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那匹斑馬

殺死那匹斑馬

躺在地上的富貴

沙坡頭鎮不大,但很偏。如果不是每個月的三場集會,幾乎很難見到人。明天就是個會,會也分大小,像明天就是大會,大會的意思就是,幾乎全鎮包括周邊村落的人都會來趕集。

“明天是最後的機會了。”村長攥起那根黑亮的菸袋管使勁嘬了一口,屋裡幹香又刺鼻的旱菸味愈發濃厚。我坐在村長對面,頭頂是昏黃的燈泡,抬眼望去一圈圈的光讓人發暈,“那就幹”,我吐了口唾沫,用鞋底使勁踩了踩,出門鬆開門口拴著的富貴向河邊走去。

富貴是一匹馬,灰白色的,很普通,但它是全村唯一一匹白馬,河很淺,剛沒到小腿肚,我用刷子蘸著黑漆在富貴身上仔細的畫著,富貴則安靜的喝著河水,將水中彎月晃的變了形......

沙坡頭鎮的大集早晨就開始忙起來,佈置攤位的商販們提前一天晚上就用粉筆劃好地盤,現在正扛著貨物和紅帳篷扎攤擺貨。

賣鍋碗瓢盆洗潔精的、賣笤帚爬犁鑰匙扣的,還有賣蔬菜瓜果十三香的,鄉村大集就是這樣,鎮上的生意人就靠這幾個集會來賺錢,進的貨物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

七八點的時候,逛集的人就開始多了,商販的吆喝聲,看客們的嬉笑聲,小孩的哭鬧聲裹在一起,讓這個早晨顯得悶熱而呱噪。

我把富貴從河邊樹上解開,牽著它來到集上,鄉親們的表現讓我和富貴都很滿意,他們驚愕的瞧著這一人一馬,然後退出一條路。

走到集市的最邊上,我牽馬立住,將一塊紙牌子掏出掛在富貴脖子上,上面寫著:摸一下五塊,合照十塊,騎上合照十五,餵食二十,提供食料,五元一包。營銷要從娃娃抓起,我還扛了大音響,放在富貴旁邊,一遍遍放著“小朋友,來騎我啊......”,我甚至以40元的費用僱了一個托兒。

這真是滑稽的一天,所有人並不在乎富貴是否真實,而是如果別的孩子和富貴合過影,自己則必須也要這樣,即使自己孩子沒有一點這樣的想法。

所以,當夕陽桔紅色的晚霞染透天邊時,我揣著2456元錢,騎著富貴向村長家衝去。心裡琢磨著,這下景景老師應該不會走了。

景景老師是來我們村支教的,教的英語,半年了還沒拿到一分錢。

村長說這一段總有村民見景景老師坐在河邊發呆,是不是想走了?得想法籌點錢給景景老師發工資。

我推開村長家的門,竟看到了景景老師,身邊是收拾好的行囊,景景老師的雙眼佈滿了興奮和光明,知道嗎村長,昨天晚上我在河邊竟然看到了一匹斑馬,天哪,一匹活著的斑馬,它在月光下安靜的喝著水。我不知道是否自己看錯了,但我確定當時的感覺,我想到非洲草原上看看。

景景老師走了,我們村的小學教室再也不會飄出A、B、C、D的字母歌,我在景景老師走後的第七天,將富貴按死在了河水中,看著條紋已消失殆盡的它的屍體順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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