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席捲全國的大雪,讓大寒凜冽氣息分外濃厚。寒風冬雨颯颯飄散,置身屋外瑟瑟尤寒。苦寒時節,草木未萌,山色蒼茫,波光粼粼中透著清寒。
眼前仍是寒冬的氣象和風骨,殊不知,生生不息的春風,甩掉殘冬的薄寒,驚醒沉睡的大地。飛雪已像輕盈的夢蝶,陽春的暖意略有萌動。
從立春詩篇中,我們感知到春之伊始,交織著家國離亂,凌寒尚未褪盡。
一、春風遍海角,春意滿天涯
紹聖四年(1097年)四月十九日,年已62歲的蘇軾乘一葉孤舟趕赴昌化軍(儋州)貶所,他先從惠州溯江至梧州,得知子由經過的消息,心情很激動,決心追到藤州(今廣西藤縣)。
弟兄會面頗多感慨,結伴至雷州盤桓半月,方才依依惜別。子由把兄長送到了海濱,目送東坡遠渡蠻瘴僻遠的儋州,沒想到竟是永訣。
昔時王朝雲已亡故惠州,只有幼子蘇過同行,行李唯書二冊。天氣卑溼、地氣蒸溽的海南島,就像瘴雨蠻煙的海角天涯。
可是樂觀的東坡,在此講學時道,教化日興,把儋州當成了自己的第二故鄉。當他後來離開海南時,曾無限留念地寫下《別海南黎民表》,詩中說“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
在海南的第三年,隨遇而安的東坡,褪卻飄零流落的傷感,以歡快跳躍的筆調,描繪了當地老百姓舉行的迎春儀式,讚美海南的民風民俗和絢麗春光。
減字木蘭花·立春
春牛春杖,無限春風來海上。
便與春工,染得桃紅似肉紅。
春幡春勝,一陣春風吹酒醒。
不似天涯,捲起楊花似雪花。
海南地暖,其時已見楊花。詩人用中原紛飛的雪花比擬儋州早發的楊花,發出“不似天涯”的感嘆與曠達。
二、遲暮堪帷幄,夔府望京華
安史之亂後,干戈寥落,刀兵四起。故友嚴武溘然長逝,杜甫不得已率領家人離開草堂,乘舟東下。
在杜甫的四百餘首夔州詩中,我們能清晰地感知到孤獨而失落的情懷穿插其間。在夔州近兩載時光裡,杜甫憂心家國離亂,感慨做客他鄉。
詩中他追憶灞上春遊場景、錢塘的西陵古驛樓、掛念洛陽的土婁莊,懷念春日伐竹除草、修葺茅屋的愜意時光……
而今漂泊公孫城(夔州),不眠憂戰伐,度過了一生中最漫長的歲月。在此閒居的春天,詩人寫過一首立春詩:
立春
春日春盤細生菜,忽憶兩京梅發時。
盤出高門行白玉,菜傳纖手送青絲。
巫峽寒江那對眼,杜陵遠客不勝悲。
此身未知歸定處,呼兒覓紙一題詩。
詩人以蘆菔、芹菜為菜盤相饋贈的風俗起興,回憶起當年梅花開時在“兩京”(長安、洛陽)過立春日的盛況:春盤捧出高門,生菜由纖手傳遞,滿眼白玉青絲;最後感觸到自己遠客在外,歸計未定,巫峽江寒,說不盡飄零的悲傷。
三、料峭春風起,歸雁故國情
1205年,時年六十五歲的辛棄疾,結束了二十年的上饒閒居生活,出任鎮江知府,戍守江防要地京口。
壯心難酬的他,登臨北固亭,感嘆報國無門的失望,憑高望遠,撫今追昔,先後寫下了《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等傳唱千古之作。
八百多年過去了,在北固山上,我們仍能感受到辛稼軒在這裡留下的壯懷與離殤。
其實,辛稼軒與鎮江的情緣,要從他歸宋之初算起。在‘錦襜突騎渡江初’的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辛棄疾寓居鎮江,娶了愛國官吏範邦彥之女為妻。
範本是金國蔡州新息縣令,在辛棄疾南歸前一年以全縣歸宋,家住鎮江。辛棄疾與妻兄範如山十分投合,範如山的兒子範炎後來又娶了辛棄疾的女兒為妻。
兩代姻緣,關係非同尋常。在鎮江的第一個立春,他寫就了這篇《漢宮春》。
漢宮春
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嫋嫋春幡。
無端風雨,未肯收盡餘寒。
年時燕子,料今宵、夢到西園。
渾未辦、黃柑薦酒,更傳青韭堆盤?
卻笑東風從此,便燻梅染柳,更沒些閒。
閒時又來鏡裡,轉變朱顏。
清愁不斷,問何人、會解連環?
生怕見、花開花落,朝來塞雁先還。
詞中充滿對恢復大業的深切關注,飽含激昂奮發的情懷,感慨志士投閒、英雄無用而徒任芳華流逝的無奈。暮春時大雁北歸,牽出故國懷念,也流露出對朝廷長久不作恢復之計的怨尤。
四、丹心圖報國,浩歌振林巒
前文提到,詩聖杜甫一葉扁舟東行,目睹了安史之亂爆發,兵燹迅速焚燬了長安往日的繁華。跨越數百年,一場危機四伏的土木堡之變也成為明帝國由盛而衰的轉捩點。
此役後,明朝最精銳的三大營全軍覆沒,瓦剌首領也先挾持英宗,率眾直趨北京,嚮明廷要挾索價。
危急關頭,以于謙為首的主戰派官員在短期內募集了22萬軍隊和足夠的物資,禁南遷之議、除王振餘黨、擁立明景帝,依託堅固城防,積極殲敵城外,保衛了京師安全,最終化解了亡國危機。
在擊退瓦刺入侵後第二年立春日,作者在前線揮筆寫就這首名篇:
立春日感懷
年去年來白髮新,匆匆馬上又逢春。
關河底事空留客?歲月無情不貸人。
一寸丹心圖報國,兩行清淚為思親。
孤懷激烈難消遣,漫把金盤簇五辛。
詩人感嘆歲月匆匆,新添白髮,戎馬倥傯光陰老,思親懷鄉愈發積鬱在心。但因國事危急,不得不羈留在邊地。這樣的心境無法排遣,就湊個五辛盤,聊應新春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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