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到底有什麼用?他曾是香港優秀醫學青年,如今77歲,足跡已踏遍中國農村

在周星馳電影《功夫》的結尾,“神鵰俠侶”看著意外被打通經脈、一招制勝火雲邪神的阿星,無限感慨地說:

“如果他能好好讀書,我看他將來不是醫生就是律師。”

学医到底有什么用?他曾是香港优秀医学青年,如今77岁,足迹已踏遍中国农村

周星馳電影《功夫》畫面

這真是編劇的神來之筆,讓子女當醫生確是香港版的“望子成龍”。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彈丸之地,醫學院是不少孩子的夢想。

上世紀50年代,梁秉中就是這樣的一個香港少年。父親是一名中醫,但他似乎與生俱來就有西醫的“動刀天分”,他回憶道:

I have been interested in the study of biology since middle school. When we were dissecting animals and plants, I was always much quicker and more accurate than my classmates, so my teacher encouraged me to become a surgeon.

中學的時候開始,我對動植物學興趣很濃厚,解剖動植物時,我的速度和準確度都比其他同學強。老師曾因此說:“你真該考慮當外科醫生。”

於是他真的從醫了。高中畢業後,梁秉中考入當時香港唯一一家醫學院:香港大學醫學院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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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大學醫學院二年級,4排左3為梁秉中

他一直是醫學生中的佼佼者。畢業從醫後,他被公派去英國學醫,曾是港中文大學醫學院唯一的“土產教授”、是香港第一個完成接指手術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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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1982年成立創院教授 前排右二為梁秉中

In the latter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manufacturing in Hong Kong began to develop. As a result, more cases of severed fingers were seen in the region's hospitals. Leung Ping-chung was the first doctor in Hong Kong to successfully carry out a toe-to-hand transplant.

二十世紀下半葉的香港輕工業發達,大型機器的使用造成了不少斷指的病例。梁秉中是香港第一個做接指手術(即將腳趾移植到手指)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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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位老人還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1993年,他牽頭帶著香港醫務工作者來到內地偏遠地區,利用自己的外科醫學所長為以殘疾為主的貧困病人提供義務的醫療和康復服務。

25年來,他們已經在內地建立十餘個工作站,診治了2.5萬名偏遠地區的患者

,完成了4500臺手術

他們已經義務診治600多名孤兒,改善這些孩子的健康狀況。

他做的這些事,有一個名字,叫“關懷行動”

1972年來內地,他在西北遇到赤腳醫生

梁秉中是二代香港人,爺爺老家是廣東順德。但對於在香港土生土長的他來說,真正開始瞭解內地,要從他1972年被公派到英國學習時說起:

In 1972, the Chinese embassy in the UK organized a tour around China for a group of Chinese studying medicine overseas, including Leung. "At the time, we were all really concerned about the country's development, so we quickly signed up," he said.

1972年梁秉中在英國學習時,中國駐英國大使館組織留學生回國走訪。“那時候我們都很關注國家發展,所以很快報了名。”梁秉中說。

他們一起坐火車到過不少城市、鄉村,走訪了很多學校、工廠。

在這次走訪中,他印象最深的是在農村遇到了一名“赤腳醫生”(a barefoot doctor)。

從醫的梁秉中自然和他攀談起來:

I still remember meeting a "barefoot doctor" in a rural part of Northwest China, who had previously been to medical school. I was impressed to learn how rural health workers like him used the limited resources they had to wholeheartedly serve their patients in the countryside.

我還記得當時在西北地區農村,遇到了一位“赤腳醫生”,他之前讀過醫科學校。我那時候瞭解到他們是如何用有限的資源來全心服務山區人民的,讓我印象很深。

後來,香港和內地間的醫學交流越來越多。梁秉中也因此認識不少內地醫生,給之後的“關懷行動”打下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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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梁秉中在雲南大學與當地青年醫生合影

1993年,美國針對唇顎裂兒童的慈善團體“微笑行動”(Operation Smile)來到杭州,並向梁秉中進行諮詢,他也因此得以近距離觀察“微笑行動”的運作。

雖然之後梁秉中經常說,沒有“微笑行動”,便沒有“關懷行動”,但他也毫不諱言,“微笑行動”的“空降式”救助差強人意:

To perform an operation, personnel from Operation Smile replace all the medical staff at a local hospital. When they leave, everything returns to normal and no one is in charge of patient rehabilitation. Leung likens it to being "parachuted in".

回到香港,他和同事說:

假如你們願意支持,我們用另外一種方式,幫助提升國家醫療事業,特別是康復事業。我們要走培訓的道路,我們要去了之後不走。

於是,關懷行動開始了。

“推著我們走下去的,是香港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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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的當天下午,舟車勞頓的梁秉中一行人還沒來得及休息,就投入工作,診斷了100餘位患者。

"We saw 500 or 600 patients during the 10 days we were at the hospital. All the operating rooms were in use and the visiting doctors performed operations on all those who needed them before we left," said Leung, adding that they often worked until 3 am or later.

但讓梁秉中感到心痛的是,有些患者來得太遲了。一些身體的畸變已經變成了永久的缺陷,讓他們“這些遠方來客用心良苦卻愛莫能助”。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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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秉中與同行醫務人員在工作間隙的休息就餐

梁秉中後來在文章裡寫到了他們第一次嘗試培訓內地醫生的情況:

We tried to educate the local doctors while we worked, so that they could take over from us once we had left. We looked in local factories for suitable materials to make medical devices, because although we had brought some with us, the local doctors would need more in future.

我們嘗試邊工作邊教學,使他們有機會把工作繼續下去。我們要在當地的塑料廠、木廠、鐵廠物色合適的材料,以應付將來的需要。雖然我們這次帶了足夠的物料,但之後繼續工作,非要本地材料和技術不可,否則仍要等待下一批的專家。

令人意外的是,節目一播出之後,梁秉中收到了300張支票。

“那都是收看節目的香港普通人寄來的支票。最低的20港幣,最多的10萬港幣。梁秉中知道,這件事非要繼續做下去不可。他說:

我感覺,是群眾在推著我們往前走。

汶川地震,梁秉中接到朋友電話:

“你們去,錢我們來出。”

2008年,汶川地震牽動著全世界人民的心。震後,梁秉中接到了香港朋友的電話:

“你們去,錢我們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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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州縣城中心的一個幼兒園因為地震倒塌,梁秉中聯繫了香港大學工程系的朋友,幫助小學進行義務處理重建中的工程問題。他們把環保和現代教育的概念都融入到這座新的建築中去,新建的幼兒園在當地傳為一段佳話。

2013年的雅安地震,情況也是一樣。

即便如此規模,直到今日,關懷行動只請了一位辦事人員,在香港的一間小小的辦公室裡,負責關懷行動所有的協調工作。

梁秉中說,他們沒有大型的籌款機器,在香港每月卻也有固定的捐款人,支持著他們的工作。

加入到關懷行動的香港醫護工作者也越來越多,到現在,參與過相關行動的義工已有500多人,這些醫生護士利用休假時間出差,沒有分毫報酬

“我們要再去、再去、又再去

對於偏遠地區的醫療工作,梁秉中說:

張金金今年33歲,在富平的一個村子裡長大。她的肩膀有些微微凸起,走起路來晃動的幅度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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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2015, Zhang Jinjin was diagnosed with progressive muscular dystrophy, a rare genetic disease that causes progressive weakness and degeneration of the muscles. She was barely able to walk, before she was fitted with a back brace for support.

2015年,張金金被診斷為進行性肌營養不良。這是一種罕見病,主要症狀是進行性加重的肌肉無力和萎縮。為此,她幾乎一度不能直立和行走,直到後來裝上了支架,情況才有所改善。

因為家裡窮,十來歲的她決定南下打工。

一去8年。她先後在深圳的玩具廠、電子廠打工,把工資寄一部分回家補貼家用。但2014年,她的腿漸漸無法正常行走,使她失去了繼續工作的能力,她不得不回到陝西母親的身邊。

“到省城看,這個病要花幾十萬吧”,她說著,眼淚掉了下來。無奈之下,張金金回家調養,但身體卻每況愈下。

偶然的一次機遇下,她見到了剛巧從香港北上的梁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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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fessor Leung, as he's known to the locals, helped examine Zhang. He told her that his charity "Operation Concern" would help fund her treatment.

這個被大家稱為“梁教授”的老人幫助她進行了檢查和診斷,瞭解了張金金的情況後,梁秉中告訴金金,“關懷行動”將會資助她。

“梁教授看見我的情況,幫我從香港定做了支架。雖然走起路來不好看,但起碼我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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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金金今年再見梁秉中,聽梁秉中與醫生同事分析其病情

每年回來,梁秉中的團隊都會給張金金做檢查,看她的支架舒服不舒服,病情是否有發展。張金金清楚地記得每次香港醫生團隊們來看她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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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14日,張金金按照香港醫生教給她的康復運動方式進行鍛鍊

那麼,如何做到呢?

“如果成功,那是當地人的功勞,不是我們的功勞

"Healthcare in China is developing really fast. We must be open-minded and adapt to the changing circumstances."

“國家的醫療事業發展得很快,不能太保守,死跟以前的那一套。”

國家的外科發展迅速,他們從以“做手術救治”為主,轉向了見效緩慢、作用卻重要的“康復”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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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村社區康復服務站

而平時來回奔忙於此的,則是陝西當地的社工組織“陝西秦懷社會工作服務中心”。他們平日組織社區康復項目的運行,負責協調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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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懷行動”志願醫生、梁秉中學生郭慧良在教當地村民如何在家進行康復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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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懷行動”志願醫生方少麗教當村民如何在家進行康復運動

石銀虎是鄰村人,一年前,一場腦溢血後遺症使他臥床不起。他一度不能站立,也不能說話,右側肢體不能行動。

但他想要康復,想要恢復正常的生活。他一面用購物袋、泥土和鐵梯在家自制康復鍛鍊用具,一面在北陵康復中心進行鍛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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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銀虎在家中用購物袋、泥土和鐵梯在家自制康復鍛鍊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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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不能寫字,他便開始練習用左手寫,練習了一年,也能寫得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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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銀虎用紙杯、罐頭瓶磨墨、用左手練習寫字

每天,來北陵村服務的社工會讓他搭便車到康復站。寒也練,暑也練,現在,石銀虎可以開始做一些簡單的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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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復後在自家田裡忙活的石銀虎

康復站剛建起時,登記的居民只有40個,而不到一年,已經增加到200多人了。這讓梁秉中很欣慰。雖然困難重重,但是已經有越來越多的村民開始懂得“手術成功了,那不叫病治好了”;“做農活不叫鍛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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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陵村裡,梁秉中向當地醫生馬建國演示如何為病人進行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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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何醫生與同事在香港醫療機構培訓時合影

農村醫療體系的完善,讓“關懷行動”有了新的工作方向。除了身體力行,救助病人,2006年開始,“關懷行動”還與新農合合作,為偏遠地區人們的看病狀況“查漏補缺”:

“關懷行動”把援助範圍擴展到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他們為農村特困農民繳納年金。特困農民如果有大病入院,“關懷行動”便會在政府報銷之外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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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秉中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能夠把在農村做的各種疾病的康復經驗寫成書,保留下來,指導當地的農民和醫生。他說:

希望能把20幾年的經驗、能力、資金,用幾年的時間交給他們,讓他們來幹。


如果成功了,那是當地人的功勞,不是我們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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