閏土:山狗護林

山狗護林

文 閏土

山狗, 原名山娃,現在,山娃也不娃了,山狗也不狗了,如今他上了歲數(即上了年紀),但同齡人還叫他山娃。更多的人則叫他山狗。

為啥把山娃能叫山狗呢,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記得有一年,不知什麼人叫來兩個農用汽車,叫了一夥人說給一個煤礦伐礦柱,那一夥人進山後,鑽進一片洋槐樹林,亂砍亂伐,山娃看見後,出來阻擋,這夥人揚言給林場和大隊說好的,山娃脾氣犯了,“說好也不行,國家森林,不許你亂砍亂伐”。這夥人一看不行,又來軟的,拿出二百元錢給山娃,山娃不吃這一套,來人又來硬的,把山娃打了兩個耳光,罵山娃“狗拉老鼠,多管閒事。”誰知血氣方剛的山娃,火氣上來了,用棍砸了兩個車的駕駛室玻璃,來的領頭兒一看不行,今天與上了這個“生生貨”(即不認輸的犟人),馬上叫上所有的人,開車跑了。

這樣的事發生了五、六次,常常有人白天、晚上偷砍樹木。那時,他不是護林員,更沒人給他發一分錢工資,但護樹的事,他管定了。

林場的人巡查來了,說他們沒給誰開過什麼證明,也沒讓人砍伐過,那夥人證明都是假的。

山娃拼命護林的事兒在山裡山外傳開了,並傳到遠隔一百多公里路外的幾個煤礦上,礦上大小頭兒和縣城附近及周邊群眾都知道這個山上有個山狗,見偷伐樹的人就“咬”。

以後,山娃的名就被人無形中叫成了“山狗”,山娃也不在乎什麼豬啊狗啊的,你叫我就答,時間長了,他聽順了,他也喜歡人叫他山狗。

山狗,為護林而得名,有時他還幸災樂禍。誰一叫他,他便大聲地、滿臉笑容地答應。

他高興了,在辦身份證時,他把自己的名子正式改為“王山狗”。

以後,山狗的名字就這樣被人叫開了。

山狗命苦,隨父母在山裡鑽了五十多年,在山裡雖不缺吃喝,但也受了不少苦。那年山川聯營,國家分片把山裡人全部遷移到山外,把這個僅有六十多口人的生產隊撤銷,國家分片統一規劃了莊基,並且每人補助兩千元,三個月內搬完,要不國家撤回補助,並收回莊基地。

山狗四個娃和媳婦六口人,在國家統一規劃的一個村莊落戶,一塊兒來的還有另外五戶人家,山狗真不想遷岀,這裡有他們喜愛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有冬暖夏涼的幾孔窯洞,有隨便在山上散養的雞、豬、狗、貓、兔子等等,還有那再熟悉不過的鳥鳴聲以及白天那野雞和山羊的尖叫聲。那是多麼悅耳動聽。特別是春夏,那山上山花爛漫,彩蝶飛舞,高山俊嶺上一朵朵情初逗開的迎春花、菊花。黃色、紫色、粉紅色的小野花,在微風吹動下,分外妖嬈,將整個山溝裝盼的花枝招展。還有那蔚藍的天空,分外透徹明亮。最令山狗留連忘返的是秋天山上那一顆顆紅豔豔的野酸棗,覆蓋了整個山溝,讓人目不暇接,扣人心絃,更何況還有父母埋葬在這個山頭的一塊風水寶地。

更令山狗不放心的是山裡的林木,這不是山狗思想有多好,這是他養成的習慣,也是山裡人應盡的職責。

山狗終幹從山上搬了下來,忍痛割愛地下山了,按他個人的想法,山下蓋上二層樓,擺滿生金子,他都不下來,福在大,他不願享受,也可能是他一生沒有享福的這個命吧。

他把家裡安頓好了,一切的一切都擺順了,山狗給山上留下了簡單的鍋灶,還有簡單的被褥,他想自己什麼時候心慌了,去山上住住,再過過癮,畢竟在山上生活了幾十年了,對大山、樹木也產生了感情。

明月光潔嫵媚,星星撒滿天邊,又是一個春天的夜晚,萬籟俱寂,飄來陣陣花香,濃郁的芳馨,在這裡顯得格外神奇。熟悉鳥聲,還有不遠處叫不上名字的蟲鳴聲,夾雜著遠處飄來的一兩聲狗叫聲,給這個無人的山溝增添了幾份恐懼。

山狗來到山上,他有事,晚上躺到炕上,回味著下山後的點點滴滴,他想山上多好,如果陶淵明在世,他也會選擇這世外桃源。山狗雖中學畢業,也愛看看李白、杜甫、陶淵明的詩。

突然,前面溝對面傳來一陣陣時隱時顯的砍樹聲,驚動了他,這都啥時候了,是誰半夜三更砍樹。山狗馬上警覺起來,忙穿起衣服,來到院邊,他仔細辨認了一下,是對面山溝的伐樹聲,從聲音辨別,絕不是一兩個、三五個人。

他知道,自從國家山川聯營以來,山上住戶全部遷移到山下,山上幾乎沒有什麼人了,是誰這麼大膽,深更半夜,乘山上沒人,鑽這個空子。

山狗他想下去管管,又一想,自己一人,身單力薄。曾記得在幾年前,有一個團伙上山給煤礦伐礦柱,被他發現,忙上前一看,己伐了二百多根,他去制止,不料對方不但不聽,還把他腿打骨折了,幸虧問題不大,近一月都沒幹活。後來媳婦跟他不知吵了多少次架,並揚言,他再管閒事,就不跟他過日子了。

後來,林場領導知道了此事,忙趕來,不但付了醫藥費,還給他了五百元,他也不知道,這五百元是給他誤工還是獎金,後來他被兩個戴眼鏡的人問了許多,最後不知不覺的怎麼上了報紙,人家還說向他學習。他覺得他一輩子就風光了這一次。

不管怎麼,他得下去看看,他不知怎麼一時火起,狗日的,三更半夜盜伐國家林木。山狗從門後拿了一個常防身的棍,又順手拿了一個砍刀,下到溝底,然後又上坡,畢竟輕腳熟路,自己走慣了,三下五除二就趕到了現場。原來崎嶇不平的山路上,放著一輛農用五輪車,二三個人正在裝車,有幾個人從山溝向上扛著,也不知有幾個人在伐樹,他一看這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砍伐森林團伙,在看看車上裝的木料,就知道是給煤礦運送的。

山狗二話沒說,大喊一聲“幹什麼的”,這時只見一個人從農用車上下來,天黑也看不清面孔,喜笑著說“煤礦急需幾個礦柱,冒味隨便伐幾根,來把煙抽著”。

“不行,國家森林不許亂砍亂伐。” 山狗大聲吼道。

只見從旁邊有過來一個人,把山狗碰了一下,小聲說道“兄弟,就這一次,下不為例,這是一千元,你先拿上,放我們過去,以後重謝你”。

“不行,誰說都不行,少來這一套。” 山狗說著。

這時,只聽前面不知誰說道“這次碰到山狗,恐怕脫不了身”。幾個人不管山狗,在前面不知嘰咕了幾句什麼,然後說不裝了,空車走。

正當山狗放鬆警惕,沒有防備時,突然上來三個小夥,把山狗拉到半坡一個大樹旁,用繩棒了個嚴嚴實實,口裡塞個爛毛巾,慌里慌張裝了不滿一車跑了。走時不知是估意的還是倉慌忘了,也沒放了山狗。

第二天上午,山狗老婆說好山狗早上從山上回來打磨子,都快十二點了不見人影,就趕到他們住的窯內,只見一條被子在炕上亂料著,還有山狗一個布衫,他到底上那兒去了呢,山狗老婆這下急了。

她在院邊,溝邊喊著,只能聽到山裡面長長的迴音,聽不到有人答腔。

她更急了,她想的很多很多,她還從最壞處考慮,不由她看到門前一條小路,高高的草罩在了路上,好像有人走過,她不由分說順這條路走下去。在前面半坡上,看到有人伐過樹的新查,還有亂七八糟的樹枝,她明白了,丈夫就在這兒,她倆過了一輩子,她不知道啥,往往山狗把樹看的比他命還貴重。

她找著找著,突然發現山狗在一棵樹上被人綁著,她兩腿軟了,一步都拉不到跟前,她只見山狗用乞求的目光望著她。

“你怎麼”,老婆哭了,很傷心地哭了,她忙解開山狗身上的繩子。山狗抱著老婆也哭了,他感謝老婆,要不是老婆及時趕來,他恐怕會活活餓死。

堅強的男子漢山狗,他向老婆實打實說了整個事件過程,可恨這幫喪心病狂的傢伙,置法律於不顧,大肆砍伐國家林木。山狗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還會做出這等事來,山狗也餓了,實實在在餓了,他近乎一天一夜沒有吃喝,兩腿軟得都站不起來了。

還好,山狗前晚多長了個心眼,他在月光下記下了這輛車的車號。

山狗和老婆休息了一會兒,慢慢地走回家去,在家裡,他實在沒勁了,要出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忙寫下了這輛車的車號,讓老婆去派出所報案。

三天後,案件真像大白,八名涉案人員全部落網。

一個星期後,市級報紙頭版頭條又出現了一則長長的通訊《山狗護林記》。

山狗,這回成了真真的山狗,他又第二次上報了,這次他更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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