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剩下兩千多根頭髮、一顆牙齒、一副假牙架、半個指頭和五十六塊碎骨
為了找到她，他們融化了半個湖的冰雪
（文/昭羽 #真實案件#第100輯）
1986年11月20日，凌晨三點多，美國康涅狄格州暴風雪的肆虐讓路上的車輛和行人都很少，37歲的約瑟夫•海因正開著鏟雪車剷除道路積雪。忽然他看到了一輛U-Haul（一家租車公司）的拖車，這個天氣怎麼會有拖車？而那輛拖車拖著的巨大機器又是什麼？海因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一臺碎木機，旁邊有個男子正一臉兇相的對他豎中指，叫他快點走開。海因見此雖然心存疑慮卻也趕緊離開了。
碎木機
但是就這樣離開的海因怎麼也不會想不到，碎木機即將打碎的卻根本不是木頭……
1.妻子去哪兒了？
1979年，42歲的理查德·克拉夫特(Richard Crafts)與比他小十歲的妻子海利•尼爾森(Helle Nielsen)結婚了，他倆婚後定居在紐敦（Newtown）。理查德是民航飛行員，而海利則是一名國際航班的空姐，他們有三個孩子。海利原以為嫁給了多金帥氣的理查德會是幸福的開始，但是結婚後，海利卻漸漸發現事情並不如自己所願……
海利和理查德合影
1986年11月18日晚上，一個朋友把剛從德國飛回來的海利送回家之後，海利就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那麼海利究竟到哪裡去了呢？因為海利是在回家之後才消失的，所以身為海利丈夫的理查德理所當然地成為了被詢問最多的那個人。
但當海利的朋友和公司詢問海利的去向時，理查德給出的回答卻總是不一樣。海利任職的航空公司得到的回答是海利可能回丹麥孃家看望母親去了，因為海利的母親最近身體不好。可是當航空公司電話聯絡了海利的母親後，卻得知海利並沒有去丹麥的母親家。而理查德對海利的朋友們回答的就更顯隨意，他一會說不知道海利在哪裡，一會又說海利和一個朋友去加那利群島度假了。
這樣不靠譜的回答讓大家越來越擔心海利的安危，因為他們知道理查德是個什麼樣的人——脾氣反覆無常，揮霍無度，有家庭暴力。而除了海利任職的公司和朋友，還有一個人也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他就是海利聘請的私人偵探基斯•梅奧（Keith Mayo），在基斯看來：海利作為他的客戶無故失蹤，其中必有蹊蹺。
因而在1986年12月1日那天，基斯走進了警局報警，他告訴警方自己的委託人海利失蹤了，並且他懷疑海利就是被丈夫理查德殺死了。
2.零散的線索
接到報案後，警察立刻將此案立為人口失蹤案，並派出刑警調查。下面是警察詢問得到的線索：
理查德：海利下班第二天要去姐姐家，一早就走了，自己也不知道海利去哪了。另外，海利18日下班當晚顯得有些不高興，因為她多次打電話到加州，而自己懷疑妻子有外遇，就是那位送她回家的，就拐彎抹角的說了幾句。
隨後警察打電話去核實，對方僅是海利在航班上認識的一個普通朋友，他也不清楚海利的去向。這條線索中斷。
海利家的保姆：19日凌晨自己約會回來已經兩點多了，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而在早晨五點半的時候就被理查德喊起來，她和三個孩子被理查德匆忙地塞進汽車送到他的姐姐家，理查德還說海利已經去了那裡。然而，到了他姐姐家後保姆並沒有見到海利，這時理查德又說海利可能加班去了。而自己當時離開家時，發現臥室的地毯上有很大一塊汙漬。理查德說第二天下午四點就會來接他們回家，但是到了九點才趕到。當回到家時，細心的保姆發現，家裡很多傢俱都被移動過，而臥室的那塊沾滿汙漬的地毯和客廳的地毯都不見了。這讓保姆隱隱覺得有些蹊蹺，同時也覺得這家的男主人很兇，出於各種考慮，她就辭職回老家了。
海利的朋友：海利曾經懷疑自己丈夫有外遇，結果找到私家偵探調查，還真調查出來了，準備近期就和丈夫離婚。還說如果自己發生什麼事，一定不是什麼意外，要自己給她主持公道。
海利聘請的女律師：海利說自己懷疑丈夫理查德有外遇，並且經常對自己家暴，她想要離婚，要律師幫忙爭取三個孩子的撫養權。
海利僱傭的私家偵探基斯：海利委託自己去調查她丈夫，自己曾偷拍了理查幾天，發現紐約長島與新澤西州等地都有理查德的女朋友，而這些情人與海利還是同行，當自己將這些跟蹤信息和偷拍照片交給海利時，她表示要鐵了心離婚，在這次飛行任務結束後就離婚。
在走訪獲得的信息裡，理查德成為了眾矢之的，而警方也一度對理查德充滿懷疑，他們調查了理查德的背景，得知他曾經是一名空軍飛行員，參加過CIA(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任務，曾經越南、老撾執行過任務，還曾當過義務警察（輔警），綜合以上情況，海利的失蹤和理查德一定有某些聯繫。12月4日，警方對理查德做了測謊實驗，但實驗結果顯示他並沒有撒謊的跡象，警方無奈地只得暫停對他的調查，但是對他的懷疑度卻沒有降低。可是缺乏了證據，一切都只能是推斷。但是想要獲得證據卻也是困難重重，首先一個問題就是海利到底去哪了？丹麥沒有，公司沒有，家裡沒有，親戚家裡更沒有。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麼屍體又去哪了呢？
3.湖邊的罪惡
對理查德的調查因缺乏證據被迫中斷，但是偵探基斯和海利的朋友們卻沒有放棄，他們開始自己尋找證據。基斯聽說理查德曾經將地毯剪碎並扔到垃圾箱，他就找了一幫流浪者去翻找，終於找到了幾塊碎片，並交給警方檢驗。這些碎片的檢驗者正是李昌鈺，隨後他也成為了破解這起案件的主力。雖然檢驗得到的結果是並沒有人血殘留，但是出於海利親友們的抗議和檢方的施壓，警方又開始了調查。這一次，警察申請了到海利家的搜查令，當然，也發現了很多不尋常的東西——————
（1）發現了很多傢俱移動的痕跡，如同保姆所說；
（2）在臥室牆角有幾處非常細微的點狀血跡；
（3）理查德曾經在11月13日花了300多美元購買了一個很大的冰櫃用來存放海鮮，但是這個冰櫃不見了；
（4）理查德還花了900美元租了一臺大型機器。
對於這幾條線索，李昌鈺和警察們進行了驗證：
（1）針對傢俱被移動，他們找來了海利的好朋友來進行位置還原，完成了現場重建；
（2）這些血跡經鑑定屬於海利的，並且位置和形狀表明，這是受到擊打才會噴濺而出的血跡，利用血跡的噴濺位置和狀態，基本確認了受害者遭受傷害的位置；
（3）據推測，冰櫃可能是被理查德用來藏匿海利的屍體，但這一點因為冰櫃的消失而無法得到驗證；
（4）理查德租來的那臺大型機器據調查是一臺碎木機。也就是在暴風雪中被海因看到的那臺碎木機，不過這臺碎木機與一般碎木機有很大的不同，這臺碎木機的一端是個鬥型入口，另一端則有一個高高揚起的碎屑排出口，也就是說這臺碎木機可以直接將物體在一端粉碎，從另一端迅速飛出。
面對這些零散的線索，李昌鈺推斷碎木機肯定與案件有著密切聯繫，因此他建議警方走訪了碎木機的出租商戶，據商戶說，理查德歸還碎木機的時候，碎木機特別乾淨，而一般碎木機被送回來後都是需要再次清洗的，這個碎木機乾淨得有些奇怪。
那麼經過以上的蒐證調查，海利遇害的事實基本確定了，剩下的就是尋找屍體和證據了。此時，一個令人感到驚悚的推想浮現在大家的腦海中：海利的屍體是不是被理查德用碎木機攪碎了？
為了尋找屍體，警察在理查德家附近設置路卡尋找目擊證人，而那位開鏟雪車的海因就是在此時進入了警方的視野。海因向警方描述了當時的情況，並告訴警察碎木機當時往約拉爾湖邊駛去了。得到了重要線索的警方立刻前往約拉爾湖開始蒐證。
當時時節已是隆冬，三尺多的積雪已經將這個約拉爾湖都覆蓋住了。可是為了尋找蛛絲馬跡，他們不顧嚴寒的天氣和堅硬的冰，開始艱難又漫長的融雪蒐證和湖底打撈。
警察在湖邊蒐證
經過不懈努力，在三個星期後，他們終於找到了一顆牙齒，隨後又陸續搜索到了2660根頭髮，一副假牙架，半個指頭和五十六塊碎骨。警方還從湖底打撈出了一把電鋸，正當有些人覺得沒有用、想把它丟回湖裡的時候，李昌鈺卻要求將它留下帶回去檢測，經過一系列檢驗和驗證，這把電鋸居然正是理查德買的，而這把電鋸裡所殘留的人體組織，正是人類手掌的皮膚和肌肉，這些殘留人體組織的血型也與海利的相符。
打撈出的電鋸電鋸 圖源：參考來源7
隨後，警察又在湖邊發現了許多金屬碎片、一顆假牙、覆蓋著指甲油的手指甲和腳趾甲。
屬於海利的人體組織
這些人體組織經過驗證，確定屬於海利，這也印證了最初海利被碎木機碎屍的猜想。最後在庭審現場時，李昌鈺對案件進行了還原：理查德在深夜與海利發生了爭執，趁海利不備將其重擊致死，隨後又將她藏進了原本準備存放海鮮的冰櫃，在第二天將保姆和孩子們送走後，他回來清理現場。理查德當時應該是將地毯扔掉，調換了傢俱的擺放位置，並且將冰櫃處理掉。至於海利的屍體，理查德應該是先用電鋸將屍體鋸成幾段，隨後租用了碎木機在約拉爾湖邊將屍塊粉碎並且順勢將碎肉殘骸噴撒在湖邊和湖裡。
至此，鐵一般的證據擺出來了，1987年1月，理查德被捕。
理查德被捕
4.殺妻兇手理查德的結局
1988年5月，法庭第一次判決，所有的證據齊全，但因有一名陪審員在午飯後無緣無故地消失，導致法官宣佈判決無效。1989年11月21日的第二次審判，理查德被認定謀殺罪成立，法官判處其徒刑50年。一位陪審員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說，是大量的證據使他們只用了8個小時就認定他殺害了他的妻子。
理查德現在被關押在麥克杜格爾-沃克監獄(MacDougall-Walker)，據瞭解，理查德最早可以在2021年8月獲得假釋，而那時他應該已經84歲了。不知道他在出獄後會面臨怎樣的人生呢，會不會反思和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會不會揹負著罪惡感和深深的愧疚、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進行反省和贖罪。
5.華裔偵探李昌鈺
這個案件之所以可以破獲，李昌鈺所起到的作用不容忽視：
在案件之初，沒有人知道海利的屍體會在哪裡，但李昌鈺大膽推測是理查德用碎木機碎屍，為了驗證這個猜想，他“騙”自己的女兒剪掉了一些頭髮來做實驗，甚至將豬的屍體放進碎木機進行實驗，最終證明了海利屍體符合碎木機碎屍後的情形。
對待那個湖裡撈上來的電鋸，部分人認為這應該與案件無關，但李昌鈺卻堅持將電鋸留了下來並做了檢測，最終確證這就是被用來分屍的電鋸。
而在當時看來不算特別不成熟的DNA技術，也是在李昌鈺的力主之下被應用到了檢測屍體殘骸和血液的過程中去，最終證明了這些殘骸都屬海利所有……
這一個個細節雖小，但正是這一個個小細節組成了令兇手無法抵賴的證據鏈，讓兇手伏法，也讓觀者佩服不已。
李昌鈺博士 圖源：參考來源6
正是這樣的堅持和認真終於使這個沒有屍體的案件被破，還世人以真相，予逝者以安慰，兇手也才沒有逃脫懲罰。
本期資料來源
[1]Murderpedia——Richard B. CRAFTS
[2]Wikipedia——Murder of Helle Crafts
[3]《神探李昌鈺破案實錄》，李昌鈺
[4]《23 years ago, Richard Crafts was more willing to part with his wife than his money》，By Kevin McMurray,，newtimes.com，November 18, 2009
[5]《Woodchipper murder case from 30 years ago was pivotal for forensic scientists 》，Kevin Hogan，wfsb.com
[6]嗶哩嗶哩視頻：《李昌鈺博士之蛛絲馬跡01)》
[7]youtube視頻：《【方菲時間】神探李昌鈺：鋸木機殺妻案》
[8]圖片除特殊標註，均來自參考來源1
主稿：昭羽；審稿：曼春；校對：塵繗；美編：；排版：初夏來臨小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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