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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蓋農場
東湖造木船
週六上午，錘聲在湖美木作實驗室迴盪。
這是造船工作坊的第一堂課。未來的 7 個週末裡，學員們會在 Tiger 的指導下，親手製造一艘木船。不是觀賞裝飾品，而是可以坐人划水的，真正的船。
▲ Tiger 兩年前做的木船。他曾把船扛到東湖裡，下水泛舟。但他不是划船愛好者，做船完全是因為痴迷木工手作。
工作坊發起人 Tiger，一位每天不動手做點東西就渾身不爽的男子，頭髮披散齊肩，隨意挽在耳後。
在教人做船之前，他曾經和朋友騎行進藏，親手蓋房子，並試圖在那裡蓋一座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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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Tiger 來說，造物就像人餓了要吃飯一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慾望。
2009 年在 Vox 做調音師時，他親手改造過一座東湖邊的小屋，冬天朋友飲酒小聚，用湖邊的枯枝燒火取暖。
去西藏前，Tiger 在廣州一家音響公司做技術，重複而遲滯的城市生活讓他迫切想要換一種生活方式，“不應該跟人去打交道，而應該跟自然去打交道”。
2011 年 12 月，Tiger 和朋友許健騎上摩托車向西藏進發。
一路的風景都很不真實，粗壯的樹幹，懸崖邊的漆黑小路，地圖上完全沒有標註的橋樑，地圖上有標註卻在到達時才發現已經垮塌的湖泊。
最終他們在林芝停下，開始著手建農場。
第一步，蓋房子。
用自制的簡易夯土工具，將裝滿土和沙的編織袋打實，外面糊一層泥，遠看像個形似蒙古包的洞穴。屋頂鑲著一塊通透大玻璃，高原地區的熾熱陽光直直落在屋內的地上。
▲ 絕大部分工程都由 Tiger 和朋友 Michael 親手完成，偶爾也會請當地藏民來幫忙。
所有關於蓋房子的知識 Tiger 都是自學的，查閱外文書籍和網絡視頻，再自己琢磨實踐。他成長在宜昌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大學專業是國貿。
要在西藏當地找到最適合的材料，最簡單的辦法還是向藏民取經。根據當地氣候和地質，反覆調配沙土比例，房子不止一次推倒再重來。
那時 Tiger 做夢都是房子會塌，然而這棟土夯房今天仍然安穩地矗立在尼洋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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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段時間，Tiger 都會開車去 30 公里外的鎮上，低價收購商店丟棄的米袋，當蓋房材料，順便打包一些生活補給和食物。
一輛沒有手剎的墨綠色皮卡，在一次沙土運輸中撞碎了擋風玻璃，發動機低沉轟鳴，尾巴留下一串黑煙。
除了自己打造傢俱， Tiger 也會在鎮上淘二手貨。按摩店淘汰的按摩床 20 塊一個，上面還帶一個放臉的窟窿，兩個拼一起再鋪上床墊，就是 Tiger 和妻子睡覺的地方。
▲ Tiger 正在搭建儲藏室
西藏低溫乾燥，食物不用冰箱也能存放很久，不過 Tiger 還是親手開鑿了一個蓄水池當簡易冰箱，夏天可以用來冰西瓜。
牧草青青，陽光燦燦，尼洋河永遠閃爍著美麗波光，自己養牛種菜自己吃，閒暇時和朋友彈琴唸詩。
一群遠離塵囂的當代嬉皮士，與遼闊美景相伴，不羈而浪漫。這是旁觀者對 Tiger 西藏生活的烏托邦式想象，背後的辛苦窘迫只有親歷者才清楚。
用 Tiger 自己的話講，他在西藏 “尬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 簡易冰箱，用可循環的冰涼井水來冰鎮西瓜和啤酒。
▲ 閒暇時和朋友們一起彈琴唱歌
如何把房子蓋得實用又漂亮，是他在西藏唯一操心的事，但這份工作並不能帶來任何收入。他曾試圖靠這片農場賺一些錢——提供帳篷供遊客來玩，最終沒實現。
花光積蓄後， Tiger 只能靠妻子的淘寶古著店和朋友接濟過活，為了堅持下去，他賣掉了那輛沒有手剎的皮卡，換了 2800 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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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5 月，Tiger 結束兩年半的西藏生活，回到武漢。從荒野生存模式切換到城市，他依然停不下做東西的手。
回漢後的第一件作品，是他和妻子的住所——東湖大李村的一座舊宅改造，包括水、電、排汙和軟裝。
他們其實有一套小區商品房，只是更喜歡這裡：透過落地玻璃能看見鋪滿石子的庭院，垂垂綠樹下趴著一隻名叫派派的邊牧。
在西藏萌生的做船想法，在東湖家中落地成為現實。依舊是查資料自學，搭骨架、貼船面、打磨、上油，第一艘船花了 Tiger 整三個月。配上親手做的木漿，就能去東湖裡划水。
何不把動手造物的樂趣和更多人分享？去年 11 月，Tiger 開始組建團隊，木工、設計師、數控設備操作員，陸續有人加入 “派對朋友的飛船”。
一直以來，這個組織都只有一個成員，就是 Tiger 自己。
除了定製傢俱和戶外裝置，造船，是他目前主要在做的事情。選擇做船，是因為船足夠大，絕大多數人認為這是件不可能的事。
千萬年前，親手搭建巢穴是地球上每個人類都必須掌握的技能，而這種能力正在逐漸退化。如果災難降臨，失去房屋庇護和物資支持，人類該如何生存？
Tiger 想要傳遞的東西很簡單：每個人都能用手做東西，每個人都有能力獨自面對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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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原計劃，工作坊的第一堂課， Tiger 會帶一艘他做的成品船來做展示。開課前一天，他改變了主意。
Tiger 擔心這會束縛學員的靈感和想象，他希望自己只是一個配角，給大家提供必要的經驗輔助，僅此而已。
▲ Tiger 設計的可拼裝造船工作臺，能省去大量枯燥的造船前期準備工作。
學員被分成七組，課堂上可以互相串門，討論每一個步驟。大多數人在此之前從未接觸過木工，上手速度卻比 Tiger 預期中要快了不止兩倍。
Tiger 說自己還不太會生活，他要學習怎麼和大家在一起。
但是在課上說起如何使用錘子和木刨，他講解流暢，眉飛色舞。
我問他是否懷念在西藏的生活，他告訴我生活只關乎今天、明天和後天，昨天的事不必多想。生活就是不停地去生活，換各種各樣的方式生活，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
在更久之前，Tiger 還玩過樂隊，曾是保利花園的吉他 + 主唱。不過，他給自己的定義是 “樂隊主演”。
打開樂隊豆瓣小站，最後一次更新停留在 2010 年 6 月，我推測，這大概就是他去廣州做音響技術的時間點。往下滑動，兩行樂隊簡介：
" 稍微調整你的視角，
去關注這個世界。
世界是個很大很大的遊樂場，
每天有很多奇妙的事情發生。"
這，就是 Tiger 的生活哲學吧。
圖片 = 黃大頭
攝影 = 蜘蛛蛛
剪輯 = 林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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