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風雲3 草原亂世的終結:納忽山之戰(一)V2

雖然“乃蠻(Naiman)”是個蒙古語詞彙(“八”的意思),但實際上它卻是蒙古高原上使用突厥語的一個部落。在12世紀的早期,乃蠻人一度歸附遼代皇族耶律大石西遷後建立的西遼(穆斯林世界稱之為“哈喇契丹”)王朝。但在耶律大石死後,西遼的統治重心日益轉向中亞地區,對本國東北面突厥部落的控制日益鬆散,從而使乃蠻部落聯盟進一步擴大,甚至把原屬西遼的康里人中的一部分包容在自己的構成之中。到了13世紀初期,乃蠻部的統治區域已經東起蒙古高原中部的杭愛山,東南與西夏接壤;南抵準噶爾盆地,西臨鹹海以北的康裡,北接葉尼塞河上游的謙謙州一帶。由於與西遼是鄰居,乃蠻人受到西遼東部的畏兀兒文化的強烈影響,故而文化程度在蒙古高原各部中首屈一指,有了完整的典章制度,並用畏兀兒文字書寫——絕非偶然的是,日後奉成吉思汗命用畏兀兒字母創制蒙古文的塔塔統阿正是一個乃蠻人。“這些乃蠻部落及其君主都受人尊敬而又強大,他們有一支龐大而又精良的軍隊”,可說是當時蒙古草原上最強大的部落。

乃蠻地區是東西方主要通商渠道之一,中亞一帶的商人通過乃蠻部去中國內地和蒙古高原經商,受其影響,乃蠻人在11世紀改奉景教(基督教聶思脫裡派)。這個起源於敘利亞的教派不承認聖母瑪利亞的地位,因而長期被天主教視為“異端”(直到1994年)。唐貞觀九年(635年),經過絲綢之路上的長途跋涉,聶斯脫利派僧侶阿羅本將此教傳入唐朝,並被當時的中國人稱為“景教”,傳播二百餘年。755年安史之亂爆發後,當時一代名將朔方節度使郭子儀的帳下,就有一位名叫伊斯的景教僧人,他“為公爪牙,作軍耳目”,軍功卓著,被朝廷封賞,被賜紫衣袈裟。建中二年(781年)吐火羅人伊斯出資於長安義寧坊大秦寺立《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現存西安市碑林),成為研究中、西交通史的珍貴資料,亦是綴在絲綢之路這條五彩絲帶上的一顆閃閃發光的寶石。會昌五年(845年)唐武宗滅佛時,同為外來宗教的景教遭受池魚之殃而在中原一蹶不振,寺院被毀,外來宣教士被驅逐回國,中原的信徒也被迫放棄信仰,但景教仍在北方的草原民族中廣泛傳播。蒙古草原上的乃蠻部因此而皈依景教。“長生天”的信徒拜倒在耶穌基督像前,也許有人難以想象這個場面,但是不管信不信,這確實在歷史上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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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寺

1203年,鐵木真擊敗克烈部,王罕西逃乃蠻,結果被邊界守兵誤殺。從此,鐵木真擁有了從呼倫貝爾到杭愛山的廣大地區,直接與乃蠻部為鄰。

克烈部的覆滅同樣震驚了乃蠻部的統治者。當時乃蠻部的統治者稱為太陽(塔陽)汗,其在繼位後曾遣使入貢於金朝,金廷冊封其為“大王”,訛為“太陽”,故皆稱之為太陽汗。此人自幼生活在深宮,“連孕婦撤尿地方那麼遠,就沒有去過; 放小牛犢地方那麼遠就沒有去過”,終日耽於打獵放鷹。他與弟弟不亦魯黑汗不和,故以阿爾泰山分治乃蠻,太陽汗所在阿爾泰山以南,稱為乃蠻本部,其地南倚天山,北屏阿爾泰山,西寬東窄,是一個廣2000公里,寬500公里的大長三角低陷地帶,有大草原、大河流、大沙漠、大鹽湖,沙漠地僅佔有十四分之一的面積,可稱得上水草豐盛,人民眾多,牲畜繁密,極為富強。故而在妄自尊大的太陽汗眼中,蒙古人是尚未步入文明門檻的野蠻人,渾身散發出惡臭,身上穿著破衣,因此從來不把蒙古人放在眼裡。但當王罕滅亡的消息傳來時,他們卻再也不能無視鐵木真這個咄咄逼人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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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泰山麓草原

太陽汗無法容忍蒙古人坐大。他揚言,“聽說東方有為數不多的蒙古人,用弓箭嚇唬年邁的王罕,使他出走,死在我們邊將手中,難道他們也有心想當皇帝不成?在天上有日月兩個發光的東西,這是為了給人們帶來光明。在地上怎麼能有兩個可汗呢?我要去討伐他們。”1204年春天,太陽汗統帥其乃蠻本部所有軍隊和百姓,自準噶爾盆地起程,東越阿爾泰山脈,進入科布多盆地。其主力由烏里雅蘇臺推進到杭愛山地區,另用一部分兵力向烏里雅蘇臺東南各盆地推進,佔領軍民便於協同和支援作戰的有利地形。太陽汗完成上述進兵部署之後,為了增大作戰氣勢,大肆收容了被鐵木真所征服的各主要部落的首領(以札木合為首)及其殘存勢力,打算利用這些宿敵打頭陣,蒐集鐵木真的軍事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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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中的太陽汗形象

除此之外,太陽汗又派遣使者遊說同樣信仰景教的汪古部首領,“你做我的右手,出兵助我,讓我們將他(鐵木真)的箭筒奪了,也就是說將他的稱號奪了吧”。計劃與汪古人聯合,分頭向三河源頭的鐵木真汗根據地推進,將鐵木真汗的主力包圍而殲滅之。汪古部,又稱“白韃靼”,居住在陰山以北地區,民族成分很複雜,主要族源為突厥人、回鶻人。臣屬於金朝,金人命該部守衛西南路界壕邊牆,蒙古語稱邊牆為“unku”,故名為汪古部。它同蒙古部歷來無利益衝突,又已察覺太陽汗懦弱無能,乃蠻部內號令不一,難以與新興的鐵木真抗衡,遂拘留其使節,並將乃蠻人的行動計劃通告鐵木真“乃蠻太陽汗要來奪你的弓箭,讓我作右手軍,我不曾肯從。我如今提醒你,若不提防呵,恐真的奪去你的弓箭呢”。鐵木真厚酬汪古人的使者(馬五百匹,羊一千頭),約汪古部共同出兵反擊乃蠻部太陽汗。乃蠻聯合汪古部夾攻蒙古人的計劃破產了,只能獨自東進。而後來汪古人也因此一直受到蒙古人的特殊優待,其首領家族與成吉思汗的“黃金家族”世代聯姻。

當時,鐵木真正率部舉行大規模圍獵(也是一種軍事演習)活動,收到汪古部使節帶來的警報後,立即召集將領會議商討對策。大多數蒙古將領都說,“我們的馬瘦,讓我們喂肥了馬,秋天出兵吧”,其實這些人可能是內心懼怕乃蠻部的地大人眾,畏敵怯戰而提出的這個藉口。道理也很簡單,在春天,蒙古人的馬瘦,乃蠻人的馬一樣也瘦,遊牧民族一般不願在這種時候用兵,所以倒有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好處。鐵木真的弟弟合赤溫就以此主張出兵,“為什麼我們要拿馬瘦做理由呢?有一次我們就聽到過這類話,但我們還是出征了!怎麼可以讓太陽汗來抓我們呢—讓我們去抓他吧!讓人們說:太陽汗就擒於此,我們的聲名將遠揚!至於我們抓住他呢,還是他抓住我們呢,「那只有〕偉大的天神知道好了,讓我們出兵吧!”另一個兄弟別勒古臺也說,“還活著的時候,就讓人家把自己的箭筒奪走,活著還有什麼用!生而為男子漢,死也要讓屍骨與箭筒、弓埋在一起,這樣才好!乃蠻人因為國大、人多,就說大話。咱們就乘他們說大話之機,前去進攻,(把他們打敗,)他們的眾多馬群不也就歇在那裡被拋下了?他們帶不走宮帳,不也就遺棄了?他們的眾多百姓,不也就往山上躲避了?他們既然說了這樣的大話,咱們怎能坐著不動呢?咱們上馬進攻吧!”

鐵木真在兩位兄弟的支持下,最後決定先發制人,主動進攻乃蠻部。他首先命令停止圍獵,從冬營地阿卜只合闊帖格兒(今蒙古國蘇赫巴托爾省額爾德尼查干地區)起營,全軍移駐於合勒河(即哈拉哈河,流經今內蒙古興安盟和蒙古國東方省境內注入貝爾湖)右岸的斡兒納兀-客勒帖該合答(今哈拉哈河流域內蒙古呼倫貝爾盟新巴爾虎左旗罕達蓋)地區。這時的蒙古軍隊中由於加入了許多新的部族,成份變得十分複雜,因此鐵木真在這裡的建忒該山對麾下軍隊進行了一次意義深遠的整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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