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透的女人

猜不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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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出生於八十年代的安徽農村,儘管家境一般,卻照樣享受著父母的寵愛。

四歲之前,從記事的時候起,她就感到,周圍的一切,是那麼地新鮮、那麼地美好。幾乎所有的人,都喜歡漂亮乖巧的她,都願意跟她說話、逗她玩。

四歲之後,一切都在改變。弟弟的出生,使忙碌的父母,再也無暇更多地關愛她。在上學之前,她的主要任務,就是看護弟弟。無論是吃的、穿的,還是玩的,都是弟弟優先。

在中國廣大農村,幾千年的習俗,都是兒子養老送終。如果只有女兒,那麼,則想方設法,招一個女婿。女兒出嫁後,或女婿入贅後,基本上就不與孃家發生重大經濟關係。所以,重男輕女,不是沒有道理的。

珍珍初中畢業後,父母就不再讓她繼續上高中。在父母的心裡,女兒,遲早要嫁到別人家,花錢培養,純屬浪費。

全職務農的珍珍,十八歲之前,跟媽媽學做飯,跟爸爸學種田。十八歲之後,為了給將來可能上大學的弟弟湊學費,父母開始催促她外出打工。

從小就生活在貧苦勞累的農村,珍珍早已養成了逆來順受的習慣。平時,她總是低著頭,不言不語,默默地做事。如果受了委屈,常常是,偷偷流淚,並不與人發生爭吵。她從來就不去考慮,什麼叫做“不公平”?似乎忍氣吞聲,就是她的本分。但是,善惡親疏,在她的心裡,還是有數的。

將近十九歲的那一年,珍珍跟著村裡的人,來到了深圳打工。在一棟二十五層高的塔式大酒樓裡,她被分配到了洗菜刷碗組。每天工作,將近十個小時。擁擠的集體宿舍裡,住著二十多個姐妹。

來到了一個新的環境,珍珍最不能適應的,就是噪音和憋悶。無論在廚房,還是在宿舍,二十四個小時,似乎總能聽見鬧心的轟鳴聲,似乎總能聞到奇怪的味道。他們的飯食,基本上都是客人吃剩的。而這些,在老家農村,根本不存在。

緊張忙碌一個月之後,珍珍病倒了——右下腹持續疼痛。她的部門經理,是一個學習管理的大學生,畢業後參加工作,已經兩年多了。

在急診室裡,二十五歲的陽光帥氣的經理——小楊,一看到衣著土氣、又瘦又黑,面容痛苦、默不作聲的珍珍,馬上就產生了一股憐憫心。他二話沒說,就幫珍珍交上了兩萬塊錢的押金。原來,珍珍患的是急性化膿性闌尾炎,需要馬上手術。

珍珍痊癒出院後,楊經理把她調到了迎賓組,還額外給她增加了二百塊錢的工資。

看見珍珍因禍得福,她身邊的姐妹們,又羨慕、又妒忌。為了噁心珍珍,她們給珍珍取了一個外號:“老闆娘”。而且,還經常刁難她,故意讓她多幹活。此時,珍珍總是忍氣吞聲,默默幹著分外的活,並不反抗領班。

兩週後,珍珍突然消失了。姐妹們都說:“珍珍忘恩負義,不想還楊經理的錢,跑了。”當有人幸災樂禍地把這個消息告訴楊經理的時候,楊經理遲疑了一會,笑了笑,然後說:“隨她去吧!”

後來,過了一週,珍珍又回來了,重拾原來的工作。當領班把這件事彙報給楊經理的時候,楊經理說:“她一定是碰到了什麼難事,讓她繼續幹吧!”

又過了兩個月,珍珍又跑了;而且,連個招呼也沒有打,也沒有要那兩個月的工資。有人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楊經理,他還是那句話:“隨她去吧!”

在珍珍離開的那一年,不知道什麼原因,楊經理的女朋友,跟楊經理分手了。後來,楊經理去了北京,找到了新工作。

那一天,在電視臺的節目上,楊經理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那個老朋友,就是當年那個兩次不辭而別的珍珍。

珍珍說,當年,第一次不辭而別,是因為父親。那年秋天,在山上砍柴時,父親不慎墜下懸崖,摔斷了腿。是伯父墊付了兩萬元,才治好了他的傷。當時,伯父急著用錢,父親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急急忙忙地把女兒召回。其實,父親根本就不知道,當時,因為闌尾炎手術,珍珍已經欠下了楊經理兩萬元。

回到家裡後,珍珍找到了幾個親戚。她拿自己在外打工掙錢做擔保,東拼西湊,借到了兩萬元。伯父收到後,點了又點,最後,補充了一句:“利息,我就不要了。”

珍珍說,第二次不辭而別,是因為著急還錢。那時,在楊經理那裡,儘管工作輕省;工資,卻不高。她想找一個非常辛苦,卻掙錢很多的工作。她不怕吃苦,從小就習慣了。之所以沒有向楊經理道別,是因為覺得對不起他,無顏相見。她思忖著,只有手裡拿著兩萬元的時候,才有勇氣面對他。

後來,珍珍找到了一個鞋廠,按工作量發錢。於是,她拼命地工作。別人8點上班,她7點就到了。別人中午休息一個小時,她吃完飯就接著幹。別人要麼下午上班,要麼晚上加夜;她兩個班都上。別人每週至少歇一天,她是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天天上班。

辛勤工作三年後,珍珍不僅還清了親戚們的兩萬塊錢;就連楊經理的兩萬塊,也湊夠了。可是,當她回到原單位時,發現,楊經理,早就去了北京。其具體地址,誰也說不清楚。在十分歉疚的自責中,有人告訴他,通過電視臺,會很容易找到要找的人。於是,她到了電視臺。

當楊經理接過兩萬元的包包時,打開皺巴巴的報紙後,眼睛,溼潤了。裡面,有百元的,有五十的,有二十的,還有十元的;而且,有新有舊。一看,就是長時間積攢起來的現金。這些錢,都是珍珍省吃儉用,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她加了多少個班?犧牲了多少休息和娛樂?扎過多少次手?沒有人知道。

最後,楊經理從中拿出了五千元,還給珍珍。說:“這是你那兩個月的工資。”珍珍說什麼也不要。她說:“這兩個月的工資,就算是利息吧!況且,我住院期間,回家一週,你都沒有扣我的工資。”楊經理沒有辦法,只好收下那五千元。然後說:“珍珍,如果你在廣州幹得不如意,就來我北京的公司吧!我一定會找一個適合你的工作。”

後來,珍珍告訴楊經理,她還準備了一件禮物。在主持人的催促下,慢條斯理的珍珍拿出了那件禮物——一件高領毛衣。它是珍珍陸陸續續,花了半年時間,一針一線織出來的。又是在主持人的建議下,楊經理試穿了一下毛衣,正好合適。當問起珍珍為什麼時?珍珍回答:“楊經理的身材,跟我弟弟差不多。”當臺下觀眾一起起鬨:“在一起!在一起!”珍珍趕緊回答:“不要亂講,我已經有對象了!”

後來,當主持人詢問楊經理:“為什麼對珍珍那麼寬容時?”楊經理回答:“因為,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農村姑娘中,有那麼一部分人,心地善良,勤儉淳樸;就是不善於表達。要真正理解她們,特別難。我姐姐,就是這樣一種性格。她們,從來就不會想到,要刻意裝扮自己,給別人一種好印象。她們,遇到困難時,總是默默地選擇承受;然後,就像愚公移山一樣,不惜花費漫長的時間,不惜付出無窮的精力,去解決問題。我上大學的學費,就是我姐姐打工時,一分一分攢出來的。與這樣的人相處,解除誤會後,人們常常會被感動得流淚。”

後來,北京的楊經理,廣州的珍珍,成了知心朋友。

在進一步的交往中,楊經理發現,珍珍,並沒有男朋友;他喜出望外。但是,他知道,文化的差距,是橫亙在他們中間的一座大山。他必須像珍珍那樣,發揮愚公移山的精神,才能移走這座大山。他知道,珍珍,只敢偷偷地喜歡自己,永遠不會表達出來;因為,她太自卑。如果他不主動,她可能單身一輩子,只是遠遠地仰望著自己,還要偷偷流淚。

兩年後,在小楊無數次奔波感召下,珍珍,來到了北京。後來,他們結婚了,過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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