开始,我几乎终止了写作,又全力投入到一份新的策划文案的工作中——这样不是没有好处,很快,我加薪了,一个山西女孩可爱的大眼睛不时向我投来我似乎能读出点什么的目光——有人爱了么,一个人漂泊在北京,我的内心再也难于为她保持平静。

这年深冬,快过年的一天,老天爷终于发了慈悲似的下起了一场小雪。雪中,她挽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向天空舒展开来,试图接住一瓣瓣轻轻的雪花, “我只是希望,”她动人的声音在说,“……我能去你家看看吗……南方,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


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蔡 诚

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那个当年想成为作家的北漂

又名蔡我的、江河等。非著名作家。矢志不渝的读者、梦想者。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已在众多报刊发表百余万字作品。有多篇诗文入选各种选本。已出版《生活是修行,孤单而美好》、《有一种生活叫无奈》、《无题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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