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音與中央院軼事(二)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中央音樂學院排練廳

寫雜文乃高危行業,看魯迅如何詭譎明麗,筆如雷電,終於放出“一個也不寬恕”的檄言狠話的。妄議世間百態,要被圍剿滴。

不如學林語堂,文風秀婉嫣淨,煙雲逍遙,深宵沉醉,心持半謁。離癲怒,避禍端,今日對林之評價,不也愈漸高大上了麼?好寫雜文之廝,大約皆蒸不熟煮不爛之滾刀肉,刀槍不入的瞢人氣功師,拿繡花針亂扎的假冒東方不敗。

發幾篇,到沒人愛看或人人喊打時,作罷亦不遲。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描繪魯迅雜文的木刻

大學不管在何處,皆可曰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昔往之明麗璀璨,難抵時間風湮。

印象最深是上海音樂學院女高音歌唱家劉若娥,她當唱的黃金期約在文革前,第一次聽她演唱我才十歲,驚見清揚婉兮,皎如皓月,所唱《比太陽還光亮》,字字瑩晶。

當年劉若娥是留校小字輩,上音聲樂繫有大名鼎鼎蔡紹序、高芝蘭、周小燕、溫可錚、葛朝祉,謝紹曾、王品素等名家。

我在上音大禮堂見周小燕唱過一次,歌已無印象,只記得她在臺上猶如瀟木落楚天,一襲高貴衣衫,女王般的矜笑與眼神。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周小燕教授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高芝蘭教授

在京畿成功便聞名天下,在上海出名不見得神州皆知。

劉若娥在六十年代後沒有名滿全國,一因為是晚輩,她是上音名師的教學成果;二為地域之限。

上音有位女中音胡逸文,與上海樂團的女中音靳小才一起,與北京中央樂團女中音羅天嬋成鼎足之勢。靳小才聲韻靈動,她的《女社員之歌》唱至家喻戶曉;胡逸文氣息闊廣,一曲《高高井岡山》唱出風雲浩蕩,電臺久播不衰。

上海這兩位出色的女中音,受限於時代與地域,沒有真正走向全國。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靳小才的唱片封面

今日沒多少人記得當年中國優秀聲樂家高超的演唱藝術。

中央樂團劉淑芳的《寶貝》曾紅遍全國,她磁石般魅力的聲線,唱《看天下勞苦大眾都解放》感人至深;孫家馨的格里愛爾《聲樂協奏曲》和《千年的鐵樹開了花》仍記憶猶新。

劉若娥先生後來教學成果顯著,但她美麗的聲音留下並不多,原因之一是曲目,在她遠哉遙緲之年代,能唱的作品不多;二是上海之侷限。

她的錄音在上海電臺倉庫裡是否依然存在?

衡山路的中國唱片廠早無蹤影。

劉先生也許不曾想到,當年只有十來歲的我如何一遍又一遍聽她的 78 轉唱片,她美麗的聲音引起一個孩子多麼遐遠的夢想。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劉淑芳的《寶貝》唱片,曾風靡一時

我不知哪位作曲家寫了六十年代的音樂舞蹈史詩《椰林怒火》。

今日我敢為魯迅《兩地書》譜曲,完全是幼時聽的這部作品給予之膽量。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林明珍演的《蝴蝶夫人》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南方來信》在六十年代風行一時。圖為連環畫封面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保存至今的《南方來信》話劇說明書

七十年代全國最著名的上海歌唱家並非出自上海音樂學院,而是曾在同濟大學讀書的朱逢博,她的唱法在上音有些爭議。

我的一位畢業於上音聲樂系的親戚曾表示:朱逢博“最多能唱到四十歲”。這觀點很大程度基於當時上音一些專家的“方法”觀念。

朱逢博的歌唱藝術非學院派,卻得到了全國最廣泛的歡迎。

幼時我在華山路小劇場,親眼見朱逢博皓齒嬌唱《洪湖赤衛隊》中《小曲好唱口難開》,她一襲青衫,手擊瓷盤,笑容可掬,邊唱邊演,樂感極佳。她的聲樂藝術很獨特,真假嗓結合,氣息通透,魅力無垠,在很長一段時期內很難被超越。

如果說“學院派”佔據了中國聲樂舞臺的優勢,但最大的成功者有時卻並非“學院派”。

唱過山西梆子的郭蘭英、演湖南花鼓戲的李谷一、學建築而半路出家的朱逢博,無不如此。她們的成功,源自對藝術的執著探索與忠誠,而非什麼方法。

換言之,“方法”只是為藝術服務的。

作曲:張魯

作詞:賀敬之

指揮:陳燮陽

演唱:朱逢博 簡永和

演奏:上海芭蕾舞團交響樂隊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指揮家陳燮陽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年輕時的朱逢博

若干年前我第一次去芝加哥交響院團,抬頭瞥見樂團大樓一端儼然鐫刻一行字,不禁悚然,觸目驚心:

All passes but art endures

意為:萬物皆逝,唯藝術永存!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芝加哥交響樂團所在之大樓

不想成為歷史看客,一定是努力、機遇加抉擇。

我一直認為自己來北京上中央音樂學院是人生的最大轉機。到北京來當然得忍受必須忍受的,破帽遮顏,寒風砭骨,裝傻犯愣,匍匐彷徨;琴瑟君不聞,棘籬心已森,舉首春風浩蕩,步履秋雨蕭瑟;打你丫左臉趕緊把右頰湊上去,笑傲江湖卻抑不下滿心寒荒。

天底下其實沒有什麼時不我與,只要毅力在,never too late 。

是,一切皆浮雲,唯藝術永存。

上音与中央院轶事(二)

上海音樂學院夜景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