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河农场知青故事41|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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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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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淑敏,北京知青,66届初中毕业生,1968年7月4日到22团,分配在8连工作。1976年返城回京。后由企业培养上大专,转干。2005年从康乐里小学退休。

择路

择路是本能,是机遇,也是人生中的大事。

在我初中毕业后的1968年夏季,我为自己选择了上山下乡这条路。这是一条前人走过的路,不是很宽,且有不少的荆棘,我选择了它,主要是因为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那时,我们初中毕业已经两年了,但仍无法正常升学,更没有就业的机会,只能无望地等待。终于机会来了,学校通知我们,可以选择去三线工厂,也可以报名去东北建设兵团。为响应毛主席号召,并亲身体验我羡慕已久的半军事化的生活,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1968年7月4日上午,北京火车站彩旗飘扬,鼓声喧天,欢送大军人潮涌动。身着绿军装的革命小将们,各个兴高采烈精神抖擞。不少学生全然不顾家长们的感受,喊着、叫着,无所顾忌地开着玩笑,好像不是去东北兵团,倒像是去远游。我在站台上与朋友和家人道别、聊天,表面轻松愉悦,可心情却十分复杂,既有远离是非之地与灰色家庭的喜悦,也有离别亲人的苦闷和困惑。听人说,此行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但怎样的亮度可谓光明,怎样的征途可谓曲折,我懵懵懂懂。好在同学多,伙伴多,我从未感觉寂寞和孤独。在欢送的人群中,我虽不好意思高谈阔论,但马上要离开让我整日揪心恐惧不安的京城,心中还是暗自欢喜。倒是平日严肃的爸,面无表情,一声不响。“呜——”一声长笛,火车马上要启动了。我赶紧跑回车厢,把头伸向窗外,在火车开动的一刹那,我看见爸的眼泪流下面颊,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见爸流泪,实感惊疑不解。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什么今日别样?爸是个内向、刚强、耿直而又自我的大丈夫,儿女情长从不外露,那挂在面颊上的泪珠,是离别的泪水,还是内疚的表露?爸虽然平日不多语,但是心里明白,是他的成分连累和影响了子女,他惦记自己最小的女儿,想名正言顺地挽留我,但是不光彩的身份使他懊恼。他自责、悔恨,感到对不起孩子,也许今日只能让无奈的泪水洗刷心灵,让默默的祝福平息心境。看见爸在车下老泪纵横,我再也忍耐不住,失声痛哭。今天,当我书写这段记忆时,我内心充满了对爸的愧疚,我要对九泉之下的老爸说:爸,不是您愧对女儿,是女儿对您老不敬。您从河北农村靠自己的勤奋打拼到北京,已经实属不易。我们无权责怪您,您是全家的顶梁柱,是我们心中的楷模。您把勤老、朴实、正直为人的好作风传给我们,让儿女们受用一生。现如今我们兄妹互敬互爱、大度宽容,也会让下一代继承咱家的传统,富国兴家,快乐终生。爸,妈,辛酸与苦难都已经过去了,让咱们这些人间与天堂的亲人们,共同享受现在的幸福与光明。

垦荒的艰辛

1968年7月,火车载着我们上千名热血沸腾的知识青年驶向东北边疆,驶向我期待的广阔天地。虽然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到达目的地——黑龙江省饶河县西通地区八连驻地以后,我仍然有诸多的不适应。首先是吃水问题。一览无遗的荒草甸上,不是没有水,但那是雨水、雪水、沟水,比较干净的也只能是附近半截河的河水了。半截河确切地说它是一条季节性河,河水中漂浮着杂草,生长着各种微生物,当河水被倒入水缸时,女青年们惊恐万状地大喊:“天哪,这么多鱼虫,咱们怎么喝呀!”我从小最害怕各类线虫,看见水中漂着一层粉红的鱼虫,吓得扭头就跑,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没办法,我只能先忍着口渴,等水烧开,撇出里面的鱼虫后再喝。这就是原生态的北大荒,是我们步入社会,直面磨难,挑战自我,走向成熟的第一站。

在连队还可以喝开水,在草甸子里割草就没那么幸运了。每年夏天,为了防止收获的麦子在场院上被露水打湿、发芽,我们需要自己编制大量的草苫子。割草虽然是力气活,但相比体力消耗还要难以忍受的是渴。北大荒的夏日不仅骄阳似火,而且大草甸里无遮无挡,加之割草需奋力挥刀,一会儿我们就汗流浃背,水成了我们的第一需要。可是草甸远离连队,无法送水,所有的人只能自己想办法。我极力忍耐着,想山楂、想草莓、咽口水,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还是不解渴。休息时,大家边揩汗边无奈地望着一洼洼浑浊泛绿的草甸子水。忽然,知青小玲噌地站起来急不可奈地说:“有了,我有办法了!”当所有知青都把眼光投向她时,她已经把一方洁白的手绢放在浑水上,只见浑浊的草甸水慢慢渗过手帕的纱织,在阳光下闪着柔柔的亮光,清澈极了。对呀,喝过滤水!渴了一上午了,咱们怎么没想到啊!立刻,几方手帕,几堆人群,象趴在岸边的一群青蛙,贪婪地吸嘬着大自然赏赐的救命水。这种纯天然的生活经历,使我们初次领悟了创业的艰辛。

冤情与抗争

记得那是1971年的冬天,全连的职工冒着严寒,踏着积雪,都在忙着挖渠,刨粪,准备明年的春耕。这天,我刨粪时弄折了稿把,赶快一溜小跑地赶到木工房去换镐把。推开木工房的门,屋内只有小平一个女木工在埋头干活。她心灵手巧,待人和气,工作责任心强,大家都很喜欢她。这次请她帮忙给换个新镐把,准没问题。果然,小平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活,就开始为我做新搞把。木工房里也很冷,我站在那里冻得直搓手。小平看到了,急忙走过来说:“冷吧,我给你加把火暖和暖和。”她在地上收拢了一堆刨花塞进炉火中。“谢谢,这一下我可暖和多了。”她谦逊地笑了笑,又接着干活儿。很快,一根新搞把就做成了。我高兴地扛着换上新把的镐,赶回去继续刨粪。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我刚进食堂就看到王洁在跟几个人讲小平丢钱的事,说是丢了二十多块,小平一夜都没睡好。我好奇地凑过去问,“什么时候丢的?”没有人回答,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觉得纳闷,忙去找自己的好友晴晴。“听说小平丢钱了,你知道是谁拿的吗?”“哎呀,你还蒙在鼓里啊,人家怀疑是你。”“是我?她丢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气急败坏地说。“这可是大是大非问题,你千万别犯糊涂,别稀里马哈的,人家可是要较真的。”了解本人个性的好友马上提醒我。平生第一次被人怀疑的我,控制不住激愤、恼怒的情绪,转身一脚踢开门,怒吼道:“我找指导员告她去!”晴晴一把揪住我,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沉住点气啊,你告谁?谁说是你偷的?人家丢了钱,能不怀疑吗?换了你会怎么想?”她这一说点醒了我,“那你说怎么办,我不能无缘无故地背黑锅吧?”晴晴这才心平气和地说:“你就静观事态发展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在好友的反复劝阻下,我渐渐平静了下来。

但事情却越传越邪乎,像真的一样,我成了窃贼。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找到指导员,“谁说是我偷的?有证据吗?”

“好,好,好。”指导员把我按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晚上开个会,大家一起来分析分析这件事,行不?”

分析会在比较平和的气氛中进行。指导员让小平先回忆了一下丢钱的经过。那天,小平正独自一人在木工房干活,德子进来找她,说是上月借了小平25元,今天发了工资就赶快来还。德子看小平正忙着,就把钱放在木工案子上,说了声“谢谢啊,赶快把钱收好”就转身离开了。德子走后,小平抬头看了看,25元人民币整整齐齐地放在工作台上。小平觉得,木工房没别人,把手头这点活干完再去收钱也无妨。谁知,手头上的话还未干完,我就来换镐把,她就又来忙活做镐把,等换好镐把我走以后,她又接着干自己的活,把收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后来,有个老职工的孩子到木工房来玩,转了一圈就走了。等她把自己手中的活干完,这才猛然想起钱的事,再看那工作台上,25元钱没了。她在案子上左顾右看,在地上东翻西找,就是没有。她又把周围像过筛子似地翻了一遍,结果钱还是无影无踪。

小平说完,指导员又让我讲讲当时的情景。我坦然地说:“她说的没错,是那么回事。可我当时只顾看她干活,根本没往那边工作台上看,更不知道那里还放着钱。怎么会是我把钱拿走的?”说完,我看了看四周,然后镇静地缓缓坐下。这时会场一片沉静,没有交头接耳的议论,没有叽叽喳喳的评说,空气仿佛凝固了,会场上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大约过了一二分钟,指导员站起来说:“既然两个人都讲了,那么咱就来分析一下,看有几种可能性?”众人这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闪烁不定的目光,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海。虽然领导一再鼓励大家发言,但这种面对面的指责和猜度,大家都很慎重。第一次分析会就这样结束了。

但后来的几次会,激烈程度却步步升级。第一次是分析会,第二次是帮助会,第三次是批评会,第四次是揭发会,第五次就变成批斗会了。那天,大气灯早早就点亮了,那惨白阴冷的灯光,冷漠地笼罩着会场。会场上挤满了人,马号、食堂、蜂场的人也都到了。有人开始发言了,语气还比较缓和,但也是让我主动交代问题。我站在会场中心,明确地表白:“别人的钱我没动,我也没看见有什么钱……”忽然,一个质问的声音向我吼道:“你太不识相了,大家给你那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死不悔改?”“到过木工房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说钱哪儿去了!”我一脸怒容,毫不畏惧地还击道:“难道没有随着刨花一起烧掉的可能吗?”“你别抵赖,这是不可能的,人家小平还能看不见自己的钱,把它扔到火里。我看你还是放聪明点。”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是谁在喊话。我只觉得胸中怒火熊熊,倔强地申辩道:“到过木工房的还有那个小孩,为什么一口咬定就是我偷的?”“笑话,一个革命的后代,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他怎么能干那种事。奉劝你,还是不要抵赖了。”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有人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拒不交代,死路一条!”在那个时时以阶级划线,事事拿出身判断,人人恐立场不稳,个个怕引火烧身的年代,多少人违心地跟着呐喊,多少人盲目地急于表白,会场上群情激愤,将良知和真诚统统掩埋。看到这架势,我心恢意冷,本以为事情能够说清,公正自在人心,没想到这么多人枉顾事实,冤枉自己,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看看自己的现状,想想今后的前程,我无助、悲哀、愤慨,当场失声痛哭,怎样回的宿舍,我都记不清了。

转天,天大亮了我才昏昏沉沉地从炕上坐起来。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屈辱的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漫过面颊浸透衣襟,接着象泉水般喷涌。我全身颤抖,掩面痛哭。那些日子,我几乎天天以泪洗面,经常一个人坐在炕上发呆,时常感到路已经走到了尽头,真想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宽慰和理解。

渐渐地我发现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女知青相陪。我忍不住问她们:“你们为什么总跟着我?”“这是指导员特意安排的,怕你想不开。”她们坦诚地说。我这才知道,连队领导还是清醒的,他们不相信钱是我偷的,还在认真调查事情的真相。我咬了咬牙对自己说,等!我一定要等,等到澄清事实、云开雾散那一天。

十多天后,我被通知去连部办公室。刚迈进门坎,指导员就高兴地冲上前来,急切地告诉我:“小杜,好消息,小平的钱找到了!”听到这个“好消息”,我反倒很平静,因为我坚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指导员没有详细告诉我事情的经过,这件事的原委是四十多年后我从上海知青那里得知的。原来,每次开会,受良心折磨的人还真不少,其中就有那个四五岁孩子的父亲,蜂场老职工——党员杨文景。他参加过两次会,看到了我被屈辱折磨得失声痛哭的场面,他也知道自家娃到过现场。显然,拿钱的不是小杜,就是自己的儿子,他内心斗争很激烈。自己的孩子是顽皮,但要说拿人家的钱,这可能吗?晚上,他把孩子叫到屋里,和颜悦色地询问那天的情况,孩子承认到过木工房,但说没看见钱。老杨边听边观察孩子的神色,发现孩子说话吞吞吐吐,一反常态,这让他心里有了数。忽然,他向儿子厉声吼道:“小兔崽子,你老实说拿没拿!说实话爸不打你,否则我饶不了你!”在家长严厉追问下,孩子讲出实情,并把那几张没敢花的钞票,从家中的柴禾垛中找出来。就这样,事情水落石出了。

事后,我原谅了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工作更加勤奋、努力。我也认真反思了自己,注意与连里的干部群众友好相处,热情为大家办事。四个月后,即1972年3月,我光荣地被发展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在发展会上,我十分感慨地说:“我今天的进步,首先要感谢党组织的精心培养和教导,同时也要感谢老职工和知青朋友对我由衷的关爱,感谢老党员杨文景不怕丢颜面严格教子,实事求是的作风,感谢身边伙伴的鼎力支持和信任,你们是我永远铭记的人。”

多年后,每当我谈及此事时,周围的同事都夸我是个能承事的硬汉。我却认为:在遇到冤枉和误解时,万不可气馁、轻生,要努力抗争。活着,就有希望,有动力,有明天;活着,才能描绘出五彩斑斓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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