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吗?”“去哪儿?”他眸光深邃“离开我,给你一次机会”

封后大典。

皇宫一片绯红,大红灯笼各宫挂上,红毯盖地几十里,庄严不失喜庆,这一日,西陵殇等了很久,月千城,亦是激动。

大礼前,西陵殇先来了未央殿,她一袭红袍,长发如墨,眉宇点上胭脂,美得让人无法移眼。

西陵殇快步来到她身边,端详着她的那张脸,拥有她,就好似拥有天下,“朕的皇后准备好了吗?”

月千城笑着勾唇点头,随后才又问,“皇上,我的酒坛挂坠呢?我想你佩戴在腰间,你将你的玉佩给我,我挂在凤袍上。”

身子微微一僵,却也从腰间拿出玉佩替月千城系上,看着那玉佩片刻失神。

“挂坠呢?不在我这里,定是相认时被你拿了去,我替你挂上。”月千城又说。

西陵殇心尖颤了颤,“挂坠……”

“挂坠在我这里呀,皇上不记得了吗?”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西陵殇。

两人齐齐看向过去,亦是一袭大红凤袍,是宋灵儿。

月千城疑惑,西陵殇脸色瞬黑,“你来做什么?”

她走了进来,摊开手,手心里是酒坛挂坠。

想上前去拿过来,宋灵儿往后退,笑得无辜,“皇上,你说过,你若为皇,我必为后,我来赴约了,这挂坠,我替你系上。”

月千城风中凌乱了,一旁的神医快速上前押注宋灵儿,“那本是皇后娘娘的随身物,你偷来作甚?”

宋灵儿面上笑得自然,其实心里很害怕。

她如今这么做,是鱼死网破。

有了淑妃走在前面,她知道,她活不成了,她一定会死得比淑妃更恐怖,她不要,就算死,她也不会要月千城得逞,她得不到的东西,月千城也休想。

又笑了起来,声音温柔极了,“这是我的啊,桑树哥哥,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橙橙啊。”

“给朕滚出去。”西陵殇拧眉,瞳孔里的黑暗似乎要吞灭宋灵儿。

月千城看着他,又看向宋灵儿,她感觉到西陵殇的心绪很愤怒,却又在隐忍,他为何要隐忍?

尤其是,那宋灵儿,为何要叫西陵殇桑树哥哥?

“皇上,今日封后大典,灵儿是你的结发妻,灵儿才是你的皇后,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了吗?”宋灵儿控诉着,哭得梨花带雨。

“朕给你机会,滚出去!”西陵殇浑身冷冽的气息让人窒息。

宋灵儿摇头,“不是的,这不是你,以前,皇上对我连句重话都没有,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差点杀了她,如今,你为了这个女人竟如此对我,你忘了儿时在竹县我的救命……啊——”

还没说完,西陵殇大掌用力,宋灵儿被震出几米之外,鲜血从嘴里涌出。

月千城猛地僵住,柳若说的,果然是真的,只是,在竹县救了西陵殇的明明是她啊。

“皇上怕了吗?要杀我灭口是吗?”宋灵儿恨恨的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擦拭着唇角的鲜血,笑了起来,“只可惜,她还是知道了,为了我,你将她打入冷宫,逼死她的义兄,又将她打入大牢,受尽鞭打,如今想补偿,晚了!”

一声响动,是月千城踉跄着后退撞到了梳妆台,胭脂掉在地上,碎了。

西陵殇不管宋灵儿,快速来到月千城的旁边,拉着她,“伤到了吗?”

“要走吗?”“去哪儿?”他眸光深邃“离开我,给你一次机会”

月千城猛地收回了手,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让她头疼起来,她忍住痛指着宋灵儿,“她说的是真的吗?西陵殇,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千城。”西陵殇想靠近。

月千城下意识的往后退,“别过来。”

“你在害怕?”西陵殇蹙起长眉,呼吸微滞,他在等她回答,虽然已经知晓,看着月千城的眸光一瞬不瞬。

害怕?

月千城看着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的俊颜,是啊,如果真是那样,她如何不怕?

“我的义兄,是宇文枫吗?”

西陵殇瞳孔猛然收紧,他心下微颤,面色越发冷峻,“你都记起来了?”

是了,没错了,就是宇文枫。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这些真相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而不是他?

月千城眼眶湿润了,巨大的打击让她浑身颤抖了起来,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第一次发现,她爱的这个男人如此陌生。

“千城,你听我说,我……”

“皇上,吉时就快到了,臣妾才是您的结发妻子。”宋灵儿娇笑着打断。

“你闭嘴!”西陵殇冷声。

三两步走近月千城,低眸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看进心里去,“你恨我?”

恨?

月千城双眸有些空洞,那些痛苦的记忆只有些许片段,好像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谈不上恨,只是失望,失望他骗了她三个月。

那失望的神色比恨更让西陵殇难受,他只觉得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小手扼住,无法呼吸,恍如间,死亡逼近。

“西陵殇,我总是做着不同的噩梦,它有一个共同点,是你不爱我,是心痛。”月千城缓缓勾唇,泪水话落,打湿了脸颊。

喉头一动,呼吸更窒息,他开口,却只喊得出她的名字,“千城……”

“我原本以为,是我太幸福,所以总会做那样的梦,却原来,现在的生活才是一场梦,梦里的一切是现实。”月千城声音很轻,很轻。

西陵殇看着她,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在心里蔓延,若他不解释,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梦里,你娶了我,却说我心系宇文枫,梦里,你说我容不下宋灵儿,你便容不下我,梦里,你让我生不如死。”月千城说着,嗓音哽咽了起来。

“千城,是我不对,我才是眼盲。”西陵殇心里大痛。

“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月千城又问,她的记忆里,明明他来了竹县,她给了他酒坛挂坠,应该很恩爱,为什么进宫之后会备受折磨?

“因为他爱的人是我,是我宋灵儿,哈哈哈,月千城,他根本不爱你,为了我,对你,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宋灵儿癫狂的笑着,肆无忌惮。

“来人,削去贵妃一位,打入大牢。”西陵殇开口。

宋灵儿脸色变了,摇头,“不,皇上,我是你的橙橙,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救过你的命。”

西陵殇蔓延肃杀的盯着宋灵儿,“救朕的根本不是你,仗着朕的信任,陷害千城给你下蛊毒,害朕逼死宇文将军,朕并未与你合欢,又何来有孕?与柳若杖毙黎青,装小产陷害千城,后又与柳若背着朕在大牢私自对千城用刑,朕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月千城震惊,好几种说法,而西陵殇的说法才是最真实。

宋灵儿欺骗她是橙橙?西陵殇相信了吗?所以才那般折磨她?

“你都知道了……”宋灵儿不可置信,踉跄着后退,跌倒在地上,侍卫已经将她压了起来。

她挣扎着,“不,你怎么会知道?是你,是你,月千城,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妇,你勾引我桑树哥哥,我才是橙橙,是我,是我!”她的声音凄厉极了。

“带下去,听后发落。”

月千城看着离开的宋灵儿,头开始发疼,她呢喃着,“明明我把酒坛挂坠和玉佩给你了,明明你认了我,为何又会将宋灵儿认成当年的橙橙?”

西陵殇不管不顾的将她拥入怀中,若知道全部真相,她要离开,他也毫无怨言,他知道,瞒不住了,他该坦白了,这三个月的梦,该醒了。

一字一句,“对不起,千城,是我骗了你。”

月千城想推开他,但她却毫无力气。

耳边是他又轻又沉重的声音,“你所有的记忆,都是廖神医用熏香编织的,你没有给我酒坛挂坠和玉佩,当年去竹县,我在街上遇到了宋灵儿,她一眼就认出了我,他叫我‘桑树哥哥’,又将信物赠与我,我将她,认成了你。”

月千城浑身一震,果然,她的记忆是假的,那般美好,却是假的。

她被冒认了,所以,她等了他很多年吗?

“我看到信物便未曾怀疑过,三年前,命运把你送到我身边,你从未提起过你是橙橙,而我也没认出来,我纳你为妃不过十日,宋灵儿她中了蛊毒,说是你下的,千城……我只想还当年恩情,我错信她,却伤了你,是我不对,若你要我的命,我也甘愿。”

他的话落,月千城恍如隔了一辈子。

记忆是空洞的,她连着那些细细碎碎的梦,似乎明白了过来。

梦里,那蓝衣如神,温润儒雅的男子,他道:你永远是我的小妹。

许多关于那人的记忆如洪水般袭来,涌进脑海。

——千城,我不想做你兄长,我想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千城,这将军府种下了你最爱的大丽花,来年夏日,花开遍地。

——千城,你要嫁他为妃,兄长祝福你。

——千城,我来救你,跟我走。

那一夜,雪花飘散,打湿了他的裤腿,染白了他的长发,他拉着她,从冷宫逃出,刹那间,灯火明亮,禁军兵临门外,他对她说,别放手。

“要走吗?”“去哪儿?”他眸光深邃“离开我,给你一次机会”

后来……只是后来怎么样了?

眼泪瞬间涌出,一发不可收拾,她抬头看着西陵殇,嗓音嘶哑至极,“宇文枫,我的义兄,他真的死了吗?”

再提起半年前的事,西陵殇也觉得自己混蛋,他点头,“他不想拖累你,便服毒自尽。”

她只觉得眉心更痛,她紧紧握住西陵殇的手臂,“他不该死的,不该死的……”

“要走吗?”他问。

月千城擦干眼泪,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去哪儿?”

心中疼如针灸,他眸光深邃,一字一句,“离开我,给你一次机会。”

离开他的机会。

月千城摇头,像是下定决心,“为什么要离开?你不过是错信了奸人,不过是为了还恩,我不恨你。”

男人猛地低头吻住她的唇,暴风雨一般的狂热,唇间又十分温柔,好半天才放开她,眼眶竟是有些湿润了,“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她明白,唯一一次离开他的机会。

但她是理智的,声音很软,“不离开你,是因为我爱你,你以为宋灵儿是我,所以无条件的信任,我不怪你,好在,并未错相逢,你我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如此历经千帆,我等了十二年,为什么会离开,让那宋灵儿心里快活?只是,我兄长不该死,始作俑者是那宋灵儿,我应替兄长讨回公道。”

西陵殇心里一动,牵动万千山河一般,他开口,道,“千城,我定不负你。”

她点头,三月密切相处,她信。

吉时到,行大礼。

帝后二人来到大殿,双手交握,柔情蜜意,竟让整个西国羡慕。

大家都忘了,如今北国攻破三座城池,势如破竹。

之后的几十年里再说起当年北西两国战乱,帝后乱中举办婚礼,只道是,大红覆盖了整个长安城,皇后倾国倾城,与帝王笑看山河,美不胜收。

大牢。

宋灵儿在牢中得知月千城在知道一切真相后竟还做了西陵殇的皇后,她崩溃,痛哭。

大殿后,月千城一袭大红凤袍来到这牢狱之中。

狱卒齐齐下跪,高声呼喊,“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灵儿抬眼,就见月千城走到她的面前,雍容华丽的模样让人嫉妒。

“宋玲。”

宋灵儿一怔,“你记起来了?”

“是,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我记得一清二楚。”月千城冷笑,封后大典完毕的那一瞬间,她看着朝臣跪拜,所有的记忆瞬间觉醒。

害怕,委屈,难过,一切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拜宋灵儿所赐。

“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才是这西国最尊贵的女人,你这个贱人!”宋灵儿怒吼着,张牙舞爪的要扑向月千城,那双目光宛如蛇蝎。

“想知道你的下场吗?本宫愿意告诉你。”月千城弯唇,对她的跋扈恍若未闻。

下场?

宋灵儿瞬间想到了淑妃,猛地抖了一下,开始大喊,“我要见皇上,皇上惜我疼我,他只是被你这个贱女人蒙蔽双眼,他一定会救我,皇上,我要见皇上。”

“宋灵儿,你应比本宫清楚,皇上往日为何惜你疼你信你。”

“因为我是他最爱的女人,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宋灵儿脱口而出,眉宇间竟有了几分高傲。

“呵!”月千城笑了,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笑什么?你嫉妒我,你嫉妒!”

月千城温柔的勾唇,嗓音却冷到了极致,“本宫不过笑你愚昧,自欺欺人,你以为你凭什么多年在皇上身边,因为信物,皇上将你当成了我,因为他相信橙橙是个善良的女孩儿,所以他信你,伤害了我和我兄长,你应明白,若没有那挂坠与玉佩,你永远都只是宋玲。”

几句话,便将宋灵儿的锐气撕开,她脸上毫无血色,痛苦了起来。

“你引以为傲的资本,不过是占用了本宫的人生,宋玲,你如此可笑,我自然要笑。”月千城声声历耳。

“不,我才是橙橙,你不是,你冒充我,是你在占用我的人生,你这个贱人,不准笑,不准。”宋灵儿崩溃了,怒吼着。

月千城丝毫不在意,“战事吃紧,皇上体恤将士,送你去充当军妓,你应当感谢,皇上是想砍了你的头,是本宫替你求情。”

宋灵儿面如死灰,心跌入谷底,“不,皇上不会这么对我……”

月千城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身后是宋灵儿大哭大闹的声音,她神色冰凉,恍若未闻。

记忆清晰,她便记住了那彻骨的恨,黎青被活活打死那一日,宋灵儿喊来了侍卫和太监凌辱她,她不过是让宋灵儿走她走过的人生而已,不过分。

……

又两月。

边外传来了宋灵儿的消息。

被送去一月就从未停止过伺候男人,下身溃烂,生了梅毒,被隔离了起来,不多时,梅毒长满全身,身体开始溃烂出脓。

痛苦了一月才去了,怕她会传染将士,尸体扔到了深山野林,怕是被虎豹豺狼给食了。

月千城抬头望天,她想,黎青与宇文哥哥该是安息了。

“要走吗?”“去哪儿?”他眸光深邃“离开我,给你一次机会”

“想什么呢?”

被人从身后圈住,月千城回头,就见男人笑容深邃。

“想回一趟将军府。”月千城如是说道。

西陵殇微愣,随后点头,“好。”

将军府。

西陵殇厚葬了宇文枫,并在将军府设立灵堂,月千城跪拜灵堂之后才去了后院。

一眼望去,大丽花齐齐展开,那香气扑鼻而来,竟是比那御花园的百花还鲜香。

月千城眼眶有些湿润,在那花朵之上,似乎看到了宇文枫,他一袭水蓝月牙袍,弯唇一笑,随后消散了去。

“好美。”月千城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西陵殇怕她触景伤情,将她拥进怀里,低咬耳垂,轻喃,“人比花娇。”

月千城顿时红了脸,依偎在西陵殇的怀里,问他,“我们还能这样多久?”

“做什么这么问?”

“你经常国事缠身,陪我的时间都没了。”月千城控诉着,些许不满。

“你若愿意,我辞去这皇位,与你去到天涯海角。”西陵殇失笑,又亲吻她的脸颊。

“现在西国需要你,每年你能陪我去竹县便好。”

“好。”

“这仗打得如何了?”月千城忽然担心,西陵殇从来不让她知道,她只安心在他身边做他的小女人,只是,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容乐观。

西陵殇眸色微闪,“别担心,没事。”

月千城并未计较,“那就好,西陵殇,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挑起她额间的发丝,嗓音轻碎。

“后来,你为什么认得我了?”月千城很想知道,在牢中快要死去时,她感觉到他来了,抱着她在颤抖,可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口嚼酒。”

月千城瞬间脸红了,“竟是这个。”

“那口嚼酒的味道十分甘甜,千城可还记得如何做,想念那味道了。”西陵殇很是想念。

“那个,还是不要了吧……”

“为何?”

“那酒的做法……是我自己嚼碎米饭,灌入酒坛,尘封成酒,实在,难以下口。”月千城说了这酒的做法。

西陵殇心神荡漾,难怪,当年她说,是酿给她未来相公喝的。

“无妨,我喜欢。”

月千城有些羞涩,心里却是甜蜜欢喜,想了想,“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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