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很久了吗？”葵子忐忑不安的轻声问到，像小鹿斑比的大眼睛怯怯的望着阿朗。
“没有，刚刚好呢。”阿朗微笑的回复葵子的问题，低沉的略带磁性的嗓音好似春日里吹拂的微风，很浅却让人沉迷。
葵子和阿朗是多年的玩伴。若要追溯起来，真令人头疼呢。大概在那栋房子还没有变成废墟之前，在平直的马路还是乡间的泥泞小路之前，在很久很久之前吧，他们就相识了。
跟往常一样阿朗来到那棵树下等葵子上学。春天时，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朵，气味香而不腻，葵子总在树下跳舞，像花间的精灵。夏天时，那树呀，遮住了似火的骄阳，只留下葵子灿烂的笑脸，红扑扑的可爱得让人想藏起来。秋天时，对了，秋天满树金黄，葵子那个傻姑娘拾起一片片落叶，做成标本，留住它们的生命。冬天，现在就是冬天，阿朗终于等到了葵子。“走吧阿朗。”葵子将阿朗拉出了回忆的河，解救了差点溺亡在河里的阿朗。
葵子出落的越发漂亮了，不像从前胖胖矮矮的总被嘲笑。一把伞，横亘他们之间，好像难以逾越的鸿沟，隔绝了所有的声响，好难将心事传达。阿朗难以开口说，葵子，过来些，风大。葵子也不敢抬头看他，只好默默低头盯着鞋子。葵子虽然想更靠近些，却又总想从伞下溜走，心里千回百转。阿朗什么时候高出自己这么多了，不经意间我们都变了呢。葵子如是想。这么细心温柔的阿朗会有一个怎样的妻子呢，是笑起来能化了雪还是眼里总是盈满温柔的女孩子呢？想想就觉得难受呀。葵子晃晃脑袋，想把这些奇怪的想法都甩到外太空去，让自己清醒清醒。
阿朗侧着头看着葵子傻乎乎的举动，又好笑又好气。风夹裹着细软的微雪，轻轻地落在葵子的绒绒的长发上，没有一丝声响，生怕惊扰了这两个青涩懵懂的孩子。阿朗想伸手拂去葵子头发上的雪，又怕唐突了她。手握紧又松开，所有的关怀突然涌出堵住喉咙，怎么也开不了口。
“头发……”阿朗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赶在雪融在葵子发上之前。
“嗯？”葵子像是被突然惊到的小动物般，反应激烈。想伸手去摸却又不好意思。头发怎么了？出门前害怕阿朗等太久，急急忙忙忘记梳了吗？还是刚刚在路上风太大吹乱了头发？在阿朗面前葵子连轻轻拢拢鬓角的发也觉着害羞。
尽管阿朗觉得替葵子拂去发上的雪太羞辱了她，但却终究害怕她着凉。情感占据了理智，就像一颗小芽儿，突然的，突然长成了层层藤蔓，盘踞了整个心。阿朗红着脸缓缓地伸出手，葵子猛然抬头望了望阿朗，眼神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手指轻轻触到葵子的发，拂去些薄雪。葵子害羞的低下头时，让阿朗想起了春日里在微风中刚刚打出花骨朵的雪滴花，不胜凉风又娇羞无比。葵子呢，葵子多想逃走，好似阿朗拂去的是她隐藏真心的面具，好似她就这样赤裸裸的站在他面前，不着一缕。这也是阿朗第一次触及少女的身体，指尖传来的感觉让他叹息不已，那感觉就好像他已经将葵子拥在怀里，温馨又安然。
“葵子…”你有喜欢的人吗？阿朗在心里问道。
“嗯，怎么啦？”有的，是你呀。葵子怔怔望着前方交叠在一起分辨形状的影子，兀自答应着。
“没事，走吧。”周遭安静得只剩下雪落的声音，葵子将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很轻，似乎太沉重的呼吸都让人觉得羞愧。
“咔吱咔吱……”他们怀着各自的小心思向前走，轻轻的，生怕踩痛了雪，也怕踩碎了这朦胧的动心的感觉。偶尔不小心触碰到彼此的指尖，又触电般的缩回去，却在心底偷偷回味那短暂的一瞬间。葵子不敢抬头看阿朗的眼睛，那一汪令人沉迷的大海，冷静又疏远，生怕望进去呀，就难以自拔。葵子的手那么冰，我要不要牵着她呢，这样又会不会吓着她……阿朗呀，也是偷偷的喜欢着葵子的。
这条路不长，是上学必经之路，算起来有十多年了。路旁的景致变了不知多少，难寻踪迹。唯一不变的是两个人，不，也许他们也都悄然改变了，从面到心。阿朗还是如从前般对自己关怀备至，却没有多出一丝丝柔情，一切都恰到好处，毫无逾越。难道改变情意的只有自己吗？那么他呢……葵子不敢再往下想，酸楚带着尖锐的棱角深深刺入她灰茫的意识。愁容漫上了她娇好的面庞，腼腆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这条路就快走到尽头了呀……风又起了，葵子却连衣服都不敢拢拢，心里凉得厉害。
“葵子，我…..诶，来年春日我们一起去后山看桃花好吗？”阿朗磕磕绊绊还是没能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哎呀，阿朗在心里埋怨自己的胆小懦弱，懊悔不已。
阿朗的声音顺着风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模糊不清。不是自己期待的话呢，只是去看看桃花吗？桃花啊，那些每年都有着媚眼的花，不经意间勾走人魂魄的花吗？“嗯，好的。”葵子想起了绽至极盛后的桃花，轰然颓败。而自己不时的眷恋着那过去的余温，阿朗，却早已兀自远行。这痛来的猛烈又深刻，刺破了肌肤，一层层，把心给搅了个乱。酸楚就从那破碎的心窜到鼻腔里，横冲直撞涌上了眼眶。“走吧，快迟到了。”葵子催促着，压着声，怕哭腔盖不住。阿朗步履轻盈，好像心上的重负放下了，不必再拾起。他那么开心是因为摆脱了自己吗？也好。就这样趁还没开始早早结束吧。来年谁会陪他看满山的桃花，在丛中眉眼弯弯呢？大概不是我了。
雪还在下，盖住了来时的脚印和一路的芬芳。那些情愫、懵懂都好似没有存在过，短短的，随着雪，化了。阿朗在期待着来年春日的相约，幻想“以后”的未来。而葵子，将爱恋都寄予枯败的残叶，深深埋在地底，再小心翼翼的盖上一层雪，将它们冰冻，直到腐烂。
无足挂齿，这仅仅是关于阿朗与葵子长久的相伴中一次莫名的悸动，就像冬日的雪，抓在手上，还没来得及抚摸，就只感受到一片冰凉，刺骨又怅然。
原来，这就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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