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爹的世界

在爹的世界

在爹的世界

那年,我考上大学,对于一个农民家庭,仅靠父亲每月当木匠挣的一百多块钱,供养一个大学生太难了。我满腹哀愁,没想到父亲却非常乐观,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在村子里四处炫耀。

报道揣着父亲不知从哪儿凑到的498元钱学费,我走进了大学的校门。那个冬天很冷,每到这个时候,父亲因为气管炎会喘,因为惦念他,我给家通了个电话,娘接过电话告诉我:你爹现在不抽烟,一心盼着你回来!听完娘的那番话,我不禁落泪了,父亲虽有气管炎,对于一个二十多年的烟民怎能说断就断得了。

还记得那个冬天,父亲在里屋给人赶一个结婚用的衣柜,他耳朵上夹着铅笔,时不时在木板上勾勾画画,刨子在木板上推的擦啦擦啦响。望着结构分明的木板,有时候父亲会蹲下来抽一袋烟,然后继续赶手里的活。吸完烟,他喘得厉害,我在身后帮他捶,并且埋怨:抽了咳嗽,还抽?父亲呵呵一笑,慢条斯理地回应我:烟,虽是个坏东西,关键时候抽点‘提神’。说不动他,我便不再提及戒烟的事,夜起,父亲仍在那盏微弱的灯下推着刨子。想起那幕,我落泪了......

在爹的世界

时光荏苒,学校的费用,爹准会按时邮寄。几年下来,我的生活费、学费都是靠爹一个人支持,那天,我追问他:爹,你从哪儿来的钱供我读书?他露出黄色的牙齿憨憨一笑:'烟'缝里省的。我不禁心疼了,想象那个‘省’,爹付出了多少艰辛。

爹就这样把我和妹妹供养大,现在我们虽然成家,可爹依然忙碌不停,那次,我在他面前调侃:姑娘出嫁,拼爹的年代都过去,你还拼个啥?!爹默不作声,被我的话笑出声来。爹没有文化,但每次看到长城,都会兴奋不已地喊我们:快,看长城多长!国庆长假,我和爱人商量带爹去长城转转,他白了我一眼:老人体力受得了?再换个地方呗?

我朝他使了个颜色,爹正聚精会神地看长城。带爹进京,爹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坐车累了的娘已酣然入睡,唯独爹恐怕错过美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到到长城,爹迫不及待地下车,想尽早拥抱这思慕已久的长城。

在爹的世界

爹脚踏方砖,终于圆了登长城的梦,他走起路来很慢,再也没有以前的生龙活虎,每走几一步都会歇上一歇。老公弯下身子要背他,他爱惜面子,当场回绝。我是懂他的,爹不习惯别人把他看成弱势群体,我将两只胳膊环住他,示意搀扶。他没有回绝,我想他是真累了,走了几百米后,爹推着我的手:放开,让爹自己走会儿。我擦了把汗,执意不放,谁知他急了,瞪了我一眼,厉声说:再不放,爹就‘打’你了。在我的成长中,爹从来没有大声对我和妹妹说过话,更别说打。我想他是心疼我累才故作生气,于是我将手轻轻放开,陪着他小步朝长城攀去。

眼前的长城很长,可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装着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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