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說漢語中的舶來詞

珵素

這兩天翻看《荀子》,看到這麼一句:“故名足以指實,辭足以見極,則舍之矣。”大概意思是說:“名稱只要足以指明實際,辭句只要足以表達宗旨,就可以了。”互相參照了幾個版本,對這句話的翻譯基本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各本對“見極”這個詞的解釋卻並不統一,或者說十分模糊,而沒有一個明確的觀點。於是決定在網上搜一下,看是否有結果。

網絡果然不負眾望,很快就檢索到了幾條結果。只是檢索的結果也讓人哭笑不得:我想找的是古漢語中“見極”的解釋,而檢索到的卻都是“見極め”、“見極る”這樣的日語詞彙。雖然“見”、“極”兩個字確實是“見”、“極”的繁體形式,但這幾個日語詞彙與我想找的“見極”實在沒什麼關係。

淺說漢語中的舶來詞

雖然很早就聽說過日語和漢語中,很多詞彙是“字同意不同,意同字不同”,但因為對日語始終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所以也著實沒有留意過。此次遇到這麼一個例子,就順便向學習日語的朋友請教了一下。

大家都知道,在古代的時候,日本多次派人來到中國學習中國的文化,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日本國內的人使用的都是漢字。直到現在,在一些比較正式的地方,日本人還是會使用漢字而非假名。

雖然說,日本人將漢字引入日本後,日本才算是有一套成熟的文字,但這不是說,日本人在引入漢字之後才有了語言。日語的起源很早,也是一種相對獨立的語言,只是日本一直沒有一套系統的文字。漢字引入日本後,那些知識分子雖然因為學過漢語、漢字,因此可以像中國人一樣用漢字進行創作,但也有些人是將一個個漢字當成拼音使用。簡單說,就是借用漢字的音來記錄日語。類似用“幽默”這兩個字翻譯英文的humor。古代漢語中有“幽”,有“默”,甚至有“幽默”這個詞,但現在大家一般使用的“幽默”已經與古時的意思沒有任何關係,而只是一個英文單詞的音譯。

淺說漢語中的舶來詞

日本人用漢字的音來記錄自己的語言,自然也就不會顧及這些字的本義。有些詞雖然看起來也像是一個漢語詞彙,但這可能只是一個巧合,其所照應的日語本義,可能與寫出來的漢字沒有什麼關係。

此外,雖然日語也引入了不少漢語元素,比如一些詞語之類,但因為日語與漢語的差異很大,被引入的漢語詞彙會被進行改造以適應日語的習慣。這些詞彙的意思不斷引申、變化,自然與漢語詞彙的本義就有了差異。何況,我們所使用的漢語本身也在不斷髮展,同一個字、詞,古代和現代的意思甚至是相反的。我們一直使用的詞彙尚且有這些現象,何況是那些被引入到日語中的詞彙呢?

那麼,日語和漢語中的這些詞彙是不是都是形似而意非呢?並不如此。特別是19世紀後,日本人在翻譯西方的作品時,用漢字創造了大量的新的詞彙,這些詞彙又直接被中國的學者引入中國,並被漢語接受。比如我們經常用到的“哲學”、“經濟”、“客觀”等。這些詞早已融入我們的生活中,因此反而難以察覺這些詞在很大程度上來說其實就是外來詞彙。之前有文章指出,因為“患者”這樣的詞彙是日本人創造的,所以我們應該廢棄“患者”這個詞而改用“病人”。只是,響應這一觀點的人幾乎沒有。一是因為“患者”這個詞確實很恰當,二來,現代漢語中類似“患者”這樣由日本人創造的詞彙太多,只廢棄這一個意義不大,而全部廢棄的話,我們連話估計都不會說了。

淺說漢語中的舶來詞

或許,很多人都很納悶,為什麼“客觀”、“進化論”這樣的詞都是外來詞彙,舶來詞不都應該是“咖啡”、“沙發”這樣的嗎?其實,這是對舶來詞的一種誤解。“咖啡”、“沙發”因為是直接從英語音譯過來的,所選用的字其本義與這個詞彙沒有太大關係。也因此,人們對舶來詞的印象就都成了類似的音譯詞。

而當初日本在翻譯西方作品時,卻不是全都選擇音譯,很多時候都是在理解原文的基礎上,選擇適當的漢字、漢語詞彙進行翻譯,有時甚至直接使用已有的漢語詞彙。諸如“化學”、“哲學”、“物理”、“經濟”等都是這樣。

日本學者的這種方法與中國古代學者翻譯外語文獻時是一樣的。當時的學者也是儘量使用漢語中已有的詞彙進行翻譯,而實在找不到可以使用的詞彙時,才會用音譯。比如我們常用的 “神通”、“慈悲”、“隨緣”等是意譯,而“剎那”、“塔”、“獅子”則是音譯。這種翻譯方式的優點是,翻譯時所使用的詞彙比較容易理解,也方便傳播。當然,產生的問題也不小。無論選用的漢語詞彙與文章原意多麼貼切,但畢竟其含義還是有差別的。比如日本學者用“封建”這個詞來翻譯西方的“Feudal”,結果由此產生的問題到現在還沒有徹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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