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这一群人高呼:

中国什么族最苦?

我们“考试族”;

世界上什么人最辛苦?

我们“考试人”!

【高考——中国人永远不舍的苦恋】

(文 | 何建明)

每年六月初,中国就有一次全民性的“发高烧”,这就是勾起千家万户心弦的高考。

考试在中国并不是当代社会就有的,然而如此的狂热还是因为一场断了十年中国人的梦的“文革”所致。因此到了1977年恢复高考后,中国人几乎可以断炊绝食、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万人同闯独木桥”的高考狂澜并从此不曾退潮过。

为何?

简单:所有的穷人与富人,或者正在奔向富裕的,他们都有一个梦想——通过上大学,以求改变自己命运、改变家族命运,当然还有更大的梦想,便是参与伟大的民族复兴运动,以求在改变国家和民族命运的过程中,实现自己最光明和理想的价值。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谁也不能认为这种现象有错,如果中国这将近四十年的高考不是获得如此广泛而热烈的响应,如果中国不是因为这将近四十年培养了数以亿计的大学毕业生,我们能会有今天国家的如此强盛吗?不可能。中国改革开放近四十年来,最伟大的成就是人的变化,人的知识与能力的变化,这怎可能与大学高考相分离呢?

高考改变了中国,甚至也一直在改变世界。谁都无法否定这一事实,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高考所带给我们的“红利”应当牢牢地铭刻在历史书上——世界和中国的历史书上。

然而,中国的高考,对所有参加过或还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人来说,又好比一场场噩梦:你不想它,它就断送你前程,甚至是全家的,还有你后代的。假如你是一个农村娃,你的高考成功与否,还可能是全村命运因你而荣耀,或久久翻身不了。这样的事比比皆是,随处可捡。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因为有的人考上了大学,今天他们或已经成为了党和国家的领导人;有的人则成为了科学家或企业家,或者是社会名流。一代又一代因高考成功而成就了自己,成就了家庭,成就了一个行业、一个产业、一个领域的光荣与梦想……

近四十年前,能够参加高考的人,只是少数,第一拨是“知青”,他们今天许多人已经进入退休年龄,而留在岗位上的一批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则就是这一拨“高考生”。无法设想,如果不是因为1977年恢复了高考,今天的中国是什么样的人在执政?也无法想象,如果不是高考恢复,我们这一代人和我们的后代,是否还在“上山下乡”的浪潮中哭泣与高呼着口号走向无比愚昧的一场场“继续革命”之中?

我们自然也不会玩计算机,自然也不会有高铁坐,估计连坐小汽车还要考虑“级别”和申请一张又一张、经层层领导批复的“证明”——关于这种以“级别”高低论出行乘火车、坐小汽车及打“证明”出外的事,今天的年轻人哪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而我们能够参加第一批高考的人,对那种日子谁都记忆犹新。那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日子,知识与知识分子变成了“革命”的对象,不上学、没知识,则是一种“革命”的本钱与荣耀。想起这,我们都会发笑。可那才是多少年前的中国呀!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当代中国人因此特别感谢邓小平,是他在“文革”刚刚结束时,就力挽狂澜首先干了一件民众盼望已久的大事——恢复高考。是这样一件大事,便把所有那个近似滑稽的往事、滑稽的时代及滑稽的中国给彻底地颠覆了,换来的是我们中国人今天富强与美好的现代生活与不可逆转的中国时代。

《中国高考报告》记录的1977年恢复高考之后至上世纪末的那20多年里中国人为高考而疯狂的事儿,许多事情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但我想问的是:15年后的今天,中国的高考真的就与以往不一样了吗?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有人能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吗?

自然有。

  • 比如:大学的门槛远不像当年那么挤了,每年入学录取率至少比二三十年前高出几十个百分点,假如算上高职(专科),现在的高考录取率基本在百分之七八十以上,这在我们当时参加高考时简直是痴心妄想!

  • 比如:除了公办大学外,许多民办大学也能招录大学生、拿到正规的国家颁发的文凭。

  • 比如一些名牌大学有了自主招生的指标。

还能列出许多个“比如”来。然而,作为一个曾经深入考察过中国高考对国民性影响的作家与学者,依我所知所识所了解的情况是:中国的高考,基本没有多大变化——我指国民们对高考的痴迷程度与无奈程度。

不是吗?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中国高考报告》中的一个主人公“阿元”先生,当年他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参加高考,几乎累得要吐血,最后还是因为女儿临场发挥失误,成为“落榜生”。要面子的阿元无奈最后出了八万元赞助费,才圆了女儿的大学梦。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再次重访,阿元女儿的女儿又到了高考年龄,阿元的一家再度陷入了恐怖的高考之中。这回女儿的女儿没有“失常”,考进了一所名牌大学。全家省吃俭用,供着“宝贝”念完四年本科,谁知去年毕业后竟然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为什么?外孙女告诉姥爷:她找不到一份起码的工作,更不用说去参加公务员考试。

阿元有些绝望地告诉我: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不让孩子拼命去高考,“有个大学文凭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唉,全家又凑了8万元,让她跟几位小年轻一起开了个咖啡馆,自已创业挣饭吃……”阿元苦笑道。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阿元家的事并非少数。在陕西农村和河南山区,近五年来,许多家庭的孩子上完初中连高中都放弃不上了,他们叹声道:谁再让孩子参加高考,谁就是傻瓜一个。怎讲?人家这样跟我说:

这个账太简单了,三年高中,加拼死拼活的一场高考,又是四年的大学,没有二三十万元钱混不下来。几十万元投进去,结果大学毕业后仍然在城里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或者即使找到一份低贱的工作,一个月三四千元工资,既养不活自己,更讨不到对象,还得到家里拿钱。谁负担得起?上完初中,就去找工,七八年下来,至少不用家里再负担什么,弄不好还能给家里寄回几万元……这一亏一赚,哪个合算?

百姓讲实惠。高考在今天,对许多人和许多家庭而言,是另一种噩梦——赔本买卖!花尽全家的财产和精力,送子女去上大学,结果大学毕业后连个基本的工作都找不到,最后又不得不让家里来负担所有的一切——那个时候的成本更高,孩子到了该找对象、成家立业之时,然而空有一张文凭的孩子竟然一无所有,哭痛了父母的可怜之心呵!

是哪个地方出了毛病?高考的目的和大学办学的方向出了大问题。只求高考的录取率,只求大学入学人数的无边际扩大,而迷失了如何适应国情的人才培养的实际方向。

一味通过上大学后企图改变命运的引导,始终没有获得正确的调整与疏导,于是高考便成了许多人的真正噩梦。所以,那些自喻“精明”的人,站在高考门槛前就止步了。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止步者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仍然相信走过“独木桥”后,必有阳关大道。于是高考仍然疯狂,仍然是千家万户头等大事,超过每个家庭必需的房子和生活质量的重要性。其实这本来并没有错。错就错在:高考的形态其实就没有根本上作过改变;错就错在:基础教育的目的始终如一地只是在为孩子们的高考成功与否服务。

是大国崛起过程中的一种悲哀?还是伟大历史进程中的一种失策?似乎都是,似乎又都不是。有人说,中国人用了才三十多年的时间,干出了发达国家几百年才干成的伟业,我们这一代也清清楚楚,昨天我们连长途电话都打不起,而今天却人人有了手机与无线上网的便捷,高铁像火箭一样带着我们回家,却为什么没有人能把高考这么一件事情设计好、改良好?

每一任教育部长都会被人问到同样的问题,却没有一个人敢越雷池半步。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有人提议将一年一次考试改为一年两次,冬季高考,不用那么再在大热天让孩子们在大汗淋漓之中奋不顾身了,可冬季高考现在已彻底被取消。咋回事?难,多数人不接受。

何建明说高考: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习惯,如一艘行向低谷的货船,稍稍有一根横断出现,不是翻个,就是彻底沉没。谁将高考这样一艘搭载着亿万人梦想之舟改变一点点方向,谁就可能是自己在掘墓。

因此,中国的高考改革,几乎是个谁都不敢碰的魔盒,它让恨它的人天天在咒诅,它让爱它的人天天在为它祈祷。所以,从1977年恢复以来的中国高考,它至今仍然是中国人的一场无法改变的苦恋——既恨死它,又爱死它,是恨爱交加的真正苦恋。

呵,我的中国,你何时才能放弃这永远不舍的苦恋?何时才能清醒地意识什么是真正的、现实的、美好的梦想!

选自《中国高考报告》15周年版再版自序

2015年6月

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听听我的故事,写下你的故事,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微信搜索关注:我的好故事(ID:zghgsw)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