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公案，發生在大唐貞觀三年的北都。
當時，城內有個賴漢，姓屈名七，平素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正如這日，他光膀子上了街，晃著晃著，冷不丁就衝一輛馬車撞了過去。
瞧明白了吧，屈七這傢伙是個碰瓷的。
哪料，被撞坐地，屈七咧嘴正要訛詐，卻見車身一晃，嘩啦，倒下一堆大糞，扣了他個滿頭滿臉。
“碰瓷碰糞車，真是豬腦子。”
旁側，傳來一聲嘲諷。屈七扭頭看去，竟是個麻屣鶉衣、只有一條腿的老叫花子。
“喂，你罵誰豬腦子？皮癢找打是吧？”
“別哼唧了，還是跟我聯手吧。我選目標，你碰，五五分成。我包你碰得盆滿缽滿，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別說，瘸腿叫花子還真不是吹牛。當日傍晚，在城中最繁華熱鬧的醉月樓外，當一輛雙駕馬車迎面駛來時，叫花子低聲催道：“屈七，撞它。務必要快、準、狠。”
“咣”，屈七牙一咬，直撞過去，頓覺眼前金星亂濺，大的像金元寶，小的像金鎦子。伸手一抓，嘿，還真逮住一大塊。
不是幻覺，是真金白銀啊，是從車簾內扔出來的，還附贈了一個字：“滾”！
屈七倒也聽話，緊攥銀子滾向了叫花子：“老哥，我們發財了——”
長話短說。此後半月，屈七與叫花子聯手，屢次行動，無一落空。可碰著碰著，屈七起么蛾子了：每次出馬，我都被撞得頭昏腦漲；而你個瘸子只動動嘴，就分去了五成。這也忒不公平了。我不扯你了，單幹去嘍。
且說這日，屈七盯上一輛得得而來的大馬車，一頭撞去。
這一下，屈七撞得夠狠，夠賣力氣，本以為能訛一大筆銀子，誰知滿臉橫肉與虯鬚的車伕冷聲一笑，緊扯韁繩又兜回來，要軋斷他的脖頸！
屈七見狀嚇夠嗆，“媽呀”一聲叫，連滾帶爬落荒而逃。
逃著逃著，就撞進了拄拐旁觀的叫花子的懷裡。
“得手了？”叫花子揶揄道。
“讓人家……得手了。”屈七訕笑說，“老哥，我服了，兄弟今後就跟你混了，再不亂來。”
“真的？那我就好好培養培養你。”叫花子板眼道來，“這碰瓷啊，眼睛要毒，要選那些裝飾精美，錦簾別緻，散著香味的車子。那都是當官的，公家人。他們去醉月樓之類的場所，是找樂子，風流快活去了。碰他們的瓷兒，他們寧可破財，也不敢把事兒鬧大。而你剛才碰的那輛，單看車伕面相，要麼是江湖客，要麼是悍匪。你碰他們，純屬作死。”
屈七聽得冒了冷汗，也豎了大拇指：“老哥厲害。你的意思是，咱們還得去醉月樓蹲點？”
“說你豬腦子，真不虧你，該換地兒了。”
“為啥？”
“要想成為一個出類拔萃的碰瓷客，須要關心國家大事。前幾日，朝廷頒下聖旨，大力整飭吏治，肅貪反腐。這功夫，誰要再去那麼惹眼的醉月樓尋花問柳，豈不是頂風上，跟自己的官帽過不去？”
聽著聽著，屈七似琢磨出了一點端倪：“那他們是不是都偷偷去了鄉下，住山野客棧，尋野味，找村姑去了？”
“你的腦袋總算開竅了。走，轉戰鄉下。”
“你這些經驗，簡直就是碰瓷界的教科書啊。”
“唉，搭上一條腿，血的教訓啊。記住，擦亮眼睛，別碰百姓，只碰那些出入煙花柳巷的官場中人，指定一碰一個準兒。”
閱讀更多 幽悠講故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