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鳴堂行走」青龕青龕

貴遠賤近是人的通病,我們可能走過許多名山大川,卻未必有心尋找機緣,對身邊的風景好好欣賞。在太行山深處,萬山叢中,就有這樣一座小小的古村落,靜靜等待著你我前去尋古探幽。

「鶴鳴堂行走」青龕青龕

翻看朋友發來的旅遊宣傳片,發現這個小山村的名字很美:青龕。青龕是個行政村,位於山西省晉城市澤州縣山河鎮,管轄區內有五個自然村:龍洞、北朝、青龕、西大溝、圪丁根。旅遊宣傳語也不錯:天然氧倉,陶然聖境,青龕歡迎您!經不住朋友和青龕的誘惑,拎起包,出門咱就走。

恰逢端午假期,酷愛自駕遊的人和車,東西南北大都出了城。人流車流中,我們是驅車往南走。下了高速,沿著二零七國道前行,路過來嶺村時,村裡正在趕會,路兩旁熙熙攘攘,熱鬧地很。我們不敢停留,繼續穿過衙道村,在村村通的鄉間公路上曲折前行。

「鶴鳴堂行走」青龕青龕

路,越來越難走,綠,越來越青翠起來。眼前的山景,撲入懷裡,層層疊疊,夾雜著梯田和山林,空氣清新地似乎要滴下清泉來。

轉過幾道彎來,突然出現一大片麥收之後的田野,原野盡頭是一個村落。忍不住停下車來,我們走入收割後的麥田,麥香和麥秸香混雜著,整個包圍著我們的身心。大口大口呼吸著豐收的味道,心中湧起熟悉而溫暖的熱流、那些老時光。百感交集中,追憶的詩行,從心底涓涓流淌躍然紙上(《我聞到了麥香》):

打開車門

我聞到了麥香

這是收割後的田野

金黃,金黃

真想撲入你的懷抱

打滾放歌,恣意

胡思亂想

回到兒時的夢工廠

站在收割後的麥田

我是這樣的惆悵

想起了那些

玫瑰色的守望

眺望遠處的天空

和靜靜的村莊

那不是我的

卻的的確確是我家鄉

我聞著麥香

熟悉著

靈魂的味道

辨別著前行的方向

我們依依不捨走出麥田,繼續朝著青龕出發。鄉間公路越發的窄了,漸漸變成了碎石路。走到一段下坡路時,看到幾個修路工人和施工機械,上前問詢打探一番:“師傅,青龕還有多遠?”,“不遠,轉過這個大彎就到了!”青龕,就要到了。

望了望山景,我們小心翼翼地穿過荊條和綠樹簇擁的山道,轉過山來,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兩排石頭房子一座紅磚樓房,默默地列隊迎候。果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青龕,就亭亭玉立在那裡。

「鶴鳴堂行走」青龕青龕

我們到達的是青龕本村,和村裡的王支書匯合後,我們準備在午飯前,先去看看佛龕。出得村來,走在山間的小道上,兩旁鬱鬱蔥蔥,夾雜著不少果樹。看那滿樹青果累累的山楂樹,剛剛結出小果的梨樹,還有令人驚訝的核桃樹,居然現在就長那麼大的果實,今年雨水多,這正是萬物瘋長的時節。

突然發現一棵杏樹,大家夥兒有點興奮,七手八腳扒下枝條,摘下幾個。王支書還是比較有經驗,他摘下幾個比較紅的,遞給我們,說“嚐嚐,嚐嚐,村裡的,不值錢,新鮮……”,我們摘下的,雖然說已經泛黃,卻吃到嘴裡酸酸的。人們常說的“麥黃杏”,卻是沒有錯的,只是現在雖然麥收了,可山裡冷些,杏兒要比山外頭晚熟幾天。性急的我們,望文生義,就只能先酸一酸長個記性了。而王支書那幾個紅杏兒,比較甜……

不知不覺中,我們站到一道山樑上,王支書指著對面的青山說,“大家夥兒往那看,那就是佛龕。”我們順著指的方向往下一看,只見遠處幾座高高的山峰,敞開胸懷,懷抱著一座稍微低些的青翠山峰,恰似一座佛龕。青龕,古時候就叫佛龕,不知什麼時候改名叫青龕。佛龕和青龕,在這六月一片青翠蔥蘢裡,我似乎明白了佛龕與青龕神息相通的意味深長……

「鶴鳴堂行走」青龕青龕

回到村裡,午飯是久違的柴火飯。裊裊炊煙,石屋柴門,我們幾個坐在木凳和石臺階上,和做飯的女主人拉著家常。女主人年齡不大,估摸著和我們同齡,大約四十幾歲。她一邊說著話,一邊熟練地擀麵、切面、起起落落間,就將拉好的拉麵,下了鍋。

面和菜都是自家的,燒火用的是短短長長粗粗細細的木柴火。灶火在噼噼啪啪聲裡燃燒著,紅紅火火,明亮著這村這人這心……。一切都像是穿越,那樣陌生而熟悉,那樣親切而自然。我們連聲道著謝,幾個人都吃了不少,只因這拉麵綠色美味自然。

簡單休整後,我們準備去圪丁根自然村看看。同行的老李說,“景真美,可惜沒有水。”支書邊說邊走,把我們帶到一座橋跟前,連說:“有水,有水,只是這水在這裡一會兒露出地面,一會兒水就圪鑽地裡頭了”,“咱們往上頭走,上面水大……”

處都是片石壘成的梯田,梯田有半人高的玉米搖曳著,也有荒蕪著長著野草野花的,還有成片的楊樹林,間或有三兩棵梨樹、核桃樹、山楂樹。一路走來,梯田沉默著,彷彿述說著那個火紅的年代。我問支書,“這得花費多少人工呀?太不簡單了!”王支書慢條斯理地說,“現在一個工得一百多,少了沒人幹,這進不了機器的地,不種點樹,就荒著,老百姓怕麻煩!”

一個只有兩百多人的村,當年“學大寨”,壘了這麼多梯田,這是奇蹟!也是這個村農業的基礎。沒有“自力更生,艱苦奮鬥”這股精神,是做不成的。歷史不能割裂,沒有當年自力更生打下的基礎,改革開放是不可能獲得這麼多成績的。

通過一段沒有青石鋪路的土路,兩道車轍中間,道路兩旁開滿了類似野菊花的小白花小黃花,星星點點,無邊無際。我忙和支書說,“這段路就別修,原始的最好。”聽著一路溪流潺潺,追尋欣賞著小魚(白條)、小蝌蚪的身影,轉個彎,圪丁根村到了。

「鶴鳴堂行走」青龕青龕

「鶴鳴堂行走」青龕青龕

村不大,村口一棵古樹,卻又老又大,幾乎把村口的天都遮住了。古樹叫“元寶槭(qi)”樹,樹齡五百年。大樹右邊是個牛棚,有一頭白色的牛,不甘寂寞地叫著,上下搖著尾巴,似乎歡迎著我們。王支書在村口碰到了熟人,聊了起來。

上了坡,我在大門口有棵桃樹的人家,停了下來。桃樹下,雞籠裡的母雞“咕咕,咕咕”亂叫著,突然有一隻“咕咕蛋,咕咕蛋”大叫起來,宣告著自己的功勞,說“我下蛋了,下蛋了……”

聽到雞叫,一位穿著藍棉布衣衫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立在樹下,輕輕問:“打哪兒來的?”答曰:“晉城,你這些雞一天下幾個蛋?”,“下七八顆,吃不下,也沒人要”我一聽,這不是個事,就答說“有多少?不行我們幾個給你分了算”

和後面的人吆喝了一下,“來買土雞蛋”,我低下頭,撥開掛著桃子的桃枝,先走進院子,院裡面很乾淨。掀起門簾進屋,屋裡暗暗的,灶臺卻在幽暗裡散發著明亮,我用手摸摸,光潔如鏡。家裡的木椅木凳木桌,都有些年頭了。

出得圪丁根,又聽得牛在那裡叫。支書在村口和熟人打個招呼,回頭和我們說,“都不容易,剛才那人,家裡去年懷著牛犢的老牛上山,摔深溝裡了,我找了幾個人幫他去救,也沒救活,天熱,值萬把塊的牛,賣肉只賣了一千多,賠死了!”說到這裡,支書嘆口氣,接著說,“村裡越是混得不行的,越是得好好和他們說話,有個困難的啊~得幫幫,不然這些人,就更不能活了!”聽他這麼說,我深有感觸,基層幹部也不容易。

回到青龕,已是半下午。我們還想去愁溝古道看看,王支書修路上有事,就叫了一個養野豬的小夥子帶我們去。小夥子姓時,精精幹幹,個頭不很高,挺結實的。

愁溝古道,歷史悠久,是晉城通河南往濟源的一條重要通道。抗日戰爭時期,朱德總司令就是從這條古道出太行下洛陽,和衛立煌談判的。

出了村,下了溝。我們邊走邊聊,跟隨著小時,踏著散落在小道中的片石,往河南濟源五龍口方向走。今天時間緊,我們只能走一小段了。

「鶴鳴堂行走」青龕青龕

小時,是個很有想法的年輕人,他養的野豬,最初的種子豬是從自己山上逮回來的。後來的第二代野豬,他白天趕到山上放養,晚上吹哨子就能把這樣傢伙集合回來,真是有點神奇。

沿著小溪流,走了二十多分鐘,我們看到河邊有座石頭壘的建築。小時說,“到了,到了,那就是養野豬的地方。”我們走上去,圍觀著。野豬看這麼多人,躲在窩裡不出來,幸虧小時在來的路上,抓了幾把野豬愛吃的豬草。草扔下去,翠翠綠綠的,野豬們顧不得害怕,探頭探腦地吃起來。我們一發出聲音,就又爭先恐後縮了回去。走了大半天,大家有些累,就順著古道返回青龕。

青龕,有五個自然村,我們是走了兩個,遠遠的看見一個,勉勉強強算及格。算了,留點想頭吧。就讓我們坐在小時夫婦的院落裡,聽溪流嘩啦啦的聲音,沐浴風這樣清這樣靜,欣賞這美好的青龕吧。圍坐聊天,也是樂事。熱情的主人,拿出了珍藏著的去年秋天釀的野葡萄酒,讓我們品嚐。慢品慢品,一口下去,汁濃味足,果然有些特別。

欄外青山,溪流潺潺,有三五好友圍坐,聊天說地,品酒論道,不亦悅乎?不由想起唐朝詩人孟浩然的《過故人莊》,“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此時此景,不覺陶然沉醉。

青龕,正在擴修道路,村裡能夠住宿的農家樂,也在建設。有情懷的王支書和有想法的小時,能留在村裡,就是青龕明天的希望。千百個古村落,只有能留下有情懷的幹部和年輕人,才可以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孟浩然老夫子說得多好:“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青龕,青龕,秋天時,我們還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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