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她父母战死被皇帝收养,与阿哥们相识,重新展露笑容

故事:她父母战死被皇帝收养,与阿哥们相识,重新展露笑容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第一次到京城,坐在马车里实在气闷,偷偷地掀开车帘向外看去,三月的小雨如烟如雾,宏伟的皇城笼在一片轻霭中,凭添了几分神秘与美丽。在车上已经坐了很多天了,多得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有多久了,每天只是一个人坐着,不敢问也不敢想,他们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我低下头抱紧怀里的一个青绸小包袱,隔着层层包裹轻轻摩挲着里面的东西,内心再次平静。
  额娘,只要有你陪着我,到哪里萦儿也不怕。
  车进城门又走了很久还没有停,这京城真大,和我以前住的黔西小镇比起来大了无数倍,在那里,我有时偷偷爬上哨兵的瞭望台就能一眼看遍全镇,可是这座京城大得却有点恐怖,不知人们住在这里面,会不会迷路呢?
  也思翰叔叔骑在马上,看见了我挑帘的动作,他忙靠过来:“小萦子,是不是渴了?”
  我摇摇头,轻声地问:“也叔叔,这里就是京城吗?”
  也思翰点点头,安抚地对我一笑,不知为什么他的笑中带着丝不安:“在车里坐够了?别着急,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到地方了。叔叔要好好陪你在京城里逛逛。”

  我点点头,坐回车里,脸贴在青绸包袱上,闭上眼睛,不敢露出一点惶惑的表情。
  额娘,你告诉过萦儿要勇敢,放心,我会勇敢的。
  
  马车终于停在了一条胡同里,也思翰叔叔扶我下了车,我打量着眼着高大的红漆大门,门楣上高高挂着的“裕亲王府”四个大字让我有些瑟缩。亲王府?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抱着包袱,我求救地看向了也思翰。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咧开嘴朝我笑了一下,胡茬密布的脸上满是对我的关爱,眼里闪动着怜惜。他握住我的手,扶着我走进了那刺目的红漆大门。
  
  脚还没完全跨进门槛,从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身材修长,气度高贵的中年男子急步向我走来,后面跟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他看见我,脚步顿了一顿,又更快地走近我,停在我的面前,轻轻蹲了下来。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即使是八岁的我也能感觉到他男性的魅力,时间在他身上并未留下太深的刻痕,反倒使他增加了几分从容不迫的雍容。可是这个雍容的、肯定也是身份高贵的人一见到我,竟然立时湿润了眼眶。我注意到他轻颤的睫毛和抖动的嘴唇,他温柔地看着我,泪光在眼睛里闪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头发。他的手也在颤抖,却是那么地温柔,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关爱。

  “曼萦?”
  他的声音很好听,轻唤我的名字:“曼萦!你终于来了!”
  
  事后才知道,他就是高贵的裕亲王爷,当今圣上唯一的兄弟。王爷对我极好,亲自料理我的衣食住行,安排我住进一间精致的跨院,也思翰叔叔陪我住在小院里,吃穿用度全是我从未见过的奢华,王府里一众人等都象对待别的格格一般地对待我,可是我小小的心里始终充满疑惑与不安,以我一个边野武将的遗孤怎么会得到王爷的垂青,我这一年来孤苦的命运难道就此就有了转机?如果,这一切只是场美梦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更美的梦开始于半月后的一天早晨,那是一场我想也想不到,想也不敢想的美梦。
  那一天,也下着小雨。
  一大早,丝丝点点的小雨,带着春天的气息扑人心扉。我很早就起了,穿着裕亲王爷送来的新衣服,侍候我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圆圆脸儿很是可亲,她叫青青。青青是个开朗的女孩,我很喜欢她,两天时间我们就相处得很好了。她会给我梳很多新式的头发,还会做很精致的针线,绣很漂亮的荷包。可我不会这些,额娘从来没教过我这些,她总是对阿玛笑着说:“随她的性子就很好,何必一定要她学那些束缚人的东西呢?”阿玛从来都听额娘的话,他也就放弃了对我成为大家闺秀的指望,任凭我整到跟着也思翰叔叔到处瞎转,女孩子会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一样也不喜欢,可是我能象猴子一样爬上最高的树,会用草叶编栩栩如生的蚂蚱和蜻蜓,我用也思翰叔叔给我做的小弩能射中很远的飞翔着的小鸟,我在水里能游得象鱼儿一样灵动,我认识野地里每一种好吃的野果,我跟小伙伴们学的苗歌唱得曾经得到苗寨大祭司的褒奖……我还会很多很多,我是整个清军大营的开心果,所有的人都喜欢我。可是我也有遗憾,我不会骑马,六岁时也思翰叔叔送给我一匹白色的小母马,我骑着它转悠的时候马被蛇惊了,把我甩进河里,差点没被淹死,从此打死我也不敢再跨上马背了。还有,我是天生的白皮肤,和我在一起的小伙伴们都晒得乌黑乌黑的,只有我怎么晒还是雪一样白,小伙伴们都笑话我,我恨恨地一个人跑到山顶上晒了一整天,最后是也叔叔背回了被晒昏了的我,脱了一层皮之后,我依旧是那么白,我最好的伙伴水当姐姐和确奈哥哥都笑我象他们寨子里养的白皮猪。

  黔西小镇的生活是那么美好,可是一切美好都结束于半年前开始的那场战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阿玛的脸上整天堆满了阴云,也思翰叔叔也没有时候陪我了,额娘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哼着好听的歌,她的脸上永远是那么宁静,我呆呆地看着她美丽的脸,看着她流转的眼波和唇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心头所有的不安一下子消失了,我在额娘的怀里沉入了梦乡。
  醒来,是在孙嬷嬷的家里。孙嬷嬷是额娘的乳母,从小把我带大。她紧紧拥着我,老泪纵横,唱着额娘唱过的催眠曲,温柔颤抖地摩挲我的头顶。找不到额娘,我急得哭了,激出了孙嬷嬷更多的泪。过了两个月,孙嬷嬷的儿子,我平常都叫他季叔的,神色慌张地带着我离开了孙嬷嬷的家,上了一辆旧马车,一上车,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睁开眼就躺在了冰冷的地上,我不知所措地哭泣,凶狠的老妈妈指着我厉声训斥,还有每天少不了的皮鞭与残羹冷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阿玛和额娘呢?孙嬷嬷呢?也思翰叔叔呢?谁来救救我?
  被折磨了不知多少天,终于,也叔叔来了。从来没看到过也叔叔哭的样子,可那天他抱着我号啕大哭,那哭声凄厉地让我毛骨悚然,心中有几分了然地抓着他询问阿玛和额娘。可他只是哭只是哭,看着他滚烫的泪我也禁不住哭了。也叔叔领我回了黔西清兵大营,我恐惧地看着遍地焦土的大营,刺鼻的臭味熏得我头晕。也叔叔牵着我的手走到原来大营的营门外,那里如今只是一片灰烬。他点了三柱香塞进我的手里,让我跪在灰尘烬里,朝着天磕了三个头,然后他告诉我,阿玛和额娘就死在我跪的这个地方。

  过后我才断断续续地听人说,叛乱的苗匪劫了大营,掳走了额娘,在营门外架起高台,额娘就被绑在高台上,苗匪们折磨我的额娘,甚至生生拔下了她十只指甲……
  阿玛就站在营门的巡墙上,目眦尽裂地看着从来都是那么善良美丽的额娘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连一声呼痛也没有,她一直在高台上高声唱着曾经唱着哄我入眠的歌谣,整个清军大营一片死寂,只听得苗匪的哄笑与额娘清越的歌声。我知道阿玛是有名的神射手,他的强弓一般要三个大汉才能拉开,他说射天上飞过大雁的左眼,就不会射到右眼。那天,阿玛取下他硬铁为胎的长弓,拔出熟银为头的羽箭,沉稳地开弓、瞄准,怀抱如满月,身姿如山岳,在额娘的歌声里精准地一箭射中了她的心脏……
  我昏倒了,从来都健康活泼的我在床上病了好多天,每天在床上都是以泪洗面。孙嬷嬷又来了,她原本肥胖的身躯瘦了好多,她哭着在我耳边呢喃。我听不清楚,昏昏沉沉中,孙嬷嬷取出了一个象我拳头般大小的玉球,是一整块极品的羊脂玉雕成的,球面上是一枝梅花,通体莹白的玉球上偏偏在每朵花瓣的地方是血也似的红,玉球可以旋开,这是母亲当年最爱的东西,我不止一次地看着她捧着它端详,里面原来放着一束头发,可现在放着阿玛和额娘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这是我今生今世最珍贵的宝贝。每个夜晚,我一定要拥着它才能睡着。握着它,就好象还握着额娘的手,好象阿玛还在我身边的桌上看书,我和他一起听着额娘的歌声,我还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看着阿玛盯着额娘看,那个时候的他一点也不象白天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他的眼光温柔地象是要滴下水来。

  
  我正靠在窗边胡思乱想着,青青端着温好的燕窝送到了我的嘴边。几口吃完,青青一边把碗撤下去,一边对我说:“小姐,王爷叫我对您说一声,一会儿要带您出门呢。”
  “哦。”我不置可否地回答,其实我不想出去,这个城市太大,我不喜欢这儿,我喜欢的风,喜欢的水,喜欢的山,喜欢的树,这儿都没有,有的只是人,太多的人围着我,看我的眼光让我害怕。
  不一会儿,也思翰叔叔进来了,他嘱咐了我几句,神色有些慌张。见我执意要带上那只玉球,他也没怎么劝阻,拉着我的手一起走了。
  果然王府的马车不同凡响,又宽又大,我和也叔叔坐在车里,空空落落的,车里铺着厚厚的毛毯,还有好闻的香味。我靠着也叔叔,马车一颠一颠地让我有点犯困。不经意间回望他,也叔叔的脸竟然一反常态地发白。
  车行不久,停了。裕亲王亲手扶我下了车,他温暖的手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我们手拉着手走在这红墙金瓦的宫殿里,我心里全是土包子进城的好奇,天底下还有这般宏伟的宫殿,比裕亲王府还要壮丽还要华美。我小小的心里不作他想,只一味沉浸震惊里,偷眼四处张望。
  走了很久,只是一座宫殿连着另一座宫殿,花园里百花初绽,莺飞燕啭,远山衔云,近水浮香,迎着丝丝细雨走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我以为到了天堂。

  终于,裕亲王停住了脚步,不远处的一座宫殿里传来好听的丝竹声,还有人群喜笑的声音。裕亲王示意我站在一处迴廊下等,他整了整衣冠走进那座宫殿,不一会儿,他站在殿门口向我招手,我看了一眼也叔叔,他鼓励地对我笑了一下,握了握我的手:“曼萦是最勇敢的姑娘,别丢了你阿玛和额娘的脸!”
  是啊,我是曼萦,舒穆禄•曼萦,是舒穆禄家族的子孙!姓舒穆禄的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胆怯。
  定了定神,我抬脚走向那座宫殿。
  这是我见过的最奢华溃贵的地方,地下铺的毛毯让我的脚一下子陷了进去,脚下的轻软让我仿佛踩在云里,我一步步飘飘浮浮走了进去。宫殿里有很多人,分坐了十几桌,满室的珠光宝气眩得我有点睁不开眼睛,我手里紧紧握着青绸包袱里的玉球,对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要勇敢,要勇敢……”于是,我用尽最大的努力,抬起头,看向一室的喧哗。
  没有人注意我,直到,宫殿里响起“轰”的一声。满屋的人一下子安静了。我看见,坐在席位正当中的一位中年男子,面目和裕亲王有三分相似,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长袍,他从我刚一进殿就看见我了,我也是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他坐在那里轻笑着,眼中却全是落寞,淡淡的轻愁笼在他的眉梢,直到他看到我的那一眼,强烈的震惊,手中握着的白玉杯滑落,猛地站起,坐着的椅子向后轰然倒下。他和我站在地毯的两端,对望着。不可置信与无法压抑的悲伤写在他脸上,挺拔的身躯微微颤抖。

  屋里所有的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向了我。血色从我脸上快速地褪去。我向后退了一步,有想逃走的冲动。裕亲王爷上来揽着我,他有力而温暖的手轻轻捏着我的肩,安抚了我的心。他扶着我慢慢地走过地毯,停在那个犹自震惊着的男人面前。
  “皇上,”裕亲王跪了下来“您不是问臣的寿礼吗?她就是臣为皇上寻到的寿礼。”裕亲王的声音是那么悲伤,他拉着我跟他跪在一起。我还没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
  皇上?面前的这个人是皇上?听阿玛无数次地谈起过要效忠的皇上,就是面前这个英俊的人吗?我怎么从一个黔西山里的小丫头,一步跨进了皇宫?那么,坐在这儿的这些人,都是天溃贵胄,皇亲国戚?裕亲王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也叔叔呢?没等我多想,皇上走到了我的跟前,俯下身子扶起了我,他把我额前的一绺乱发别到耳后,冰冷轻颤的手指触到我的皮肤,我瑟缩了一下。
  “好大的一双眼睛……”皇上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睫毛,我忍不住眨了一下,身边的裕亲王跪俯了下去:“皇上……”
  皇上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我,我也情不自禁地看着他,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眼睛是那么明亮,微弯的眼角带着柔和的笑纹,挺直的鼻梁下是温柔的嘴唇。他勉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可是纷乱的呼吸暴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皇上喃喃自语,他的身后传来抽涕声,我看过去,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服饰和裕亲王府里的太监一样。那个太监捂着嘴,把抽涕声压进了肚子里,泪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看,轻轻地点头,又摇头。
  宫殿里的气氛凝重,还是那个太监先恢复了常态,抬手擦了擦泪,走过来弯腰道:“皇上,裕亲王真是给您送了一份好礼啊!”
  皇上一震,点点头,轻轻地拉着我的手,温度慢慢回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很大而有力,指腹上有茧,摸起来有几分象阿玛的手。裕亲王也被太监扶起来,眼眶还是红红的。
  “你就是郝奇的女儿?”皇上的语调轻柔,一点不象戏里演的皇帝老儿那样凶,我点了点头,不象开始那么紧张了。
  “你的阿玛和额娘……”皇上哽住了,我黯然低下头,强把泪压下去。
  “朕知道他们都是好样的,朕已经重重地表彰过他们了。你阿玛和额娘都是大清朝最好的子民,是我们满洲最勇敢的英雄,”皇上的大手托起我的脸,“你也是勇敢的满洲女儿,是你阿玛和额娘的好女儿!”我听着,用力点了点头。
  “想必大家都知道黔西苗匪叛乱被平一事,朕亲封的平叛将军舒穆禄•郝奇和福晋双双为国捐躯,慷慨赴死,只余下这个女孩儿。我也是儿女满堂的人了,推已度人,想必他们对这个女儿无法萦怀。从今天起,他们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随我住在乾清宫里,我要亲自教养她长大,以慰英灵,也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大清朝是如何对待英雄遗孤的。李德全,你这就去收拾一下,收拾好好地让她住下。”皇上扭头对那个太监说。

  “皇上,”主桌边站起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穿着宝蓝色的裙子,镶金戴玉,一派华贵气象,“这小姑娘的身世实在堪怜,皇上把她留在宫里亲自教养着实令人感动,想必她的父母在天上也会对皇上感激涕零的。只不过臣妾觉得,皇上日理万机,这乾清宫里就难得有个清静的时候,再住进个人,难免打扰皇上休息,况且这里人来人往的,她一个小姑娘住着也不方便,不如让她随臣妾住在长春宫里,一来离皇上近,要是想着了几步也就走到了,二来臣妾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总比太监们强多着了,三来臣妾也可以讨个巧,借这位姑娘的光多跟皇上打打照面。皇上,您看臣妾想的可有道理?”几句话说得珠圆玉润,殿内沉寂的气氛活泛了不少。皇上沉吟着点了点头:“也好,珍珍,朕就把她托付给你了,朕想着胤祥和胤禵和她年龄相仿,也好有个玩伴,不至于太孤单,胤禛也是个省心省力的,费不了你什么功夫,你就多担待点,好好照顾她。”
  皇上当着众人称呼她的小名,蓝衣娘娘的脸刷地红了,羞涩地低下了头,更多的却是三分得色。她福了一福:“遵皇上旨,小姑娘,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皇上也失笑:“是啊,忘了说她的名字了,她叫舒穆禄•曼萦。”

  我听得皇上说出我的名字,心中惊诧,他分明没见过我,也没有想到会在今天见到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正思忖着,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去,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跑了进来,领头的一个皮肤白晳,身材高挑,后面的一个稍微矮一点,皮肤也黑一点,两人不知就里地盯着皇上跟前的我,另一位穿紫色裙子的娘娘站起来,朝他们二人招手:“胤礻我,胤禟,快过来,见见宫里的新客人。”
  两个男孩都和确奈哥哥差不多大小,我一见他们就有了亲切感。他们跪下向皇上行了个礼,又向裕亲王行个礼,黑皮男孩瓮声瓮气地指着我问裕亲王:“皇叔,她是谁呀?”裕亲王笑着说:“她啊,叫曼萦,是我送给你皇阿玛的寿礼,从今天起就要和你们一起住在宫里了,你们两个可不许欺负她!”
  黑皮点点头,一张大嘴笑得很爽朗:“不会的,皇叔,你看这个妹妹这么漂亮,我们怎么舍得欺负她?”
  满屋的人一齐笑了,连皇上也被他的话逗笑了,紫衣娘娘笑得妩媚:“皇上,您放心,这么个小可人儿,断不会有人舍得欺负她的,疼还来不及呢。您虽是把她交给德妃妹妹照顾,可我们姐妹们不会袖手旁观,都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的。想当年,十格格要是……也该有这么大了吧。”说着,取出丝绢抺了抺眼角。

  那个胤礻我凑近了我,晶晶亮的眼睛从头到脚看了我几遍,盯上了我手中的青绸包袱:“曼萦妹妹,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是给皇上的寿礼吗?是什么好东西?”
  我下意识地把包袱放到身后,摇摇头:“不是的,这是我的宝贝!”“宝贝?”也许是我的语气太急迫,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轻轻一笑不再作声,却悄悄绕到我身后,劈手夺走了包袱,跑了开去,伸手扯开包袱,露出了玉球。
  我大呼,追过去抢,可他身高臂长,绕了几个圈逗弄我,我始终追不上他,急得哭喊起来,抱上去撕打,一口咬上了他托着玉球的右臂。胤礻我吃痛,玉球脱手而出,落在了地毯上,他用力推开我,我脚下一个不稳,一头栽倒在一张桌前,额角撞上了雕花的桌角,顿时一阵晕眩,热乎乎的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屋内一阵哄乱,皇上和裕亲王斥责着,娘娘们在一边劝解。然后,就听见屋里一片抽气声,死一般沉寂,有几个娇贵的女人已经背过身去用丝帕掩着嘴作呕。
  我顾不得那么多,踉跄着扑到玉球边。玉球落地的时候已经跌成两半,干枯花瓣一样的东西散落在它四周,上面还残留着暗黑的血痕。皇上也看见了,他厉声问:“曼萦,这是什么?”
  其实他应该也看出来了,这是指甲,这是被苗匪从我额娘纤长玉手上生生拔下来的指甲,这是确奈哥哥在灰烬里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额娘的指甲。我说不出话来,心中对胤礻我的恨意沸腾,泪水和额角的血一滴滴落在地毯上。

  “福全,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一把拧住裕亲王的前襟,脸孔通红,目光暴怒。
  “皇上恕罪,臣,不是故意隐瞒,实在是不忍告诉皇上……”
  “有什么不忍告诉朕的,你给朕老实说清楚!”皇上怒喝。
  裕亲王啪地跪下:“皇上,臣,实实地不忍说,皇上……”
  他一句没说完,皇上一脚踹在他肩头:“快说给朕听!“
  裕亲王向后仰倒,又复爬过来抓住了皇上的腿:“皇上……太惨了,臣怕您听了……玉屏她被苗匪掳去,在清军大营前架起高台,在台上折磨她,这指甲,是他们生生从玉屏手上拔下来的……玉屏连一声也没有呼救,只在台上唱歌,郝奇他不忍见玉屏受苦,亲手射死了玉屏……”
  屋内是一片抽泣的声音,所有的女人都哭了。皇上颓然站着,一霎间仿佛老了十岁,泪水终于流出了他的眼眶。他不敢置信地轻摇着头:“偏偏是你,偏偏是你,玉屏……你怎么禁得起,怎么能……”
  再一次听到这血淋淋的事实,我的手无法克制地抖动,想捡起地上额娘的指甲,却力不从心,泪水模糊了眼睛,怎么也拿不起指甲。
  一双黑色的靴子站到了我的面前,一个人蹲了下来,他修长的手一片片把指甲捡到玉球里,又旋上它,轻轻递给我。

  抬起头,我看见的是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那里面写满的是怜惜,我没看清他的脸,也没来得及看清,因为我头一歪,昏倒了,最后的记忆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一股好闻的气息,就象是黔西山林里风吹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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