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散講」17、少了孔子的中國哲學史應該怎麼寫

文/老九


毋庸置疑,老九之所以能把孔子攆出哲學家的隊伍,是因為孔子只提供了一些訓誡或者叫觀點,並沒有提供方法論。建議所有想反對老九的人,最好從這個方面下手,不然只怕難有斬獲。當然,想下手和下得了手還有一定的距離,但這是題外話,不說也罷。

由於我們所認識的孔子只是典籍呈現給我們的孔子,所以斷言孔子確實沒有方法論也許不夠公平。畢竟,孔子沒有自己的著作,《論語》又是語錄體——他沒有一個像柏拉圖那樣詳細記錄老師論證過程的學生——所以我們事實上無從知曉孔子是怎麼得出自己那些觀點的。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以前說過,據記載老萊子倒是寫了書的,可是既然他的書已經亡佚了,他也就只能落得個連爭論是否該把他寫進哲學史都沒必要的資格。他又該向誰去喊冤呢?所以我們對他們的出局表示同情和遺憾也就夠了,沒必要過於感情用事。

不過,不承認孔子的哲學家身份,是一個將影響到如何編寫中國哲學史的大事。一定會有不少人擔心少了孔子很多事情要說不清楚,但如果把孔子作為一種背景,甚或說,把整個儒教傳統作為中國哲學的背景,就像耶穌和基督教在西方哲學史中的背景作用一樣,未嘗不是一個不錯的解決辦法,沒準還能寫出一部更為恰當的中國哲學史來。

雖然跟把孔子清除出哲學家隊伍的激烈言論相對立,一定會有那麼一種反對論調,試圖讓孔子能夠在中國哲學史中繼續佔據一席之地,但這種論調只是一種論調而已,是一種參考和借鑑,卻不是決定性的因素。決定性的因素是必須解決好如何編寫少了孔子的中國哲學史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好,那麼就要重新考量對孔子的評價。

歷來的哲學史家一直在使用一種把思想等同於哲學的定義。這種定義其實是把老木匠的口訣也囊括進來了。他們沒想明白,既然他們不接受“尺變寸,加六成”是哲學,那麼又是根據什麼接受“剛毅木訥近於仁”的呢?可見,如果不是有這樣一種糊塗的定義,孔子早就被清理出局了。

好吧,我不說的這麼刺耳,退一步說:既然把孔子看作哲學家是成法,那麼在受到質疑的時候該不該重新考慮其合法性?該不該問自己這麼一個問題: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堅持一定要把孔子包含在中國哲學史中?

「老九散講」17、少了孔子的中國哲學史應該怎麼寫

曲阜孔廟大成殿

西方哲學有兩條根,一條是源於古希臘的哲學傳統,另一條是源於基督教的宗教傳統。翻開各種版本的西方哲學史看看,耶穌在其中所佔的篇幅都是少之又少的,甚至有的作者對他提都不提,而且不同的作者採取了同一個態度,那就是沒有一個人給他安上哲學家的頭銜。這就值得我們思考了。

“基督教的創始人把法賽利人字義上的正義概念轉化成精神上的正義理論。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從愛戴和崇拜上帝著眼,而不是出於恐懼。在他看來,心地純淨比表面上遵守規定的條文和禮儀更為有益;內在的精神比外在的形式更有價值。要想得救只有一途,就是擺脫邪惡的激情、嫉妒、憤怒、憎恨和報復;甚至要原諒嫌惡自己的人,因為蒙冤勝於犯錯。仁愛和寬恕取憎恨和報復而代之,人要愛鄰如己,而人人都是與他為鄰的。”

上面這段話摘自弗蘭克·梯利的《西方哲學史》。在這部極負盛名的著作中,“基督教的創始人”、聖子、死而復生的救世主、與聖父和聖靈在本體上一般無二的耶穌,僅僅獲得了這不足兩百字的介紹。

必須看到,這並不意味著對基督教影響的忽視,事實上也沒有誰敢於忽視基督教對西方哲學史的影響,因為那將犯下不可饒恕的學術錯誤。但是對耶穌的介紹這麼多也就足夠了。畢竟耶穌也只不過是留下了一些原則,或者說訓誡而已,這一點跟孔子差不多。

基督徒們並沒有認為這是對耶穌的冒犯,也沒有人認為歐洲的哲學史將因此沒法敘述。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孔子的地位頂多與耶穌相當,絕不會高過耶穌去,可為什麼基督徒允許他們的哲學史這樣處理耶穌,而我們中國人就一定要認為中國哲學史少了孔子不行呢?是他們錯了嗎?還是我們受到了一種思維慣性的左右?我們確信沒有高估孔子在中國哲學史中的地位嗎?

耶穌是一個很好的、足夠醒目的參考,明智的、秉持學術態度的人應該能領會這個意思。老九早在散講剛開始還在講六祖慧能的時候就已經宣佈過,不管別人秉持什麼態度——習慣、傳統、道統,或者莫名其妙的為尊者諱——我的散講將走學術道路,以前走,現在走,將來還要走。因而,出於習慣、出於傳統、出於道統或者僅僅是出於識時務的陳詞濫調,在這裡都沒有必要討論了。

「老九散講」17、少了孔子的中國哲學史應該怎麼寫

本來到這裡該結束這一期了,但結束之前還要再抄點書,是鄧曉芒在《哲學史方法論》裡的話:

“‘法’就是你對‘哲學’的定義。你把這個法定得最寬,我們可以說一切人都有哲學,哲學是人和動物的區別。如果按這個哲學定義來說,中國當然有哲學。

“但是,範圍縮小一點,中國人有哲學,那麼越南人就沒有自己的哲學,朝鮮人就沒有自己的哲學,他們有點哲學都是從中國拿去的。日本人就沒有哲學,日本人當然後來有了武士道,然後跟中國的哲學融合為一體,他們有他們的神道教、宗教哲學。蒙古人有沒有哲學?他們當然都受中國哲學的影響,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說,中國有哲學而周邊那些當時的落後民族沒有哲學。這就把哲學的概念更加收縮了一點。

“但是他們也可以反駁,我們怎麼沒有哲學呀,我們彝族人,我們白族人,也有我們的哲學呀。你看我們古代象形文字裡面,包含多少哲學思想啊。他們也可以這樣說。但是對漢人來說,那個不叫哲學。跟我們的程朱理學,跟陽明心學比一比,那算什麼?那就是我們把這個界限更加縮小了一點。這就把古代周邊落後民族的文明排除在外了。

“但是如果把這個哲學定義更縮小一點,把它理解為西方人講的‘愛智慧’,那中國是沒有愛智慧。中國的智慧都是用的,用來做別的用的。”

抄這些話有三個目的:第一,借鄧教授口語式的文字(這是根據鄧曉芒講課錄音整理的,所以很口語化)為前幾期做一個補充和總結;第二,為了表明在中國有沒有“愛智慧”的問題上,除了老九這樣的意見之外,還有像鄧教授那樣的意見;第三,再一次強調定義,也就是形式邏輯的重要性,並且為下一期談辯證法引一個話頭。

數年前,網上有一篇反辯證法的文章特別火,叫《如何用辯證法放屁》。在這篇文章裡,放屁是好是壞被“教授”玩得滴流亂轉。我相信,只要他願意,他也一定會把哲學的定義玩得滴流亂轉,所用的手法跟玩放屁一樣,就是違反形式邏輯。

下一期老九就要說說這篇極具迷惑性的、不懂裝懂的文章,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先去網上搜索一下讀讀。

「老九散講」17、少了孔子的中國哲學史應該怎麼寫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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